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荧惑守心）》止墨轻霜

26、夫妻

　　26夫妻
　　李太妃这里还没发作完，团圆进来回话。李太妃见是她进来忙问：“可是九丫头醒了？”
　　“回老祖宗，正是，公主醒了，听说将军在您这儿，就遣奴婢过来看看。”
　　李太妃龙头拐杖地上一顿：“看什么，怕我吃了他不成。”
　　“公主说让您别生将军的气，原是昨日有些误会没说清楚，也不全怪将军，也怕您气病了。”
　　“得得得，去告诉你们家顾侯夫人，我老太婆多事，我昨日夜里那么问她，她一个字儿不说就吧嗒吧嗒掉眼泪，烧的像个碳人儿一样，这一听说顾延年回来了，紧着打发人来说情了，真真气死我。”
　　“哎呀老祖宗，您可别生气，奴婢看公主糊涂着呢，奴婢话带到了，跟公主交差去了，你该怎么就怎么呗。” 说完也不等李太妃吩咐，如同鬼撵着一般转身就走了，唯恐打扰了李太妃教训顾延年。
　　李太妃楞了一下，倒叫这小丫头惹得笑起来，越想那急急忙忙走开的背影越可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嬷嬷也忍俊不禁。李太妃一摆手：“起来吧顾家小子。”
　　顾家小子连忙起来，李太妃还一边看他一边笑个不住，边笑边道：“你可别怪这个小丫头，这是倾儿第一个心上的，你看看这丫头，就知道倾儿是个什么脾气了。”
　　“老祖宗言重，团圆一心护主，极为难得。”
　　“你一大早晨回府来干什么？”瞬间换了个话题。
　　顾延年一愣，仿佛什么心思被这精明的老祖宗识破了一般，脸红起来：“夜里想想，昨日有些事情，处置得十分不妥当，心中惦记，想回来看看。”
　　李太妃呵呵笑着看了他两眼：“有这个心思倒也罢了，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只是有一条你须记住﹍﹍”也不往下说，只盯着顾延年看。
　　“老祖宗请讲，年必牢记于心。”
　　“我们安王府，可以受委屈，绝不受欺负”也不等顾延年回答“倾儿吗，比你小，凡事不说清楚，那就是欺负她小。”
　　唬的顾延年又跪下去。
　　“起来吧，别跪来跪去的，好像我这没眼色的老太婆多事儿似的，还要护着人家，还要讨人嫌。哎，女儿外向啊。”
　　顾延年在李太妃这句由衷的感慨里，莫名感受到一丝甜蜜，低着头，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行了，别杵着傻笑了，去看看倾儿，然后去招待客人吧，我要歇歇，记得午后来一趟。”
　　“是。”
　　走到外面回廊，见左右无人，自己抬手摸了摸脸，有傻笑吗？谁知顾雷迎头急匆匆走来：“将军，王爷请你去一事阁。”
　　“好，这就去”越过顾雷疾步朝一事阁走去，“你去公主那里传个话，说我先去一事阁，这里了了再回静园，让公主好好休息，不必惦记。”
　　“是，将军。”顾雷抬手摸摸脸，有些困惑，难不成还挨了耳光？

　　一事阁，顾延年一到，安亲王便道要去看看女儿。待人走了，林骁便笑：“若不是看到你出来，我只当是走错了门儿，到了安亲王府了。”
　　只一句话，便知道他二人前来没要紧事儿。顾延年不动声色抿了口茶：“公主昨夜突然身体不适，王爷王妃过来看望公主。”
　　林驭一伸大拇指道：“果然夫妻同心，敢是公主夜里生病，驸马爷远在大营便感同身受未卜先知，一大早上就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顾延年面沉似水：“小林将军敢是清点粮草军马的账目都完成了，才有时间来我这里闲坐，海儿那里还有棘手的差事，改日我帮你讨来。”
　　林驭知道顾如海正在暗中奉旨追查宁王下落，当即闭嘴，只管喝茶。
　　林骁清清嗓子为这趟看热闹之旅再争取一点儿质量：“顾大哥，上次你跟公主殿下成亲，我们都没讨一杯喜酒喝，如今，咳，恰巧我们在京里，是不是应当拜见嫂子？”
　　顾延年面无表情，横了二人一眼：“公主抱恙，下次吧。”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林骁还真是能习惯这么简单的拒绝。
　　摸摸鼻子：“那便说好，改日定要登门讨一杯喜酒喝。”林骁看顾延年那张一直绷着的脸，心里乐的要死，他最了解顾延年，这表情就说明一定有事情。
　　好奇心让人不怕死，林驭终于没能管住自己惹祸的舌头：“公主身体不适，你又急急忙忙赶回来，莫非是有了小侄子？”
　　这一次，顾延年连话也不说，站起身来推门而出，站在廊下喊一声：“顾风顾雷，送客。”

　　回营路上，兄弟俩跑了一阵马，身上微微出汗了，便慢下来边走边闲谈，林驭道：“哥，你说这公主生的什么病？这么兴师动众的，不会是真有了身孕吧？”
　　“我猜不是。追绞叛军那两日，顾风顾雷不在军中，还带走了不少亲兵和斥候，我当时以为是海儿需要人手，后来问起，说是如海和安亲王世子带着不少人在城外寻人。”
　　“安亲王世子跟如海一起？找什么人？”
　　“不知道，必是跟公主有关系。顾大哥昨日告假，今早又起早回城，昨日那么晚还回营做什么？看起来是心烦意乱，兴许跟公主闹别扭了。”
　　林驭嘿嘿一笑：“小两口吵架？”
　　林骁微笑不语，当年他和顾延年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时候，林驭就是个小跟班儿，三个人整日一起淘气。三十几年过去了，三人如许身份地位，竟然还能找到年轻时兄弟们相处的感觉，殊为难得。
　　“如果大嫂那时候没发生意外，这些年顾大哥也不会过得这么苦，如今有个人闹闹别扭，也是好事情。”
　　林驭也叹一声：“此次顾大哥恐怕是不能回西北了，这样也好，骆儿的心也该收一收了。”
　　“就怕骆儿没那么听话呀。”
　　“大哥，回西京过了年，跟母亲商量给她说门亲吧。”
　　“也好。都等回去再说，走吧，回营。”

　　有顾如海接应，眉姑每日里出入田府，高来高走如履平地。
　　“还罚跪了？”
　　“是，听说后来团圆去了永安堂，太妃才收了怒气。”
　　“公主给求的情？”
　　老头子就是命好啊，昨天把公主惹出那么大一场病来，竟然还为他求情。哎，大英雄就是大英雄，跟纨绔子弟的待遇还真是不同。
　　眉姑在旁边等着他的进一步指示，谁知道这位小爷神游太虚去了，等不到他回神，只好自己咳嗽一声。
　　“啊，眉姑，另外一件事有线索了，你跑一趟洛西县的苏家，跟苏添九打听下他的十一夫人是从哪里娶来，嗯，或者抢来的？”
　　“少爷，什么由头？”
　　“就说，苏暖的陪嫁奶娘偷了侯府的宝贝，独自逃走了，如今侯府要追踪宝贝下落，需要他们配合。”
　　“是。”
　　眉姑走了，顾如海一个人静静站了一会儿，风有点儿冷，他裹紧自己的狐狸皮大氅，微微笑了一下，公主殿下，能为你做的，我都会处理妥当，好好当好我的后妈吧。没事儿多惹我爹生几次气，就算是你回报我了。

　　送走林氏兄弟，顾延年在一事阁坐了片刻，他知道宜靖醒了，反倒不知道怎么去看她，正踌躇，静园的婆子来传话：公主早起喝了两次粥，中午晚些才传饭，太妃让侯爷自用午饭，午后公主醒了到正屋去见她。顾延年叹口气，依命行事。便叫那婆子午后公主午睡醒来，即刻来回他。

　　果然宜靖身体刚刚恢复，精神不济，午饭后睡了一个时辰。醒来鼻子不甚通气，精神倒好了不少。
　　李太妃见她醒来喝了药，便道：“顾侯夫人见好了，老身等也就放心了，这就回了。”说罢，人却不动弹。
　　宜靖斜了顾延年一眼，软糯着声音带着撒娇的味道，伸手拽了一下李太妃的衣袖道：“奶奶。”
　　顾延年赶紧配合：“老祖宗，切莫责怪倾儿，都是我的不是。”
　　李太妃霍地一下甩开宜靖的手，道：“没出息的丫头，你听他从进来到现在，连一声奶奶都没叫过，你还替他说话。”说罢，扭过身子不看他二人。
　　顾延年一听，这方才明白李太妃挑的什么理，当下膝行几步到脚踏跟前，单膝跪下：“祖母责骂的是，是晚辈不妥当，祖母切不可气坏了身子。”
　　他到底没法像如海那般唱念做打都来得，更没法像宜靖那般去撒娇卖乖。话说到这儿也就停下了，打心眼儿里祈求这位老祖宗快些收了神通吧。
　　宜靖见状，挣扎起来，唬得团圆赶紧披衣裳。她是从被子里起身，乌黑的头发只松松的挽着，桃粉色的家常中衣，又肤白似雪，映着床边那淡绿色的帐子，倒像是一颗裹在竹叶里的粉白粉白的糯米团儿。顾延年扫了一眼，唯恐她再着凉，心里便着急，这老祖宗早上已经发作我一顿了，怎么又来。只见宜靖伸手去拉住李太妃边撒娇边告饶：“奶奶，您饶了他这一次吧，他不会说话，您别跟他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