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花正开》云舒兰

43、同醉月明花树下（中，2）

　　苏晓晓正在穿救生衣，一身水蓝色泳装将修长挺拔而凹凸有致的曲线凸显得很完美。看见他们，她因惊讶而微微睁圆眼睛，笑道：“居然会遇见你们！”

　　钟皓言极富魅力地回应她的笑，说得轻描淡写：“第一次来，我陪她。”

　　苏晓晓似乎没有任何怀疑，走上前拉起苏亦晓的手，亲切道：“都玩过什么了？也许我可以充当你的导游。像是云霄飞车……”

　　“都玩过了。这里不是人工海洋么？还剩一个小时，抓紧吧。”钟皓言淡淡插进一句话，穿上救生衣，又帮苏亦晓穿好，挽起她的手臂往海水深处走。

　　苏晓晓有些许愣神，木木地跟在后面。

　　“干吗丢下人家？”苏亦晓微微嘟嘴，甩开他的手。

　　“要么丢下你。”钟皓言似笑非笑，重新牵起她的手，柔声道，“待会儿会有人工波浪冲过来，会浮起来被冲走。不要怕，有我在。抓紧我的手，我们在一起。”

　　苏亦晓眼睛一热，嘴角渐渐有了温柔的笑意。

　　苏晓晓觉出异样，心下开始思索他们之间的关系，一不留神，脚底一滑，重重摔倒在地上。

　　钟皓言和苏亦晓闻声回头，均是吃了一惊，连忙回头来扶她。

　　“怎么样？有没有伤到？”钟皓言伸手拉她起身，却听得她哼了一声，泪盈于睫。

　　“脚好像有点崴到。”苏晓晓抽息着说。

　　“我送你回休息区。”

　　“不碍的，皓言，我想玩一次。”苏晓晓有些委屈地靠在他身上，像是柔弱的洋娃娃。

　　钟皓言愣了愣，看了苏亦晓一眼。

　　苏亦晓笑笑，柔声道：“我没关系的，你好好照顾她。去吧。”

　　第一次人工波浪袭来，苏亦晓远远看着水中向浮藻一样随水漂移的两个人，两枚明朗如夏日骄阳的笑容仿佛把这一片海水都感染了。

　　“亦晓，一起玩吧！我没事了！”大浪过后，苏晓晓向苏亦晓发出邀请。苏亦晓正要拒绝，却见钟皓言也向她伸出手来，心里一软，忍着海水的凉意走过去。

　　他却并不能同时保护两个人。第二次大浪袭来，她和苏晓晓同时攀住他的手臂，他明显力不从心。她能感觉他的手一寸寸从她的腰上滑开去。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一个。如果可能，她会努力让自己保持平衡，然而瘦弱如她，完全左右于波浪。他曾经受过重伤的右手在颤抖，不过只有十几秒的时间，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紧紧攀着他，坚信他也会紧紧抓着她，不离不弃。然而他的手却忽然抽开，身子转过去，留给她坚硬的脊背。她一瞬间感觉心如死灰，紧攥住他衣服的手无力地松开，身子便飘开去，救生衣托着她，却在波浪的作用下令她翻了个身，头部撞上底部的瓷砖，还没觉到疼痛，眼前便是一黑。

　　残留的意识告诉她有人在拉扯她，她像是被搬来搬去，最后安放在一个柔软的地方。一个人的声音模糊地传来，断断续续。

　　“笨蛋……明明抓得那么紧，为什么放弃……为什么不继续相信我……因为你相信我，坚信自己抓得住我，我才放开手去救她……她当时忽然脚抽筋……笨蛋……”

　　明明很痛，她却忍不住要笑。她是笨蛋，应该要继续相信的啊！

　　头部却忽然抽痛，回忆里相似的情境被翻新出来。

　　似乎是很久之前的某个夏天，年幼的她不慎掉落池塘，拼命救她的是那个人，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在她对生命绝望，处于巨大恐惧中孤立无援的时候，那个人给了她全部的希望和勇气。
　　“别怕，有我在，以后都有我在。”

　　这句话曾经支撑了她大半的孤独岁月。而现在——

　　“乔雁柏……”不要担心，现在有另一个人在，以后，我都不会怕了。

　　她只有力气说出前三个字，心里对那个人说完这句话，意识心满意足地归于黑暗。

　　钟皓言呼吸一滞，心里一阵绞痛，熟悉的绝望感觉瞬间席卷了整颗心脏。

　　原来……她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人！不管她怎么努力，不管她是否已经说服自己只爱他一个人，这个时候，人的本能才是最诚实的反应！

　　“哎，把这些资料整理一下，下班前给我。”

　　苏亦晓接过老职员分派的任务，只觉得木然。

　　那天从在医院醒过来到处院至现在，钟皓言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不接电话，不见她，更加不会打电话给她。

　　是如何？他们明明已经那样好，就像刚刚坠入爱河的小情人，甜蜜而幸福。她是如此珍惜这失而复得的珍贵感情。她原想，借着这美好的开端进一步深入。不曾想，他却再一次抽身离去。是不相信她？是怕再次受伤？还是权衡之后，仍然觉得苏晓晓更适合？钟皓言，你到底是要怎样啊！

　　“苏亦晓，去十七层帮我拿份报表。”

　　钟皓言在十七层开完培训会，正要上楼。电梯门刚开，里面便冲出来一个人，风风火火地撞了一下他的肩，消失在拐角。

　　他瞬间僵在原地。电梯里还有员工，见他迟迟不进来，便按键关门。刚关上，却又被他打开。如此反复，几名员工识趣地走出电梯，改走楼梯。

　　她？她！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怎么会穿着盛亚的制服？难道……她竟是在这里工作？

　　调来员工名册，果然找到她的名字。

　　处心积虑，还是毫无意识？

　　他倒宁愿她是处心积虑，处心积虑想要和他扯上关系，处心积虑不离开他的生活。但是照目前看来，明显是后者。

　　大学毕业之后，为了躲避他的找寻她一直从事低档的服务行业，结婚之后又被他宠得近乎一无是处，她能做什么？

　　呵，与他何干？她之于他，过去时而已。

　　话虽这么说，接下来几周，他却无心工作，时不时悄无声息地观察格子间的动静。众人对她的欺侮他都看在眼里。

　　她果然还是那样，漠然待之。这世界上，除非是她在乎的，又能有什么令她觉得值得追究？就如同他，自游乐园一别，她对他的陡然抽身不也泰然处之么。看着她忙得手忙脚乱，脸色憔悴，他竟然有一种快意，感觉所有的人都在为他抱不平，代他惩罚她。

　　她却有些太笨，拿文件夹也会被外壳划破手指，走路的时候平白无故也能摔跤，冲咖啡会被烫到。告诉自己别去在意，每次看到她受伤出错，却还是心跳加速，两条腿像上足了发条，一不小心就会狂奔到她身边。

　　“在想什么？”苏晓晓的手指在他眼前划过，提醒他他们正在吃饭。

　　“没什么。”

　　“我来猜猜——你在想亦晓，对不对？”

　　钟皓言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终于知道我的竞争对手是谁了。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她，没有猜错的话，她曾经是你的新娘。”苏晓晓继续说，口吻平静。

　　“你很聪明。”钟皓言仿佛是被逼承认，有些无奈。

　　“是你表现得太明显。既然你这么爱她，为什么放弃她？她若不爱你也就罢了，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爱你。”

　　钟皓言唇边一丝苦笑：“这点你却错了。她的心里，向来只有一个人，却不是我。”

　　“你又怎么能肯定她心里现在的人不是你呢？你们男人总是容易误解女人。”

　　“是么。我不这么看，女人若是足够真诚，男人又怎么会误解？往往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是你们女人。”

　　“你却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苏晓晓忽然冷下声来。

　　钟皓言一怔，有些心虚地看她。

　　“你利用我，一方面刺激苏亦晓，一方面给自己留下后路。她若重新回到你的怀抱那自是最好的，她若决意离去，你也做好接受我的准备。你不见得会爱我，你的家人却会很满意。”

　　“晓晓……”

　　“不说了，嗯，吃饱了，你送我回房间吧。”苏晓晓释然地一笑，倒给了他宽慰的眼神，一面转移话题。

　　“准备什么时候回上海？”

　　“等明天北京的珠宝研讨会结束。怎么，要赶我走啊？”

　　“我可没这么说。”钟皓言耸耸肩，迎上她佯装哀怨的眼神，两人相视一笑。

　　“和你在一起很轻松，即便是被你发现了心里的秘密。”送她到房间门口，钟皓言由衷地说。

　　苏晓晓眨眨眼：“感激我？”

　　“感激你。”钟皓言很肯定地点头。

　　“怎么报答我？”

　　“你要怎么报答？”

　　“以身相许怎么样？”

　　钟皓言正要笑，却见她神色庄重，完全不是在开玩笑，不由得心脏突突地跳，向后退了一步。

　　“一次，只要一次。钟皓言，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一个男人。我想和你亲近，哪怕只有一次！”

　　“晓晓，别开玩笑。”

　　“我从不开玩笑。”苏晓晓眼中掠过一丝亮光，神色有些诡秘地看着他。

　　钟皓言隐隐觉得不对，很快，他的额头便沁出大滴的汗珠。苏晓晓的脸开始模糊，如同梦幻里的美艳仙子，。他这是怎么了？双手双脚不听使唤，一个猛扑上前抱住苏晓晓。不可以！不可以！他拼命告诫自己，理智却还是占了下风。他浑身都在颤抖，双手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