《贺新郎（荧惑守心）》止墨轻霜

32、外嫁

　　32外嫁
　　他前脚一出门，林驭就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道：“顾大哥，你们这父子俩，可真是一对活宝。”

　　“他是活宝，我可不是。”

　　林骁也笑：“海儿心思细腻，城府极深，怎么一到你面前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这些年，他也是装疯卖傻习惯了吧。”

　　林骁知道，顾延年在西北潜心练兵，在东都能一直保持不上不下不出头的形象，跟顾如海的掩护有极大的关系。也知道他其实极为心疼儿子。

　　便斟酌着道：“如今有了公主殿下，你又调回京里，过几年舒心日子吧，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海儿倒是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养儿子，他们自己有本事总归是强过靠老子，辛苦点儿不算什么。”

　　顾延年点点头，道：“由着他吧，从今往后，大约我是渐渐要清闲起来了。”

　　林驭眉头一皱：“陛下说什么了？”

　　“不需要说什么，宜靖现在是公主了。本朝开国至今，亲王女儿封公主，这是头一个，驸马从来是不掌兵不掌权的。”

　　林骁叹气：“陛下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深远，昨日召见，也问了俊儿。听你这么一说，这是早有打算了。”

　　“太后娘娘深谋远虑吧，恐怕坚持让我娶宗室女儿，心里已经暗暗筹划了。为何问俊儿？”

　　“我们兄弟，一个在西京，一个在西北大营，家中子弟恐怕要留一个在京里”他手指向上指了指，“才能放心哪。”

　　“那待如何，难道让俊儿闲在京中，无所事事？”

　　“那样不是太难看来了吗，陛下问了俊儿志向，大约是要给安排个位置吧。”

　　小书房里一阵沉默。

　　顾延年道：“也没什么不好。”

　　林驭呵呵笑道：“顾大哥从小的志向就是功成名就退隐山林，总比我们兄弟多一份豁达。”

　　“顾家起起伏伏这么多年，我不过是个旁支子弟，若不是因为家族没落，哪里轮到我来出头。这个朝堂，本来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谁也不能总不下来。”

　　林氏兄弟虽明白这话的道理，却不可能看得如此云淡风轻，林氏是大族，林骁林驭是正经的继承人，被先皇晾在西京小半生，怎么会没有执念。

　　林骁便笑：“我还是听出了一丝落寞之意呢。”

　　顾延年也笑：“有吗？”

　　冯嬷嬷进来：“将军，夫人吩咐已经在一事阁预备了小宴，请将军和二位伯爷移驾到那边清清静静喝酒聊天，再过一个时辰，便会有客人来了，那边倒清静。等客人到齐，夫人再请三位将军过来。”
　　林驭道：“公主周到，请嬷嬷转达我等谢意。”
　　“定为将军转达，公主说请两位林将军不要客气，待会儿宴会开始，将军们要应酬，不如先暖暖地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也免得回头喝酒伤身体。”

　　顾延年一笑：“好，我们过去。你去告诉夫人，有事就差遣下人吧，别累着。”

　　女宾的数量比预计的还多，花厅里莺声燕语，好不热闹。宜靖跟田晰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迎一迎客人也就进来了，她们俩一个公主一个郡主，倒也没必要非得礼数周全。

　　田晰从来懒得在那些奶奶夫人面前周旋，如今也只是如未出阁时在田家一般，专负责接待各家来的小姐。她又与礼部尚书崔家的两位小姐并御使大夫景家的姑娘交好。田晰成婚之后，渐渐与未出阁的闺中手帕交疏远了，这次机会难得，几个人凑到一起畅叙一番，一时间倒把其他人抛在一边。宜靖远远看到，便看了一眼冯嬷嬷。

　　冯嬷嬷带着团圆等人到小姐们这边来奉茶，走到田晰下手，便将身边一位妈妈一指道：“少奶奶，我看您这里也忙不过来，我让贺家的在您这儿听招呼吧，到公主那边传个话也方便，您看可使得？”

　　田晰看了她一眼，道：“妈妈费心。”过了一会儿，见那贺家的也只是远远地站着，并不碍眼，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宜靖远远就看到王怡自己坐在那儿嗑瓜子，旁边的小丫头低着头不知道跟她说些什么，她一抬头看到宜靖，抿嘴一乐。宜靖顾不上她，便也笑笑，转身自去忙了。

　　一圈儿寒暄下来，宜靖也快要耐心告罄，以往她虽然筹备王府里的宴会，可是招待客人的事情毕竟是用不到她，果然嫁了人是累的。

　　冯嬷嬷见宜靖眉宇间露出疲态，便扶她坐下，自动接下招待女眷的事宜。冯嬷嬷原是安亲王府老仆人，这些出入京城社交圈儿的贵妇们当然晓得这样老仆人的分量。况且大家都知道宜靖千金之躯，年纪又小，顾府除她之外再没有女主人，倒也没人计较。

　　宜靖自己觉得不好一个人呆坐着，便让团圆去请王怡过来。王怡带着小丫头到她身边略施了礼，便坐下道：“公主成了亲，我当就忘了老朋友了。”

　　宜靖低声道：“忘了老朋友？我要是忘了你，你今天出得来才怪，我告诉你，我们家的宾客名单上，根本就没敢邀请你们太太，是我加上去的，就怕你来不了。”

　　王怡抿嘴笑道：“你是怕我不来，上次的误会就解释不清楚了吧，怎么样？你家顾将军没打翻了醋坛子吧？”

　　宜靖瞪她一眼：“将军才不会那么小心眼儿呢，就你促狭。”

　　王怡道：“你还别说，你们府上的帖子还真管用，我爹昨晚说太太就不必去了，被我娘一顿好骂。”

　　宜靖忍不住偷着乐：“我也服了你们家王大人，外人不知道说不定以为他在家里多么威严，谁知道他就是个花架子，我看啊，你家太太哪回动了真怒，他都惧三分。”

　　“嗯这阵子有表哥在家中，母亲还是给父亲留三分薄面的。都两个多月没发过火骂过人了。”

　　宜靖想起王怡家中情形就忍不住抿嘴乐：“你表哥来了？就是那天在九味斋，站在你旁边那位吗？”

　　“是，回去还直跟我打听你是哪家的姑娘，我跟他说你是顾侯夫人，便失魂落魄地没再问了。”

　　宜靖抿了口茶，不做声。

　　她们二人只顾着说悄悄话，倒惹的别人侧目。崔家二小姐崔荷忍不住问田晰：“你那小公主婆婆跟王怡说什么呢？她们很熟吗？”

　　田晰头也没抬，景蕊冷冷道：“好奇你不妨去问问。”

　　崔荷瞪她一眼，崔兰一直心不在焉，听到景蕊口气，十分不快，便道：“我们姐妹眼睛浅，自然是见到什么都好奇，比不得景大姑娘，见笑了。”

　　田晰道：“能有什么，不过都是些家常话罢了，蕊儿她不是一向如此说话的吗，兰姐姐怎么今天好大脾气，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崔荷便皱眉悄声道：“晰姐姐，家里给姐姐议亲了。大约是要离开京城。”

　　景蕊道：“为什么要外嫁？你们家里多宝贝你们两个，怎么舍得了？”

　　田晰都忍不住瞪了景蕊一眼，无论什么话都能说的好似冷嘲热讽一般。

　　景蕊见状，颇为不屑：“郡主也不用这么看我，难道我说错了，舍得外嫁，还说什么疼爱，既然疼爱女儿，那怎么就能不顾及女儿的心思。你自己若不愿意还能叫他们成事，那也算无能。”

　　原本还没什么，这一番话出来，崔兰简直要眼泪都要掉下来。田晰到底还有做主人的自觉，不能让客人在自己家的宴会上失态，见劝阻无效，反倒惹出景蕊这么一番话来，崔兰又泫然欲泣，顿时有些无措。

　　贺家的走过来道：“少奶奶，开席还要等一会儿呢，小姐们可还要什么，您吩咐，老奴去”不待田晰说话，又往崔兰脸上瞧瞧，“我瞧着，崔小姐似乎身子不大舒服呢？可要紧？”

　　崔兰道：“没什么，妈妈费心。”

　　“别大意，这里人多，又关着窗户门，心口觉得发闷也是有的，少奶奶，不如老奴送二位崔小姐到后面暖阁里休息片刻，一会儿开席再过来可好？”

　　田晰顿觉轻松，笑笑道：“妈妈想的周到，就这么办，告诉丫头们跟着，劳烦您亲自送过去吧。”

　　“是。”

　　远远的，王怡见宜靖眼睛往田晰那里扫了几次，一面喝茶一面道：“公主殿下真是个不错的婆婆，唯恐你那娇惯的儿媳妇礼数不周得罪客人么？你那贺嬷嬷可是数一数二的能干，这么护着儿媳妇的婆婆可不多见了。”

　　“你就打趣我吧。”

　　崔家姐妹一走，景蕊便有些不自在，只说别处坐坐便走开了。田晰被三个好友搅的颇为气恼。因她未出阁时候便是眼高于顶的性子，如今嫁为人妇也还是跟自己小圈子里的几位格外走的近，于是也没有人往她身边来。倒是她的大堂嫂，田家的大少奶奶张氏扶了小丫头过来，既是姑嫂叙话，外人更是不会近前。

　　田晰个性，未出家时何曾把嫂子们放在眼睛里，只是这半年日日与顾如海相伴，倒是随和了不少。张氏坐下便道：“姑奶奶如今真是美满，怕是把娘家人都忘了吧。”

　　田晰心道又来我这里摆当家主母的架子，扯些有的没的，冷冷道：“嫂子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