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花正开》云舒兰

7、（6）風月，心事終難得（中）

　　（6）風月，心事終難得（中）
　　因为出黑板报，苏亦晓离开教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背着书包穿过求真楼下的院子，正要拐到车棚去拿车，却听见离车碰不远的大厕所后面隐约传来嘈杂的声音。起初她以为是清洁阿姨在打扫，然而忽然有一声惊呼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划过她的耳膜。
　　这种受痛的低吼她很熟悉，有人在打架，人数还不少。
　　苏亦晓轻手轻脚跑到墙根，探出头去看。
　　竟是钟皓言。
　　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摇摇晃晃从地上站起来，右半边脸一滩血污。还未站稳，肚子上又挨一拳，打得他的双脚有瞬间离地，整个人扑到地上，脸埋在水泥地上，半晌抬不起来，只呼哧呼哧地吐气。
　　苏亦晓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已经有惊呼溢出嘴巴。
　　围成圆圈的人群瞬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她只觉得心脏像是吃了跳跳糖，突突地乱窜，手心里沁出一层冷汗。
　　钟皓言还趴在地上，没有抬头。
　　人群中有个染着黄色头发的人朝她阴阴笑了笑，伸出手指放在嘴边，嘘一声，然后摆手示意她快滚。
　　不等她反应，黄毛已经转回身专注于地上的钟皓言，飞起一脚踢进他的腹部。
　　“看你小子还狂！”
　　“住手！”苏亦晓的尖叫和钟皓言的闷哼同时响起。
　　趴在地上的钟皓言有片刻的愣怔，然后猛然昂起头来，有些迷离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会儿，才确定是她，想要说话，腹部的剧痛却只是让他咧嘴做了个扭曲的表情。
　　该死，她怎么会在这儿？
　　黄毛慢悠悠看她一眼，满不在乎地嘿嘿笑，身旁那一群便也跟着笑。
　　见他再次抬起腿来，苏亦晓心里一惊，人已经冲上去护住钟皓言，清澈的眸子无所畏惧的迎上黄毛的，厉声说：“我已经通知了门卫！”
　　黄毛呜呜笑几声，回首对手下重复她的话：“她通知门卫了，嘿嘿，她通知门卫了！”一群人又是一阵大笑，让她心里一阵发毛。
　　黄毛忽然停住笑，凑到她眼前，半气半声：“门卫正在明哲桥那里处理群殴事件呢，哪有空管这里？”
　　苏亦晓狠狠瞪着他的眼睛，准备抚起钟皓言带他离开。
　　“小妹妹挺有种的嘛！我喜欢。土狗，男的交给你们了！”黄毛说着，猛一伸手把苏亦晓拉到怀里，一只手箍在她细弱的腰上。苏亦晓本能地挥舞手臂想推开他，却被他轻而易举牵制住双手，反扭到背后。放在她腰上的手不怀好意地向上攀岩，引得她一阵恶心想吐。
　　“硌人呢，真是可怜，家里人都不给吃的吧？没关系，跟哥哥回家，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黄毛皮笑肉不笑地凑近她的脸。
　　“住手！你这个畜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钟皓言一下子挣脱开混混的包围，踉跄着冲过来。
　　黄毛甚至懒得看他一眼，把手一挥，便有人结结实实给了他一棍，迫得他跪倒在地。
　　“钟皓言！”苏亦晓惊呼，更加剧烈的挣扎，“你放开我！臭流氓！”
　　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有光芒一闪而过，黄毛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一耳光，只打得她眼冒金星，脑子里嗡嗡作响。
　　“亦晓……啊！”钟皓言挣扎着站起来，却又立刻被打得跪下去。
　　苏亦晓的制服扣子已经被解了几粒，可以看见粉红色的小吊带。胸前还未饱满，形状却完美无缺，将那一方春光孕育得很好。
　　黄毛有些遗憾地嗯一声，说：“以你的年纪，算是不错，前途无量啊，哈哈！”
　　“臭流氓，你下流！你快放开我！”苏亦晓在他脸上啐一口，为他的羞辱急红了脸。
　　黄毛再次扬起手来，还未落到她脸上，忽然改变主意，忽然扯住她的制服，粗鲁地撕裂开来。
　　苏亦晓禁不住惊叫出声，发了疯似地扭动身体，抬起腿来准备攻击。
　　“啊——”钟皓言忽然爆发出一声震天吼，霍然站起身，整个人忽然就有了凌厉的霸气，星眸中迸射出灼人的火焰，颈间青筋根根毕现。然而下一瞬，他眼中的火焰便熄灭掉，眼眸转为幽蓝色，深邃如同鬼魅，明暗不辨，凛冽似箭！围着他的人被他周身萦绕的可怕寒意震慑住，一时迟疑，便被他一一掀翻，毫无招架之力。
　　怎么可能！黄毛眼底掠过一丝惊异，手上不觉一松。他明明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么彪悍的力气！
　　苏亦晓趁机从他手中挣脱，拉好衣服跑到钟皓言身后，小手不自觉地紧紧攀住他的胳膊。
　　可恶！居然敢动亦晓！钟皓言冷哼一声，挥拳而上，攻势凌厉。黄毛方才的分神给足了他时间。黄毛向后踉跄几步，钟皓言横腿扫过去，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老大！”黄毛的兄弟们见状，纷纷挥起铁棍钢刀围上来。
　　“黄老大，我叔叔回来了，搞定了吗？”忽然有人从墙角的黑暗处跑出来，看到亦晓，两个人皆是一怔。
　　“周淼，你……”
　　周淼一瞬间白了脸，不敢看她，只对黄毛说：“黄老大，你们快走吧。”
　　黄毛大约是被踢到了要害，也不再坚持，一挥手招呼兄弟们离开了。
　　“周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亦晓拦住神色慌张的周淼。同班两年，周淼的老实巴交是出了名的，她实在是想不通，他怎么会和这帮混混扯上关系？
　　周淼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嗫嚅片刻，忽然一指钟皓言，叫道：“你问他！”然后匆匆跑开。
　　苏亦晓愣了片刻，才想起身后的钟皓言。他居然没有押住周淼，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她回过头来，才发现他已经跌做到地上，几乎虚脱。
　　她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又是你挑的头？怎么最近你很喜欢欺负初中部的学弟学妹吗？”
　　颓靡中的钟皓言霍然抬起头，目光就这么狠狠地甩过来，嘴角竟拂过一丝悲凉的笑意，垂下眼睛去。
　　苏亦晓微怔。
　　方才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显示，他受伤不轻。伤在心里。她从未见过他有这样的眼神，没有僵持，没有掩饰，没有戏谑，没有躲避，就这么清晰地告诉她，他受伤了。
　　垂下眼睫，她才想起自己的制服已经被撕坏。裂开的口子强迫她把刚才的记忆又回放了一遍，恐惧和难堪终于冲破先前的紧张和理智将她击垮。
　　听到她的抽泣声，钟皓言终于愿意抬起头来看她。只见她死死裹住被撕坏的制服在墙角缩成一团，眼神空洞，只剩泪水不停从眼眶掉落。他的心立刻被猛捶了一下。不顾伤痛，他缓缓站起来，艰难地挪到她面前，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将她的头按到自己胸前，轻轻用下巴摩挲她的头发，一边柔声说：“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怀中的人儿却一把把他推开，冲着他毫不留情地大声尖叫：“有你在！就是有你在！你在的地方总是有那么多的麻烦，你在的地方就是没有办法让别人好好生活！你回来这几个月，带给我的就只有不愉快！你害我扭到脚，害我想起我哥，害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甚至刚才……你不记得你是为什么离开这里的了吗？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看着她哭得稀里哗啦，心里一阵阵搅得厉害。却不知道她这么讨厌他，甚至……不曾希望他回来过。
　　“好，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他看了她一会儿，淡淡说了一句，起身离去。
　　就这样？就这样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好歹先送她回家吧？
　　苏亦晓吸了吸鼻子，追上他。她根本惊魂未定，又最怕走夜路，就算要绝交，在回到家之前，还是要呆在他身边。
　　一路上钟皓言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只是走得很慢。不是痛得走不动，是怕他走得太快，她一个人在后面的黑暗里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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