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荧惑守心）》止墨轻霜

25、赔情

　　25赔情
　　青莲手里的茶杯堪堪才就口，极为尴尬地停在那儿。丹凤眼一斜，朱唇轻启：“切。”
　　顾如海一脸无赖相：“好莲儿，你说他跑哪儿去了，我最近找不到他。”
　　青莲脸一红，啐他一口道：“我哪里知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对他动了心思吧？我可听说他最近告了假，回乡下去了。”
　　“你跟我扯皮。我怎么恍惚听说你们百花台有位仙女，跟这小冤家过从甚密，你会不知道？”
　　青莲拿眼从头到脚把顾如海溜了一遍：“爷，您跟我装的再像，我都知道您不是这等人。进进出出百花台多少年了，银子是没少撒，就没见你跟哪位姑娘真好过。您到底为什么打听他呀？”
　　顾如海搓搓下巴：“这么急于知道我的目的。嗯，如果本少爷没猜错，这小冤家是跟你的哪位好姐妹脱不了干系。”
　　“我可什么都没说。”
　　“放心吧，不会让你作难的。谁呀？”
　　手里揉扯手绢儿：“爷，您就告诉我吧，你找他做什么呀？”
　　“还真不能告诉你。你就真不说了？”修长的手指磨着杯子沿儿，似笑非笑地盯着青莲。
　　青莲心下一凛，她看出来顾如海是认真的。
　　“青莲姑娘，你也算知道我。若说正经人吗，我不算，若说我会为难一个风尘女子，我顾某
　　人也做不出来。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多大的事儿，我顾某人就求不动姑娘了。”
　　青莲见顾如海变脸了，登时紧张起来：“爷，你生什么气呀？我又没说不告诉你，我这些年全靠您的荫蔽才不会被人欺负，这点儿里外我还分不清吗？只一条，他们俩，恐怕也是真心实意的，虽然我看不上姓李的，可是，可是，萱草她，怕是用了心了。”
　　“萱草？”顾如海挑挑眉“你们百花台琴棋书画四姝之首啊，怎么会甘心委身于一个裁缝，她不是向来眼高于顶吗？”
　　“爷您有所不知，那个姓李的，弹得一手好琴，耳朵更是灵光的不得了，当初萱草哪里看得上他，不过是一次送衣服，他竟然能听出萱草弹得曲子哪里出了问题，这才结下孽缘。”
　　“琴？”
　　“嗯。”

　　顾如海离开九味斋的时候，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老爹跟公主因为什么闹别扭了。
　　一边上马一边开心地咧咧嘴，这是嫉妒了？谁这么大胆敢在顾爵爷的虎威面前肆无忌惮调戏良家妇女呢？一回到静园就打发眉姑去查一个越州余杭郡来的举子，前几日在九味斋吃过饭。眉姑正在奉命调查李嬷嬷一事，顾如海也一直催的挺急，突然横插这么一杠子，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来几天只好每日里去九味斋蹲点儿守候，好在越州来赶考的人虽多，能吃得起九味斋的人却不多，几天下来也就那么几位，竟然还是一起来的，几个人都是明显的越州口音，这就好辨认多了。可是他们中间却没有少爷描述那位身材不高，容貌俊俏，皮肤白皙的后生。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那日顾延年一大早赶回府，一面是觉得自己昨日里给小姑娘脸色看，的确有失风度；另有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夜里睡下，总是想起宜靖靠在马车窗子上沉默不语似要流泪的样子，莫名心烦。翻来覆去总惦记着，恐怕回去要独自哭鼻子。可恨自己当时又急匆匆回了营，否则一事阁倒是近些，岂不是一抬脚就回到静园看看。
　　仔细回想九味斋一幕，倾儿也是看到那后生生的过于标致，一时惊讶才失了态，自己虽说恼她大庭广众之下不知轻重，又何尝不是怕她因此招惹麻烦，自己反吃了亏。原可以好好说给倾儿知道其中轻重，她本就年纪小，是该耐心教她才是。那年轻人的不是，倒叫她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
　　如此颠倒反复想了半天，迷迷糊糊也没睡好，天一亮就醒了，起身一看时辰，此时打马回城，恰好能赶上城门开启，反正也心中不安，不如早些回去。这才叫上顾风顾雷，一大早谁也没告诉就回了城。

　　李太妃听下人报说顾侯爷回来了，已经到静园门口，还挺诧异，这也太快了，算算顾如海这个时辰也不过刚出城。老人家精明，一琢磨就明白了，微微一笑，吩咐丫头：“去请你王妃娘娘过来，在我这儿用过早饭再去看倾儿吧，别紧着过去给人家两口子碍眼。”
　　安亲王和王妃也知道顾延年回来了，正相对诧异如此之快，便听到李太妃有请。

　　顾延年来到静园宜靖的门前，早有丫头开门掀帘子，都悄悄地压低声音道侯爷回来了。顾延年便知道宜靖还睡着，见冯嬷嬷迎出来，便也压低声音问：“公主如何？”
　　冯嬷嬷便答道：“回侯爷话，烧退了，太医说来的虽凶险，倒没大妨碍。”
　　顾延年也知冯嬷嬷必然心中不虞，也不多说便往里走。满室里静悄悄药香扑鼻，宜靖床榻前帘幕低垂，只留了团圆在旁静静侍立，见顾延年进来脸一扭嘴一撅，也不行礼。顾延年尴尬轻咳，走上前轻手轻脚撩开幔帐，团圆便要阻止，被冯嬷嬷瞪了一眼方罢，顾延年只装作没看到她二人动作。
　　宜靖烧退了，将到凌晨才睡踏实，此时睡的正沉，乌发散于枕上，锦被偎在脸旁，那张陪嫁来的拔步床颇大，宜靖连人带被子也没占去多大地方，看起来小小的。室内温暖，她又盖的严实，脸颊红扑扑的。顾延年见到人，这才心安下来。复又将幔帐掩好轻手轻脚走出内室。冯嬷嬷跟着出来，到了外间，顾延年便问详细情形。
　　冯嬷嬷正等着他问：“回来时也好好的，只晚饭没大动，奴才粗疏，只道是中午公主跟跟侯爷在九味斋贪了嘴，公主本就身子刚刚好，不宜多食，便哄着吃了两口粥服侍着梳洗了。本想着不好太早睡，怕夜里走了困，就逗着公主跟团圆讲笑话，谁知奴婢等这边还笑着，公主笑着笑着便流了泪，唬了奴婢等一跳。”
　　顾延年皱眉：“可有问倾儿为何流泪？”
　　“问了，公主不说话，只是哭。说句僭越的话，奴婢是看着公主长大的，从来是笑的时候多哭的时候少，便是哭也是把委屈说的头头是道的，还从没见过这么默默流泪的时候，心疼得不得了。”
　　“后来便烧起来了？”
　　“奴婢好歹哄着才不哭了，又陪着坐了些时候，该歇了便服侍睡下，幸亏团圆警醒，睡着的时候还没起烧，刚交亥时团圆便发现公主呼吸声音不对，叫了奴婢起来看，已经烧的滚烫。奴婢无法，只得遣人回王府报信。先去一事阁找您，您已经走了，少爷少奶奶也不在，奴婢只好如此，还望侯爷赎罪。”
　　顾延年半天没说话，许久：“你做的很好，不该怪罪，倒该奖赏。先服侍公主吧，我去太妃那里。”

　　这一阵子王府的几位主子隔三差五便在顾府小住几天，是以李太妃等昨夜一来就安置在永安堂，倒也轻车熟路。顾延年一进永安堂便行礼问安。李太妃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叫起，顾延年只好跪着。
　　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冷着脸缓缓开口道：“顾爵爷是不是觉得，我们安亲王府如今已经高攀不起你们顾家了？”
　　“老祖宗折煞晚辈”顾延年以额触地，“晚辈哪里不妥当，老祖宗只管打骂就是，万不可如此，年无地自容。”
　　“哼！只管打骂，我倒是忘记了顾侯爷有一身好硬的骨头！” 说完仍旧一言不发。
　　顾延年伏身在地不敢起来。心如明镜李太妃这是要给宜靖撑腰，不管他说什么，恐怕也是要给他没脸。索性就这么恭恭敬敬地跪着吧，也没有一直让人跪着的道理。
　　他本打算的好好的，再跪过两炷香，老祖宗肯定要叫他起身。无奈天算不如人算，这里正跪着，便听太妃身边的嬷嬷道顾风顾雷来回话说两位林将军来了，已经到了大门口下了马了。顾延年心里叹气，林骁林驭是真能添乱。
　　心里想着便忍不住抬头看李太妃脸色，谁知老人家面沉似水，完全不像要放他一马的形容。顾延年心里一咯噔，坏了，太妃不会以为我特意叫了林家兄弟来解围吧？完了，这回是丢人丢到家了。他这里正天人交战，心急火燎，耳边便听李太妃缓缓道：“去告诉王爷招呼下两位伯爷，就说顾侯爷在这儿陪我老太婆说几句话。”

　　林骁林驭从进侯府大门就开始疑惑，虽说许多年没来顾大哥府上，也不至于突然就添了这么多丫头老妈子，想是顾如海这小子风格变了。直到顾风顾雷过来引路，说是安亲王在一事阁等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些下人都是安亲王府的。啧，顾大哥这侯府被岳家占领了？看来这宗室的女儿也不好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