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花正开》云舒兰

6、（5）風月，心事終難得（上）

　　（5）風月，心事終難得（上）
　　和李真冷战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她朋友本来就不多，玩得最好的就是李真。苏亦晓叹口气，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宋承宪的写真集来。这是乔叔叔去韩国办公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上面还有宋承宪的亲笔签名。李真问她要了很久。但是因为她也很迷宋承宪，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但愿这一次，宋承宪可以挽回她们的友谊。
　　苏亦晓第十一次朝门口看的时候，李真终于背着她具有代表性的大红色书包出现在阳光里。她立刻朝她笑了笑，把写真集藏到背后，坐直身体，准备好说出练习了一夜的话。
　　“李真，我想……”
　　“亦晓早！”李真走到座位上，并不坐下，而是向她一个鞠躬，很恭敬地问她好。
　　“李真，你、你这是……”苏亦晓有点懵了。
　　李真并不抬头，立刻转回身坐好，迅速拿出书本早读，眼不斜视。
　　“李真，我……”
　　听到她的声音，李真马上放下课本，正襟危坐，口中答道：“是，亦晓请说。”
　　“李真，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苏亦晓发现她神色异常紧张，不由得担心道。
　　“没有。亦晓有什么要我做的吗？”李真垂着眼睛，每一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
　　看她如此紧张，苏亦晓一时不敢打扰她，只好说：“没事没事。”
　　课间，苏亦晓想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打水喝，谁知手刚碰到茶杯，李真就刷一下站起来，一把抓过她的杯子，一阵风似的来回，又把装满水的杯子交给她，说：“三分之二的热水，三分之一的冷水，不会太烫也不会太冷。”
　　苏亦晓诧异地愣住，一时忘了伸手去接。
　　李真脸上立刻掠过一丝慌乱，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我自作主张了，我这就去换热水。”
　　李真异常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苏亦晓决定找她好好谈谈。然而李真处处避着她，像是受惊的小鹿，只要她一接近，就逃得无影无踪。
　　这天午休的时候，苏亦晓被李真的梦话吵醒。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会听话，我不会碍眼，求求你们，别打了……钟学长、钟学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钟学长？
　　苏亦晓朝李真领口袖口里看了看，果然看见有一道一道的於痕，当下就气愤难当，猛一拍桌子，夺门而去。
　　“你也知道你是市长的儿子，怎么这么不自重？你居然找混混来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初中小女生，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
　　钟皓言悠闲地倚在香樟树下，一连满不在乎的表情，似笑非笑地听她控诉。
　　“你倒是说，李真他怎么惹到你了？”苏亦晓被他恶劣的态度惹火，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钟皓言一个踉跄，愠怒道：“你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朋友？难道你的身边的事物都已经玩腻了吗？你就这么悠闲，悠闲到用耍弄别人为乐？先是让她在老师面前丢尽了脸，现在算什么？精神上的迫害还不够满足你澎湃的兴致？除非你有合理的解释，否则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伤害我的朋友，就等于伤害我！”苏亦晓步步逼近，眼睛里迸射出恨意。
　　“对于我来说，伤害你就等于伤害我！”面对着她咄咄逼人的眼神，钟皓言硬生生吞下这句话，反而刻意作出无所谓的样子，说：“对，我身边的确没什么可以调起我兴趣的事物了。我就是看中她了，我就是想欺负小女生，就是想看她哭，怎么样！”跟她解释什么，她懂吗？然而他自己也是一怔。他就懂吗？
　　“你变态！”苏亦晓被他一番话震慑到，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谢谢夸奖。”钟皓言故作潇洒地欠身致意。
　　苏亦晓愕然地张了张嘴巴，才说：“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是被宠坏的大孩子，讨厌是讨厌，至少还是善良的，没想到你……”
　　“现在想到了，怎么样，是不是要绝交？”
　　“你简直无药可救！你……”苏亦晓还要说什么，却见乔雁柏从云超楼的方向跑过来，似乎还背着一个人。
　　“哥，怎么了？”她迎上去，看清楚乔雁柏背上的人是岑暮云，眼神黯了一瞬。
　　“不知道，突然就晕倒了，救护车堵车，我现在送她去医院。”乔雁柏一边说着，脚下还在跑。
　　苏亦晓看着他因为焦急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心里有些发堵。
　　乔雁柏再担心她，也不会有这样深刻而温柔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仿佛只要一触碰到，所有的伤痛都会被消融。他望向她的时候，眼神总是那么清澈，感情单纯。她要寻找的杂质，永远只在梦境里。
　　回过身，她发现钟皓言正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心中便一慌，刻意避开脸，头也不回地朝教室跑去。
　　一整个晚上，乔妈妈都在家里的各个房间来回穿梭，翻箱倒柜，口中念念有词：“怎么就会不见了呢？哪儿去了？”
　　“妈，你在找什么？要不要帮忙？”乔雁柏终于受不了无休止地画面中断，从电视机屏幕收回视线，问道。
　　“你爸送给我那条Vitoria，上个月我拿出来戴了一次，也不记得收到哪里去了。”乔妈妈回答，手里一刻不停，“还打算你爸生日那天戴，现在，没戏了。”
　　“反正是在家里，又没长脚，不会跑掉的。行了，我来帮你。”乔雁柏站起身来。
　　“也好，你帮我去亦晓的房间看看。”
　　乔雁柏一怔，问：“为什么要去亦晓房间？”
　　“家里所有地方我都找过啦，亦晓在里面温习功课，我就没进去。再说也不方便，你们俩亲，你去吧。”乔妈妈顿了顿，没有回头。
　　乔雁柏站着怔了一会儿，仿佛是在思考什么，忽然幽幽舒口气，向亦晓房间走过去。
　　推门而进，他一眼就看到她伫立在窗边，背影僵直，一只手在右耳垂上毫无规律地乱摩挲。
　　“怎么了？谁又惹你不高兴？”乔雁柏走上前，在她头上揉了一把。从小就是这样，她一不耐烦不高兴，就喜欢摸耳朵。
　　苏亦晓没有立刻回答，眼睛停在窗外远处山的阴影上，片刻，仿佛有所触动，忽然转过脸来，迷惑不解地问他：“哥，到底为何你和钟皓言的感情会这么好？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又直呼其名。我说过多少次了，这样不好，皓言可比你大很多呢。”乔雁柏失笑。果然又是那冤家。
　　“他也配我叫他哥哥？清高顽劣，游手好闲，甚至冷血无情！”
　　乔雁柏略微张开嘴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一脸义愤填膺的激动表情。自从亦童去世，她很少再有这么激动的时候了。皓言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你和皓言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其实皓言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娇纵跋扈是有那么一点，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他……”
　　“她怎么样？”苏亦晓忽然打断他。
　　乔雁柏啊了一声，见她脸上表情归于平淡，知道她问的不是钟皓言，却一时不知道她所指何人。
　　“岑姐姐，她怎么样？”苏亦晓微微一笑。
　　乔雁柏也是一笑，原来是说暮云。
　　“没事，医生说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她血糖又不稳，所以出现暂时性休克。”
　　“她一定很用功吧？”不然不会每次模拟考放榜的时候，她的名字都名列前茅。
　　“是啊。她就是这样，努力起来就不知道休息。只要是她确定了一个目标，不管多困难她一定会到达目的地，哪怕为此遍体鳞伤也不放弃。”乔雁柏轻语如歌，乌漆的眸子里有温柔的光芒缱绻萦绕。
　　苏亦晓静静看着他，为他嘴角不自觉挂上的动人微笑微微心酸。
　　因为知道她总是会跌的遍体鳞伤，因为知道她总是会为了成功而不珍惜身体，所以你已经做好准备时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为她包扎伤口，清理伤痛了吧？
　　眼睛一涩，苏亦晓微微垂下眼睫，问：“找我有事吗？”
　　“哦，你看见妈妈那条Vtioria了吗？”
　　“没有，怎么了？”
　　“妈妈正在翻箱倒柜找它。我看也不会在你着。我还是出去再帮她找找看。”
　　苏亦晓没有目送他离去，反而垂首，心里微堵。不过一句话的事，乔阿姨连问都不愿意问么？
　　“亦晓——”背后响起乔雁柏的声音。
　　“什么？”她回头，却见他眼中深沉。
　　“多了解皓言一点，我不想你无心中伤害他……”他还想说什么，终于还是住了口，带上门离开了。
　　她伤害他？苏亦晓只觉得好笑，脑子里却蓦地浮现乔雁柏方才深沉灰暗的眼神，不觉困惑。想了片刻理不出头绪，也就随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