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荧惑守心）》止墨轻霜

24、福气

　　24福气
　　如海略一思忖：“敢问老祖宗，公主病情如何，明日一旦父亲问起来，我怎么回？”
　　老太妃一抬手，“这位是王太医，他请过脉了，淇儿陪着去书房用一碗姜茶吧，大晚上天寒地冻的，海儿也去听听。”
　　顾如海应了个是就起身要往外走，帐子里忽然传来宜靖虚弱的声音：“等等。”
　　安亲王这里简直连汗毛都竖起来了，唯恐女儿病中糊涂，言语不得当。王太医还没走，房间里丫头仆妇一大堆。赶紧咳嗽一声，往外让王太医。
　　王妃听到女儿说话，心疼的眼泪都流下来，心里大骂顾延年混蛋，养的好好的，怎么跟他出去一趟，回来就烧成这个样子，赶紧上前，因顾如海还在，帐子半掩着，王妃只好进到帐子里面，看宜靖挣扎着要坐起来，一面扶她躺下，一面道：“小姑奶奶，你快躺下吧，有什么话明天说。”
　　“母妃，你让我问顾如海几句话。”王妃心里也打鼓，不知道她要问什么，只得道：“你要问什么，明儿我让团圆和冯嬷嬷去问可好？这会儿什么也别想，好好睡下吧。”
　　“母妃，不问明白，我实在睡不踏实。”王妃看了一眼婆婆，李太妃哼了一声道：“有什么问不得的，倾儿啊，你要问这顾家小子什么，你告诉奶奶，奶奶问他。”
　　顾如海一见这架势，俯身抱拳：“母亲，您可是要问苏夫人和她奶娘？”
　　李太妃和王妃都被他这声母亲叫的一愣，王妃是替女儿心酸又难过，且不说心里有没有别的念头，哪家的小姑娘愿意被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后生称作母亲的。
　　李太妃也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顾如海，心说这小滑头不知道长了几个心眼子，这么一会儿工夫就给他看出端倪，前头一口一个公主叫的好好的，这母亲还张口就来了，这显见是给我们吃定心丸，亏他叫得出。
　　宜靖见他明白，心头舒了一口气，道：“正是。”
　　“如海无能，至今未能生擒苏氏的乳母。”
　　“苏夫人，她，真的也牵涉其中吗？”
　　顾如海内心称得上震撼了，宜靖这语气，分明并不希望苏夫人牵涉其中。那日他是亲眼见宜靖的狼狈和危险，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人恐怕就喂了狼了，竟然还有此等慈悲心肠。微微抬眼，望了一眼那半掩着的帐子心里叹口气，如此内心清澈的人，真是难得，顾将军好福气：“回母亲，目前查到的线索，恐怕是那乳母李氏一人所为。”
　　“那就好。我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上次是你救我回来，现在还是你在查这件事，辛苦你了。”
　　“母亲哪里话，如海本就责无旁贷。”

　　顾如海一走，王妃就问：“倾儿，你一直惦记这件事吗？”
　　“是，母妃。”
　　老太妃拿手拍拍孙女：“我的九丫头，我没看错，不枉奶奶给你操这些心，是个有心胸的。”
　　王妃心里就复杂了，她一直疑心宜靖对顾如海有意，其实是她自己总觉得在这宗婚事里女儿委屈。体贴女儿心意，又唯恐女儿理不清楚心思反受其乱，如今见宜靖因顾家的事险些遭难，竟然还顾虑她人，越发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心肝儿。心里不知是欣慰、心安还是心酸。
　　李太妃看一眼儿媳妇，知道她这么些日子来都在暗自郁卒，如今竟然到了在顾府都不能很好掩盖脸色的份上，不由得有些生气：“你也别总是犯糊涂，九丫头能这么想，其实再好不过。难不成没被那歹人得手，回到家里反倒自己磋磨自己吗？这事儿外头有顾延年父子，家里孩子又想得开，你就别给孩子添堵了。”
　　转过头来对宜靖道“丫头啊，你可怨奶奶给你订了这门亲事？”
　　宜靖仔细想了半天，道：“还没有。奶奶。”
　　“那你告诉奶奶，他哪里惹你生气了？”
　　宜靖很想说“奶奶，我从小到大从来没跟人低声下气过”话到嘴边，终究不想说了。只眼泪汪汪摇了摇头，道：“奶奶，我困了。”

　　林骁的习惯，只要跟顾延年同在军中，早晨是必要一起打拳的。今天就奇怪了，早早来了顾将军门前，被告知将军回府去了。不知怎么就福至心灵，顾大哥难道是在儿女之情上有了心思。大晚上打马回营，天还没亮又回去了，此时出发的话，恐怕到了城门口城门才将将开。没有要紧的大事发生，还不能宣之于口，这可八九不离十了。
　　这一想明白就坐不住了，诶哟喂，诶哟喂，这得围观一下才显得够朋友。顾大哥成亲这么久，也应该上门拜见一下嫂子。拳也不练了，吩咐叫二爷过来，又吩咐备马。

　　顾如海后半夜潜回岳父家里，大早晨在田晰的丫头奶妈注视下出了门。跟福伯一出城门，就看到顾延年带着顾风顾雷刚要进城，嗯，人生何处不相逢。
　　顾如海勒马站在城门口，远远地就望着老爹，心道我们家老头子这闷骚的个性，跟公主还真是绝配。顾延年也看到了他，走到近前，爷俩儿都勒马站住，顾延年：“你不是在田家，一大早晨就出城？干什么去？你岳父知道？”
　　嘿，真有脸问，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的可恶嘴脸：“我岳父知道不知道不要紧，您岳父在咱么府上等您回去呢。”
　　顾延年皱眉：“福伯，怎么了？”
　　“回将军，公主昨儿夜里发烧了，太妃王爷王妃都来了，您回去看看吧。”
　　“你们是去找我？”
　　顾如海道：“正是。”
　　“我这就回去。”
　　如今平叛有功的五千人马直接编进京畿防卫营，已经接管了各个城门的防卫，众兵士在城门上看到自家将军跟儿子马上对峙，无不伸长脖子张望。“看这就是那个给将军娶小妾的少爷”“长得挺好”“长相随了将军了，可惜是个草包纨绔”一时间城墙上下城门内外，各种隐忍的眼神儿乱飞。顾如海是扮演纨绔演出病来了，每逢被正经人士议论指点，他就摆出一副我是纨绔我骄傲的架势，又是摇扇子又是抻衣领，搔首弄姿。顾延年实在看不下去，一夹马腹越过糟心儿子，先走了。
　　顾如海自从长大成人便以逗弄他爹为乐，以前十回倒是有九回被顾延年的淡定击败，自从顾侯爷娶了新媳妇，竟然让他给看到了情绪波动，这简直如同铁树开花。当下顾不得展示自己声名远播的纨绔形象，拨转马头，赶紧跟上顾延年：“爹，你到底怎么惹到公主母亲了？”
　　公主母亲，听听这称呼，自己竟然还怀疑他有什么想法，估计连心都没长：“我没惹她。你回田府去吧，刚回门就不见人影，田家要挑理的。”
　　驱马靠近一些，以手遮挡，悄悄道：“爹你别害臊，哄姑娘我有经验，你说说我能给你参谋参谋。”
　　顾延年不上当，不仅没搭理他，眼神都没扫一下，只心里道我昨日定是脑子不好用，竟疑心这个小混蛋会动心思。马鞭轻击，马镫一磕，一溜烟向家跑去。
　　顾如海嘴一咧，露出白牙，冲旁边目瞪口呆的福伯道：“福伯，你家将军许多年没生过气了。他昨日到底带公主去哪儿了？为什么闹的别扭啊？”
　　“老奴都问过跟着的人了，只去了天工造化和九味斋。少爷，你快回田家去吧，别让少奶奶生气，将军回来了，家里您就别惦记了。”说完也不待顾如海吩咐，拍马就去追顾延年。
　　“哎，你们这一对主仆可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是吧？昨晚儿谁半夜三更爬起来给你家将军擦屁股的﹍﹍” 人早没影了，“福伯你回去早了也是看你将军受教导，看他丢人还不如陪陪本少爷。”
　　“九味斋，哼，就没有本少爷想知道又不能知道的事儿。”

　　九味斋的雅间里，上菜的店小二被顾如海指使的脚不沾地，他还挺开心。一来，这位爷赏的银子招人爱，二来吗，陪这位爷的姑娘，那可是百花台的青莲，响当当的头牌，能多看两眼总是好的。
　　所以也没用几句话，店小二便活灵活现给他讲了昨日那越州举子和一位长相颇为清秀俊俏的同乡，竟然企图调戏一位漂亮姑娘，那姑娘的爹爹幸亏是个颇为威严的人，才喝退了一干迷了心窍的年轻人。从各人衣着到表情，惟妙惟肖。听得顾如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脸上还端着严肃表情。

　　青莲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见那罗里吧嗦的堂倌儿总算说完了，便插言：“爷，鼓楼南大街那一家裁缝铺，只有一位李师傅，年纪轻轻的，跟很多楼里的姑娘，关系都不错呢，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嗯，模样俊俏还真是管用啊。”顾如海清清楚楚记得当时眉姑回来绘出的样子，简直姣好若女子。
　　“是呀！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打听起他来了，不会是他偷了您哪位相好吧？”
　　“不是，我只是看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