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荧惑守心）》止墨轻霜

13、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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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是西京林家？”宜靖被他说的话吸引过来，“就是林恒将军家吗？”
　　“对，郡主也知道他们家吗？你说的那是林叔叔的父亲，林老将军。”
　　田晰见二人说的热闹，不甘寂寞：“你们说的谁呀？”
　　顾如海一边给风筝绑线，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他们家曾经是西北的封疆大吏，林老将军原是跟着已故的老安亲王的，后来林老将军过世之后就很少有人知道了，说了你也不懂。”
　　“怎么就不懂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没落的将军吗，哼！”
　　“小丫头，你懂什么，西北那偏僻的地方，马贼盗匪横行，林家虽然在朝中式微，可西北是他们的根基，林哥哥从小一个人到玉门关外去闯荡，各路豪强都要礼让三份。换成你相公我这样的公子哥，早被人剁成肉泥喂了鹰了。”
　　“那皇帝表哥为什么不让林家去打突厥？”
　　“咱们家侯爷去打突厥，就不需要林家帮忙吗？切！”
　　宜靖早被他们的对话吸引过来：“你是说顾将军他，也需要林家帮忙吗？”
　　“那是自然。且不说林家在当地树大根深，就光是林哥哥在西北各州能调动最好的兽医这一条，就不知道帮多大的忙呢。”
　　“兽医？”
　　“对，兽医很重要的，在西北打仗，是要骑马的。”他挥手招呼小厮过来，两个人比划着要在空地把风筝放起来。小厮在前面跑了几次，那一大串葡萄就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顾如海一手叉腰，一手搭凉棚，嘴都咧到耳根了，一时之间，几个人都抬头看风筝，苏暖慢慢踱步过来，到树荫下站定，对着田大小姐笑道：“听大少爷讲起这些，真是有趣又长见识。”
　　田晰难得心情好，朝着顾如海道：“那照你这么说，爹他这次也要去找你那个林叔叔帮忙咯？”
　　“我哪里知道他那些事，不过我想，这次就算他去，人家也未必肯帮了吧。林叔叔向来不主张攻打突厥王庭，十几年了，每次都为这个跟爹争执。”

　　一事阁前厅，顾如海坐在父亲的书案后面，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一件女人的衣服。
　　书案旁边站着一个中年仆妇，身材粗胖，脸色黑黄。顾如海一边翻，一边轻声念叨：“眉姑，你确定吗？”
　　那仆妇虽然外貌丑陋，声音倒十分柔和：“少爷，昨日晌午到现在，整个暖香坞只出了这一件东西。”
　　“哦”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沿着衣服镶边的地方一点儿一点儿捏下去，忽然停住了，“在这儿。”
　　眉姑从自己腰上拽过针线，粗粗的手指，极其灵活地在衣服缝线处挑开一个小小的口儿，一个小小的绢丝布片儿，展开，极细小的针脚绣着十个小字：攻打突厥，林顾意见相左。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又将衣服恢复原样，折好。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顾如海轻笑了一声：“还真是有点儿来头的。”
　　眉姑低头不语。
　　“你去送吧，一切照常，别打草惊蛇。”
　　说罢，又趴在桌子上斗蛐蛐儿。
　　眉姑把这件衣服送到了鼓楼南大街的李记裁缝铺，并且记住了收衣服的小裁缝师傅长什么样，才回靖远侯府复命。
　　福伯满府里找不到少爷，最后发现他把自己关在一事阁，先吓自己一跳，心道这小爷无聊，把将军的书房拆了？待到进来一看，顾如海爬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福伯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他的小少爷从来没长大过，还是像以前一样顽劣淘气，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想将军了，就跑到书房来一个人待着。他这里正满腹心思，顾如海却早已醒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懒洋洋道：“福伯，你在这儿发什么呆？是不是想趁我睡着了把我绑起来？”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伸懒腰，顺手揪一下福伯的胡子。
　　福伯嘟囔：“还是睡着了好。”
　　顾如海哈哈大笑，长腿一迈人就走了，福伯这才回神：“少爷，少爷，你上哪儿去？这个时辰该吃晚饭了。”
　　“不吃了，回房。”
　　“不吃了？那怎么行？”
　　突然停下来，一回头：“福伯，我要回房去圆个房，你看怎么样？”
　　福伯老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少爷”期期艾艾，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顾如海大笑着就走，回房去了。留下这里老人家一个人，忽而生气“少爷真是，什么话都胡说！”忽而傻笑“那要有小少爷了！”

　　至此，顾将军出征不到十天，东都洛阳的纨绔子弟圈儿里，顾如海勇猛精进，若论荒唐，他称第二，再没人敢称第一。各种匪夷所思之轶事罄竹难书。正主表示：不胜荣幸。

　　宜靖迷恋上做风筝，真是意外之事。谁会愿意刚刚跟新婚妻子圆房醒来的早晨，被自己的后妈堵在门口，咨询风筝的若干事宜？当然，别人家里，万万不会有这样的遭遇。顾如海心想，这种事儿，也就我能碰上，都是托老头子的福。一面想，一面打点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后妈。
　　顾如海田晰跟宜靖在练功的小跨院里摆开阵势，团圆跟田晰的小丫头樱桃打下手，福伯眼看着无法阻止郡主跟少爷两口子一起玩耍，便自告奋勇来帮忙。有了他，做风筝所需之物便都不是问题了，毕竟顾如海从小到大的多少风筝都是福伯亲手做的，一时间，裁剪描画粘贴，渐渐的，福伯成了总指挥，带着一干年轻人，忙活的不亦乐乎。未到晌午，便做成了一只紫燕一只彩蝶，宜靖虽然不会绑竹篾条，却会画，但凡是福伯绑好的形状，只一会儿功夫，就能描画出极其美丽的颜色，大家闺秀，琴棋书画的功夫，做风筝是大材小用。顾如海看着郡主画好的彩蝶道：“嗯，比我爹画的好多了。”
　　“将军也会做风筝吗？”
　　福伯笑道：“将军原是不会做的，那时候少爷小，为了哄少爷高兴，也跟我们一起做几次。”
　　“真的呀！那我要把画好的风筝留着，等将军回来给他看看。”
　　顾如海低头忙活，嘴角上翘。顾侯爷有人惦记了，可喜可贺呀。田晰打个哈欠，不耐烦道：“都做了这么多，还要做吗？我都乏了。”
　　宜靖拎着她的紫燕风筝凑过来道：“少奶奶昨晚上没睡好吗？我们再做一只就散了吧，你好回去打个盹儿。”
　　福伯猛然想起少爷圆房云云的胡说，头都不敢抬起。
　　宜靖一手拎着紫燕，一手拎着彩蝶，跑到练功场里，一边欢快地转圈，一边喊道：“飞咯，我的风筝飞咯，你们快看，我的风筝要飞咯。”慌的柳妈忙不迭跑过去：“郡主，仔细跌倒，快别跑了。”
　　顾如海哈哈大笑：“等缠上线轴，咱们就把它放起来。”
　　这里宜靖宜靖停下来了，朝着他道：“对，一定飞的比葡萄还高。”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顾如海突然意识到，这个郡主是自己的后妈来着，只得嘿嘿道：“是。”田晰越发不耐烦起来：“你到底有完没完，我累了，要回去。”
　　顾如海咳两声，温言道：“好了，这就走。”
　　宜靖跑过来：“你快陪少奶奶回去吧，福伯把这个八卦做好了，我们也回去了。”

　　“奶娘，你是说，他们今天都在小跨院里？”苏暖对着镜子抿头发。
　　“是的，好像在做风筝，郡主回去的时候，手里拎着三只风筝。”
　　“天天跟继子混在一起，这个小郡主，是怎么想的。”
　　“小姐，将军不在家，我们也不能太远着他们了，你说呢？”
　　“嗯。”

　　宜靖睡觉的时候都把刚做好的三只风筝挂在房间里，冯嬷嬷好说歹说才拿到书房去。
　　第二日，顾如海夫妇起的晚，到小跨院的时候，福伯宜靖他们已经在忙了，这一次，宜靖亲自动手，自己要完完整整地做一只金鱼的风筝。顾如海一进院子就看到她穿着一身大红的练功服坐在桌案后面低着头绑竹篾，福伯在旁边指点，两人专注的很，听到他们进来，只抬头打声招呼。
　　顾如海和田晰跟宜靖问了安，便在旁边看他们做风筝，看那竹骨架，眼见就要绑好了，做的很是细致，宜靖两只白嫩的小手上也留下了几条划痕，一时之间帮不上忙，竟看住了。田晰掐他一下道：“不是说要来给我做一只鹰吗？怎么不动手？”
　　“啊，对了，要做一只鹰送给晰儿。”
　　田晰展颜一笑：“快去。”说罢自己走到树荫里坐下休息。
　　冯嬷嬷一时忙着打下手，一时又担心郡主空的头疼，一时又忙着端茶送点心，宜靖那只金鱼的纸也糊上去了，这就要开始画。忽听福伯道：“十夫人。”
　　顾如海嘴角微抬，站起身来道：“十夫人好。”苏暖身后跟着她的乳母李嬷嬷。
　　宜靖抬头看她一眼，只说声你来了，便继续画自己的金鱼。
　　苏暖道：“听说大家都在这里做风筝，我来送些茶点。”
　　冯嬷嬷规规矩矩上前接过，道：“请到那边坐坐，大少奶奶的风筝也快做好了。”
　　田晰自己不愿意动手，等的时间长了，百无聊赖：“顾如海，你什么时候能做完？”
　　“就快了，你也没什么事儿，着什么急，我还着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