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花正开》云舒兰

47、第七章 待得团圆是几时

　　买了菜回家，上楼的时候，苏亦晓正遇上楼下的赵太太。赵太太见到她，很是欢喜的样子，热情地打招呼：“钟太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有半年没见过你喽！”

　　苏亦晓愣了愣，笑笑：“去外地参加培训去了，回来有两个多月了，正巧您一家外出旅游，所以到今天才碰上。”

　　赵太太道：“钟先生也这么说。不过前些日子我看他一直很消沉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之间出什么事了呢。”

　　“没什么事，男人嘛，小孩子脾气，丢下他久了，就生气了。”苏亦晓心中一动，原来他都是这样跟别人说。在他心里，她永远只是出门在外的妻子，想要回来的时候，家门永远为她敞开。

　　赵太太连连称是，笑逐颜开地进屋去了。

　　一进屋，苏亦晓就忙着准备晚餐。今夜的晚餐丰盛的有点奢侈。但是没关系，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一个值得他们永远纪念的日子。她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他，简直是迫不及待。兴奋的情绪在身体里乱窜，令她激动得想放声高歌。

　　好不容易挨到会议结束，钟皓言第一个起身飞奔出会议室。

　　董哥有些讶异：“开会前我不是让你们都方便了吗？”

　　包凡一哀怨地看他一眼，声音沮丧：“人家是要赶回家和老婆共享二人世界。他们本来可以一起下班的。”

　　董哥笑声爽朗：“你小子还没复原那？要不要董哥给你介绍一个？”

　　“得了吧，您那些女博士，见了我就跟饿狼扑食似的。虽然我风华正茂，也经受不住这样猛烈的攻击啊！”

　　董哥在他头上拍一下，整个会议室的高管哄堂大笑。

　　“雁柏，你说清楚点，具体说。”钟皓言驱车赶往荣胜花园。荣胜花园是荣胜集团开辟的楼盘，专供荣胜的高管和大客户享用。而他这次要去见的人，是岑暮云。

　　这消息太过令他惊讶。岑暮云竟然就是刘胜荣新请的副手。她在他之后离开斯摩哥亚，却没有再追寻他进入盛亚，而是被刘胜荣看中，以帮她拴牢他为交换条件入股荣胜集团。这也是刘胜荣挖空心思拉拢他的目的之一。前不久刘胜荣遭手下出卖，荣胜集团很快成为警方重点调查对象。最近几起重大毒品交易案件均由不知情的岑暮云间接接手处理，刘胜荣便将她作为牺牲品提供给警方。乔雁柏动用各方关系，才将她取保候审。她自觉难堪，不愿意回到乔雁伯的住所，将自己锁在刘胜荣提供的别墅内。乔雁柏怕她自寻短见，苦劝无果，只得搬出钟皓言——如今，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他才对。

　　钟皓言赶到的时候，乔雁柏正试图把门撞开。

　　“里面好像有动静。”乔雁柏脸色惨白。

　　钟皓言侧耳贴着门听了听，里面确实传来某种怪异的声响，沉闷而顿拙。忽然，一连串瓷器滚落在地上的声音和陡然响起又戛然而止的惊呼声令门外的两个男人脸色大变——里面不止岑暮云一个人！

　　“你就从来没想过从窗户进去吗？显然，有人抢在我们前面！”钟皓言说着，退后几步，奋力朝门撞过去。“我想是刘胜荣的人。即便暮云不知道内幕，杀了她，畏罪自杀的事实就能成立。”钟皓言脑子飞速旋转，分析给他听。

　　乔雁柏也是急得快要发疯，飞脚就往门上死命地踹。

　　闯进门，跨过一片狼藉的客厅，他们在卧室找到岑暮云。岑暮云被一个魁梧大汉捂住嘴巴按在床上，上衣被扯裂开来，露出雪白圆润的肩膀。

　　乔雁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他掀到地上。

　　大汉没想到这个时候竟会有人出现，先是一惊，然后迅速爬起来，朝外面大喊道：“华子，还不帮忙！”

　　客厅里传来动静，便有人冲进来，手中握着钢刀，两个人把乔雁柏和钟皓言围在房间中央。

　　“叫你好色，误事了吧？”华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挥刀向前砍过来。

　　钟皓言闪身躲开，抓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拉，让他跌了个狗吃屎，手里的刀差点砍到他的同伙。

　　“雁柏，你带暮云先走！”钟皓言将两个人堵到一边，让出通往门口的空当来。

　　乔雁柏知道他的能耐，也不客气，抱起被吓傻的岑暮云向外跑。

　　“石头，这个留给你，我去追那个女的。”华子向石头是个眼色，找了个空子钻出房间，拔腿追出去。

　　钟皓言暗叫不好，手上加重力道，招招往死里打。

　　乔雁柏就是个只会跟人讲理的书呆子，被追上还得了？

　　跑出别墅，还来不及打开车门，华子的钢刀已经追到。顾不上开车逃跑，乔雁柏只得抱着岑暮云竭尽全力往小区外面跑。这里是刘胜荣的地盘，小区门口的保安说不定也不可靠，他必须尽快跑到公路上向别人求救。

　　岑暮云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的努力和不顾一切。她随着他身体的颠簸来回摇晃，眼角掠过一栋一栋的别墅和成片的绿化树。她忽然想起多年以前他们定情的那个下午，他牵着她的手在马路上奔跑，两个人放肆飞扬的笑声仿佛能在整个苏州城回荡。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不管路的尽头在哪里，他们就这么奔跑着，仿佛就这么一直跑下去，就能到达他们最幸福的未来。很久很久以来，她一直追寻的真正能令她感到满足而刻骨铭心的画面，原来一直就在她心底。回忆里这片胸膛的温暖的安定渐渐浓烈起来，将她重重包裹，也让她的心逐渐清明澄澈。原来她心中最爱的还是他啊。还是他啊！

　　蓦地，他的身体顿了一下，脚步也有片刻的迟钝。很快，他又以原先的速度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但是，他的身体越来越频繁地停顿，脚步亦越来越沉重，抱着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粗重的喘交叉成密密的网从她头顶压下来。她有些惊恐地看他，不由得喊出声：“雁柏！”就在抬眼的瞬间，她看到一张脸从他背后探出来，凶狠的表情几乎令她不敢直视。比他更恐怖的，是那一把高高扬起的钢刀。她就这么张大嘴巴，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寒光闪过，看着这一刀结结实实砍到雁柏的肩膀上！

　　乔雁柏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却还是将她死死护在怀里，用整个身体包裹住她。

　　“别怕，别怕，没事的！”

　　话音刚落，他的头便重重地搭到她身上，晕死过去。

　　“雁柏！雁柏！雁柏！”她挣扎着想要查看他的状况，却挣不开他分毫——他把她抱得太紧，紧到两条手臂像是牢牢烙在她身上。

　　华子正要乘胜追击，被赶来的钟皓言一拳头打昏过去。

　　“雁柏，老天！他难道不懂躲字怎么写吗？”钟皓言被乔雁柏背后血肉模糊、怵目惊心的惨烈景象震惊到，心里顿时一阵绞痛，上前想拉起岑暮云，和她一起送他去医院——却拉不开，他用尽力气，也不能把他的手臂从她身上拉开。

　　“他怎么样？他怎么样？他有没有事？雁柏他到底怎么样？”岑暮云急切而喋喋不休地追问他，眼泪如洪水决堤。他看清了，她的眼泪洗净了她眼中的执著与不甘。暮云，终于回到过去，变成从前那个温婉可爱的女子了。

　　顾不上回答她，钟皓言把自己的车开过来，吃力地把两个连在一起的人挪到车上，风驰电掣般地往医院赶过去。

　　锅里的排骨汤咕噜咕噜地滚，火苗欢喜地舔着锅底，仿佛是在舞蹈。苏亦晓在水池边择菜，时而停下来，吃吃地笑几声。

　　客厅里电话响了。苏亦晓脚步轻快地跑过去接了，想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亦晓，快到仁禄医院来！雁柏……”钟皓言迟疑了片刻，吸口气，沉声道，“雁柏出事了，可能挨不过今晚！”

　　苏亦晓脑中轰然一声，差点抓不住听筒。舌尖陡然僵硬，笨拙地抵着牙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亦晓、亦晓？你在听吗？”那边良久没有回音，钟皓言不禁担心她是不是当即晕过去了。

　　“我就来。”苏亦晓缓缓开口，声音颤抖得像是风口的残焰。

　　她收了线，钟皓言却还握着手机静立在原地。

　　他们之间总是横梗着太多的东西，每当走到一起的时候，就会有比前一次更大的风波将他们拆散。

　　至此，他当然相信她爱他，却不能确认她爱他有多深，是不是已经超过对某人的爱。如果这一次，雁柏有什么不测，他或许永远也不可能拥有完整的她了。

　　活人和死人争，向来是最愚蠢的行为。

　　所以不管是为了二十多年的兄弟感情，还是为了拴住他一辈子的幸福，乔雁柏，你一定要给我挺过来！

　　半个小时后，苏亦晓赶到手术室外。

　　“哥哥怎么样？”她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奔到他身边，刚倚着他，腿就软了，整个人往地下坐。

　　“还不知道，医生在里面。”钟皓言连忙抱住她，轻声安慰，“别着急，会没事的。”

　　“暮云姐呢？这个时候哥哥最需要她。我要找她——”苏亦晓手忙脚乱地掏手机。

　　钟皓言把手轻轻按在她慌乱冰凉的手上，手掌的温暖有力让她安定了不少。

　　“暮云正在接受检查，她也是受害人。”

　　苏亦晓看着他，在他幽深温柔的眸子里找到可以依赖的宽慰和安抚，迷茫无措的眼神渐渐平息下来。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皓言，有你在，真好。”

　　钟皓言心里一动，鼻尖竟然开始泛酸。她这么说？她这么说是在表示，今生今世，他从此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最重要的支柱？

　　他不禁有些羞赧，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轻声道：“对不起。我还以为……”

　　苏亦晓将他抱紧了些，保证道：“不会的。他是我的哥哥，而你——是我的丈夫，今生今世，唯一的丈夫。”

　　他有些忘情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将她揽紧了，这一辈子都不打算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