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荧惑守心）》止墨轻霜

27、搬家

　　27搬家
　　“他？他是谁，你知道他是你的丈夫，他却当自己是侯爷，是将军！他连自己是我的孙女婿都不知道！晚辈，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晚辈！”拐杖顿在地上，咚的一声。
　　宜靖是从小在李太妃跟前长大的，最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哄，见顾延年木木的，心下着急，连忙使眼色。
　　顾延年接收到信号：“孙婿失礼，请祖母见谅。”
　　“哼！”
　　宜靖便知道这是好了，只是还不叫顾延年起，只得又拉住祖母衣袖，一脸可怜相望着李太妃。
　　李太妃心下好笑，却仍绷着脸，一点宜靖额头：“小白眼儿狼，就知道向着顾家。”
　　宜靖双颊绯红，抓住李太妃的手，噘着嘴道：“人家哪有，奶奶是趁着人家生病欺负人。”
　　“倒打一耙。”
　　“奶奶。”
　　“你呀，把心放到肚子里，老太婆可不敢欺负你的顾大将军。”
　　“哼，奶奶欺负人，我要休息了，团圆，你快送奶奶去休息会儿，她老人家昨夜没睡好，这会儿累得说胡话呢。”说完一扭身，就躺回被子里，一股脑把头啊脸啊都给蒙了起来。
　　“不用你赶我，我正有事要办。顾家小子，走，去一事阁。”

　　顾如海总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抓住什么了，萱草的知音，在音律上天赋极高，姓李，长的好。脑海里仿佛总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又每次都像泡沫一样破碎的无影无踪。到底是哪里错过了什么呢？苏暖的奶娘也姓李，这二人许是有血缘关系，但是到底哪里错过了什么呢？
　　这几日田晰也仿佛知道他正忙着什么，田仲卿早就交待女儿，陛下给过顾如海密旨，他所查之事怕是与宁王有关，叮嘱女儿不要添乱。田晰有时看着顾如海简直如看一个陌生人一般，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一无是处得纨绔，竟然是个大隐于朝的高人。原本嚣张跋扈的小辣椒，陡然对自己的丈夫生出几分敬畏来，乖巧的很。

　　一事阁本是书房，也是顾家父子议事的地方，连个软榻脚蹬也没有，更没有使唤丫头婆子，安亲王府这三尊大佛一进来，顾延年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安排了，李太妃手一挥：“我听倾儿乳母说你这里有个暖阁，就去那里坐坐吧。”顾延年一面往里面请，一面吩咐福伯沏茶来，福伯把顾风顾雷支使起来，动作倒也利落。
　　四人坐定，李太妃四处打量，只见这内室及其简朴，床帐等物也是半旧的，显然有年头了。没有半点儿柔和的气息，俨然就是个府内的营帐一般。半晌方道：“这便是你成亲之前的起居之所？”
　　“回祖母，正是。”
　　“果然端方君子。”
　　顾延年不语。老太妃接着道：“海儿的娘，也走了有十几年了吧？”
　　“回老祖宗，海儿今年二十四岁，已经整整十六年了。”
　　李太妃看着他，微微一笑：“奇男子也。”
　　顾延年听李太妃这么说，可不敢认为是单纯夸奖他专情，略一沉思，便起身跪在李太妃面前，诚恳道：“祖母，自从成亲之后，我一直没能好好陪伴公主，虽然事出有因，到底是我没有尽到为人夫的责任，您老人家消消气儿，我从此改了就是。”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在你们房里教训你是让那丫头心疼你替你着急，等我们走了，她自然就不再怪你了。”
　　王妃起身虚扶了一把，顾延年起身落座。安亲王妃道：“顾将军，按理说，倾儿已经出嫁，我们做父母的就不该多嘴管你们夫妻的事情。可是，一来咱们这门亲事本就非比寻常，二来我们倾儿年纪小，少不得我要多句嘴，你别见怪。”
　　“岳母这是哪里话，宜靖下嫁，安亲王府阖府上下都把我们父子当做自家人一般，年铭感于心。”
　　“既如此，我只说一句，你们俩这一辈子，无论她怎么想，也不必说你怎么想，总归是要做一世夫妻。”
　　顾延年岂能听不出王妃语气之间的遗憾，想来如花似玉的小女儿嫁给一个年纪老大的鳏夫，是做母亲的都不会觉得多么满意吧。
　　他正不知道如何答言。又听王妃道：“我的倾儿，我最宝贝，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她能像其他女孩儿一样，一辈子平平顺顺的，夫妻和睦儿女绕膝。顾将军，既将女儿嫁给了你，就拜托你了。”
　　“岳母”顾延年是意志力极强的人，又是武人性格，越是心里想着要做好的事，越是唯恐做不好，越是不敢多说半句诺言。安亲王咳嗽一声道：“想来福伯已经备好了茶水，王妃且去外间照看，他们不知母亲习惯。”王妃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知道他们另有跟朝政有关的事情，遂起身离开。
　　王妃出去，室内片刻寂静。顾延年道：“岳父，请放心吧。”安亲王知道，这就是顾延年的承诺了。点点头接着道：“先前西北吃紧，可有几分是真？”
　　“可说是全部是真，也可说是全部是假。”
　　“怎么个全真全假？”
　　“这伙犯边的人是林俊联络的西北各路马贼，这些人当中胡汉夹杂，倒有七八成是突厥各个部落的流民，可不是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安亲王苦笑这摇头：“你糊涂啊。”
　　“岳父何出此言？”
　　“自古伴君如伴虎，我看你这么些年一直韬光养晦，怎么这次心里少成算。你这么做，岂不是明明白白告诉别人，西北局面你顾延年操纵起来易如反掌？我这些时日一直为此不安。”
　　“岳父有所不知，虽说这些马贼的确是我跟林家想办法联络的，可是其中有一个关键人物，是陛下点了头的，这主意，也算是宫里出的。”
　　“哦？”
　　“斡伦部一个庶出的小王子，前次回京，我把他夹杂在兵士中带回来，带进宫见了陛下。此人在部族逃难中被兄长设计抛在了后面，连跟随他的一些老弱骑兵一起为我麾下部将生擒。”
　　“你是说，是他带领马贼们扮作袭击边境的突厥骑兵？”
　　“正是。也只有他，才能瞒天过海，宁王的探子完全没有发现所谓来犯的突厥人，其实就是一群假冒的乌合之众，皆因为他们的头领，乃是一位真正的突厥王子。陛下与太后想让我以抗击突厥的名义回西北调兵，可是那时候，突厥刚刚吃了大败仗，哪里会再来犯边。太后英明，想到这个主意，我本来是想带那王子回来献俘于陛下的，正好派上了用场。”
　　安亲王听了，默默沉思一会儿，呵呵笑起来：“如此，倒也万无一失，只是，这个人将来如何料理？难不成让他带着这个秘密回到突厥去？”
　　“西北边患不是还没解除吗？林将军回去，就好解决此事了，到时候，再来献俘就是。况且那小王子，原就是人家的弃子，早已经注定是回不去的。”
　　如此一来，不过是推迟了献俘的时间，人还是那个人，事儿还是那个事儿，献俘过后，人怎么处置，皇帝自己说了算。安亲王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你出征前，陛下与太后召见，只说要你假意与林家反目，我尚且担心此事难为，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么一步险棋。”心下叹道，顾家父子，当真了得。
　　“让岳父担忧，是我的不是。只是那时陛下与太后千叮咛万嘱咐，严令假意安排突厥犯边一事对任何人绝口不提，那时除了林骁林驭林骏和我，因为牵涉其中知道详情，其余人一概不知，海儿我也没告诉。”
　　“林家父子兄弟也不容小觑呀！”
　　顾延年一笑：“岳父，林家老将军本就是老安亲王部下。”
　　老实人拍的马屁格外受用，安亲王哈哈大笑：“到底是你们能干。那，这小王子是个什么样人，就甘心为我朝所用别无所图吗？”
　　“陛下没说，林骁为此面圣，似乎得了主意。我估摸着，是要扶持他在西北立足吧。依岳父看，朝廷此时可能在西北设都护府？”
　　“陛下恐怕还没有余力。”
　　“那么西北草原还是要还给突厥人，还给这小王子不是个好人选？”
　　“嗯，有道理，我听说林家一向主张分化草原上各部族势力，使其互相牵制，林骁若与陛下商议此事，多半会这么办。”
　　“这也的确是最便利的法子，养着大批军队戍边打仗虚耗国库，费力还不一定讨好。林家对西北各族各部都非常熟悉，小婿这许多年也略知一二，他们虽然善战好战，也不是毫无原因就打仗。多半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故，驱赶之不如收服之。”
　　“嗯，陛下动用林家经营西北，的确是英明。”
　　“是，小婿也好趁机离开靖远军了。”
　　李太妃呵呵笑道：“为人臣子，聪明能干固然是要的，更难得的是能审时度势急流勇退”说了一半儿，她朝着自己儿子笑“我们倾儿还是有眼光啊。”
　　安亲王微笑不语。
　　“据我这老眼昏花的看来，咱们家这天下，怕是要出大治之世咯！”敲敲拐杖，“行，闲言少叙，咱们搬家吧。”
　　顾延年没听懂，看看安亲王，安亲王捋着胡须朝他笑笑。
　　老太妃便道：“你那老仆人呢，叫他进来，把日常换洗衣物拿着便罢了，我看你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好搬的。”说完还嫌弃地四处打量。
　　“祖母，往哪里搬？”
　　“往你媳妇那儿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