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花正开》云舒兰

46、同醉月明花树下（下，2）

　　秋日的阳光是透明澄澈的金色，洒在身上有淡淡的温暖感觉。这温暖恰到好处，不会像夏天的阳光那样炙热粘稠，亦不会像冬天的阳光那样若有似无。

　　盛亚所处的写字楼前停着一辆银白色的S7，车子的主人悠闲地斜靠在车前盖上，双臂环在胸前，背微微躬起，和嘴角那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配合得很好，整个人都显出某种贵族的慵懒和贵气。

　　这样的男人是美好的，有他存在的地方，就像是会同时存在一双无形的手，为这片区域自动向上画框，然后上色、打光，摒除掉所有影响画面感的人事物，创造出一幅美轮美奂的作品。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缀有闪亮银河的深邃宇宙，让人不由自主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钟皓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耀眼光芒，幽深的眸子细细望着从脖子上垂下来、搭在手臂上的白色毛线围巾。纯白色在阳光的烘培下变得厚实而美好，温暖了他的眼睛。

　　这是她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苏牌。

　　那天，她还是报了警，并且对他在警/察局推翻所有既定事实的行为表示强烈抗议。呵，她哪里知道，以刘胜荣的势力，没有足够的证据根本不可能扳得倒他。为了她的安全，他不得不遵守先前的协议，装傻充愣。

　　但到底，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他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苏亦晓一直陪在他身边。在医院所有工作人员眼中，他们是标准的如胶似漆，都以为他们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三个月的期限已经过去，而他和她都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苏亦晓正要收拾桌子上的文件，然后下楼去赴约，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手中的文件转移阵地了。

　　“我来、我来！亦晓，你快去忙你的吧。”隔壁格子间的同事殷勤得很。

　　她还真不习惯。自从她和皓言在盛亚高调牵手亮相之后，她就成了格子间的红人，所有人都对她恭恭敬敬，拍足马屁，更不用说敢让她做事。不过她也清楚，这种情形在两个月前发生在很多个盛亚女职员身上，她们表面如此，心里早就已经预见好她的下场——和那些女人一样被抛弃，然后，继续沦为她们的使唤丫头。不过关于这件事，她只能对她们say sorry了。

　　还是礼貌性地说声谢谢，苏亦晓脚步轻快，满面春风地走进电梯。
　　今天，他们应该去看电影。

　　出了写字楼，苏亦晓像一只小鸟，轻轻飞入钟皓言的怀抱。

　　钟皓言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柔声道：“我们先去买菜，然后回家。我已经好久没有尝过你的手艺了。”

　　苏亦晓一愣，微微嘟嘴：“做饭？我们不是应该看电影吗？”

　　“忽然不想去了，就想吃你做的饭。”

　　“那怎么行？”苏亦晓抗议道，“我们要按照计划表来啊。今天的安排就是看电影，然后你要请我吃饭，然后送我回家——这才是中级约会。”

　　钟皓言抱抱她来哄，说：“我等不及了，太慢了！我要带我自己老婆回家，那还要什么计划表？”

　　“我们哪有到这个级别啊？再说，去你家也应该是白天去。晚上去会做错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钟皓言不禁莞尔，道：“你把我绑起来好了，我保证不犯罪。”

　　苏亦晓郑重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红起来，低声道：“我不能保证我自己。”

　　话音刚落，钟皓言已经兴奋地在她脸上用力亲一下，笑道：“那我更加要把你绑回家了！”说着，他一把横抱起她来，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又立刻钻进车里，发动S7。

　　十八层的玻璃窗后，一双幽怨的眼睛死死盯着S7，直到它远到看不见，那双眼睛还是那般望穿秋水。

　　“包凡一，下班不回家，看什么呢？”

　　包凡一回过头，满脸沮丧：“董哥，请你不要搭理失恋的人，否则，后果自负！”

　　董哥嘿嘿一笑，伸长手臂揽过他的脖子，把他夹在腋下：“走，董哥请喝酒！”

　　苏亦晓把最后一道菜端出厨房，愕然发现桌子中央赫然多了一盘月饼，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今天执意要带她回家，原来是要家好月圆。也许今晚过后，她租的房子会提前到期了。

　　她的心忽然怦怦直跳，连他叫她过去吃饭，她都心虚地觉得他别有深意。老天，她会不会太直奔主题了？告诫自己不要想太多，要矜持，要矜持！苏亦晓走到桌边坐下，不敢直视钟皓言的眼睛。只是奇怪，她怎么从来没有觉得她老公的眼睛如此勾人？

　　“你不舒服吗？”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钟皓言有些担忧。

　　“没、没有啊。”

　　“你在流汗。”钟皓言伸手探上她的额头和脸颊，蹙眉道，“有点烫，感冒了吗？”

　　他手掌的温热令她心跳再次加速，连忙让开，转移话题道：“你真有心计，想让我陪你过中秋就只说好了，居然绑架我！”

　　钟皓言呵呵笑笑，在她脸上捏一下，道：“好，相公知错，今天晚上随便你怎么罚！”

　　苏亦晓吃不准他的话，一下子脑子短路，脱口道：“我不懂的！”

　　“什么？不懂什么？”钟皓言有些纳闷地望着她，见她一张脸已经红到不能再红，心下顿时明白了，坏坏地笑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小色女，想什么呢？”

　　苏亦晓甩开他的手，嗔道：“是你说话不清不楚的。”

　　钟皓言笑而不言，宠溺地拍拍她的脸，道：“吃饭。”

　　苏亦晓低头吃饭，忽然想起什么，凑到他跟前小声建议：“老公，我们——不喝点小酒？”

　　钟皓言有些沉醉在她难得调皮的笑容里，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苏亦晓哼一声，道：“被我试出来了吧，你果然有不良企图！想骗我喝酒！”

　　钟皓言笑笑，埋头吃饭不理她。

　　苏亦晓恨恨地看他一眼，拿起月饼来吃。

　　月饼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呢？她脑子忽然冒出这么个想法，于是想把每一块月饼掰开来看。掰了一块之后又停下来。不行，被皓言看到了岂不被他笑死？还是装作不经意吃到比较好。如果有东西的话，月饼会有某一处硬硬的吧？苏亦晓开始装作挑月饼的样子在几块月饼上按来按去，一边喃喃自语：“先吃那个呢？”

　　钟皓言一边往嘴里扒菜，一边抬起眼睛看着她心虚的样子，费了半天劲才勉强忍住不喷饭。

　　吃过晚饭，两个人一个洗碗，一个擦碗。钟皓言半途离场，苏亦晓扭头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阳台上搞什么。

　　等她走到阳台上，四周忽然升腾起的小束烟火瞬间照亮了她惊异的脸。这些焰火显然又是高科技的结晶，在半空中变换着各种形状，其中最多的便是爱心形状。

　　钟皓言环臂靠在阳台一端，等待她惊喜而感动的回眸一笑。然后，他会立即打开双臂来，等待她的加入。

　　苏亦晓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烟火在她眼睛里点亮，变幻着光线。然后，她向钟皓言转过头来——大声叫道：“夏兰，小惠，爱佳……天哪，钟皓言，你怎么在这里放烟火？会伤到它们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啪一声把阳台的灯打开了，投身花丛中细心察看她的宝贝。

　　夏兰是她养的吊兰，小惠是茑萝，爱佳是君子兰。三个月不见，它们对她的到来似乎也有感应，拂动的枝叶在她身上脸上轻轻摩挲。

　　钟皓言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完全忽视他的存在，无奈地摇头。不过，他还是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她和这些宝贝好好聚一聚。

　　苏亦晓在花丛中摸索了老半天，忽然面前多了一只红酒杯，头也不抬，道：“它们不喝酒。”

　　钟皓言一时气恼，猛一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眸子里警告意味甚浓：“从现在起，你的眼里心里只能有我！”

　　苏亦晓一怔，随即愧欠地笑笑，接过杯子，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柔声道：“好嘛。”

　　钟皓言一只手揽在她纤腰上，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现在的月亮最圆最亮，我们可不能错过。”

　　苏亦晓点点头，抬头凝视月亮，专心致志欣赏月亮清冷高雅的面容。

　　“你看左边的阴影，好像是玉兔！”她忽然欢喜地叫起来，回过头想得到他的支持，却准确无误地掉落进他深情款款的眸子里去了。

　　“不是赏月么？你怎么一直看着我？”她一阵羞涩，却移不开眼睛。

　　钟皓言两眼亮如星辰，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动听极了：“我只看你。”

　　苏亦晓心里像是灌了蜜，甜腻得连呼吸都甜丝丝的。

　　钟皓言和她轻轻碰杯，轻啜间却见她一仰头全都喝了下去，不由得笑道：“酒是要用来品的。”

　　“你都让我意乱情迷了，我哪还有心思品酒？”苏亦晓哀怨地瞪他一眼。

　　“你这是在发出邀请吗？”钟皓言呼吸一紧，深邃的眸子里发出危险的信号。

　　苏亦晓将手中的酒杯放到阳台上，不动声色地看他，仿佛不经意似地舔了舔嘴唇。

　　钟皓言浑身一僵，亦放下酒杯，将她整个身子转过来面向他。该死，她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挑逗男人的动作？

　　苏亦晓微微翘起嘴角，轻轻咬住下嘴唇，美丽的眼睛里开始有迷离的色彩。

　　钟皓言闷哼一声，火热的吻落下来。他抱起她，像是部族首领带着自己的战利品，雄赳赳气昂昂，大步走向卧室……

　　缱绻过后怀中的可人早已经精疲力竭，疲倦地合上双眼，汗湿的乱发粘在额角。他抱着她，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抱着她，抱着心甘情愿的她，抱着爱上他的她，抱着他们的未来。想到这里，他不禁欣喜若狂，忍不住在她娇嫩的脸颊亲了又亲。

　　苏亦晓累得浑身酥软，又被他这么一弄，睡得很不舒服，往一边挣扎，动来动去不让他亲。

　　“累——”苏亦晓轻轻推他，眼睛都懒得睁开。

　　“一下下，一下下就好了。”他轻声哄她，轻柔地进入她的身体。不是不疼惜，但在今晚这个时刻，他实在按捺不住也不想压抑内心的激动和对她蓬勃如荒原野草般的爱意。他要她，要定了！

　　窗外，夜凉如水，白露渐生。阳台上两只高脚杯静静靠在一起，面对着东方的天际——太阳将会升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