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明尼

18、第 18 章

　　十月。小公园篮球场。
　　“咱们三个好久都没在一起打篮球了啊！大壮，你可真不够朋友，一个假期都不见人影，开学一个月也不联系，这要不是放假还请不来你这个大忙人。”
　　万吉高兴地把球砸向王子攀。
　　王子攀懒得再和这小子讨论他的称呼问题。他看向向他走来的祁归。
　　“好久不见。”
　　王子攀锤了下他的肩：“说什么屁话，打球！”
　　打完球三人又去嗦粉，在位子上闲聊。
　　“小玉姐最近怎么样？”
　　“还行，这几天都在跑步。”
　　“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军训的时候晕倒了，被清姨骂了，监督着运动锻炼。”
　　王子攀失笑：“是该动动。不过，我觉得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祁归也笑起来：“每天一早跑完就回来睡觉。”
　　后来分手时，祁归和王子攀一路走。
　　“我想好了，你喜欢祁玉姐我也不管了。”王子攀说先开了口：”反正祁玉姐也不会喜欢你的。”
　　他听见祁归的轻笑声，烦躁地揉自己的头发：“你也最好让祁玉姐永远不知道这件事。”
　　他看见祁归望向远方的落日：“我知道。”
　　祁归当时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可是生活远比他想的复杂。

　　放寒假前的两个星期，祁归裹着厚厚的围巾走进小区。
　　楼下停了辆黑色的车，男孩子或多或少都爱车，但祁归却看不出这是什么车型。他瞥了一眼，然后不在意地继续朝前走。
　　他经过这辆车时，车门突然开了，下来一个男人。
　　身材修长，穿着合体的黑色西装，外搭一件挺括的大衣。浑身气质与这个老旧安静的教师家属小区格格不入。
　　惹得祁归多看了一眼，就一眼。
　　他发现那男人也在看他，面无表情，但是一双上挑的眼很是凌厉，直盯着他看。祁归皱起眉头，反瞪了他一眼。
　　那男人嘴角翘起一点勉强的弧度，好像觉得有意思。
　　神经病，祁归越过他走向楼口，下一秒却停在原地。
　　后面有人说道。
　　“陈、景、行。”
　　祁归坐在沙发上把手里的一张名片在指尖翻转。很有质感的灰色，只在背面右下角印了串号码。
　　他想起那男人离开时把名片递过来：“我会再来找你的。”
　　什么都没说。
　　可是一句“陈景行”就足够让他思绪万千。他没把这件事告诉祁玉。
　　放假的第二天祁归接到一个电话，不是名片上的电话，但是祁归直觉是那个男人。
　　他打车去了电话中那人说的地方。
　　一个中高档小区。一下车就有两个人上前接引他到小区的一栋楼里。他看着不停往上跳的楼层数字，实在觉得这一切太荒谬了。
　　空旷巨大的客厅中央，那个男人翘着腿坐在对面的黑色沙发上。
　　“我叫陈仁。从某个方面来讲，你可以叫我一声叔叔。”
　　陈仁看着面前皱着眉头的男生。很好，没有太激烈的情绪表露。
　　“这次我来是接你回陈家的。”
　　祁归像是没听到这句话：“我的父亲并没有告诉过我他有任何的亲人。”
　　还能平静着找出疑点并且质问，不错。
　　“他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他是从家里逃出来的。”陈仁接着说：“也不用误会，他是陈家大少，陈三爷的独子，生来就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没人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祁归努力把自己印象中的爸爸和这个男人描述的形象拼在一起，可笑。
　　“所以我为什么又要回到我爸爸努力逃走的地方。”
　　这男人一下笑起来，雪白的牙齿都露出来了，有点无奈地语气：“算了，反正你早晚得知道。陈家的大半生意都不光彩，你爸这个人...啧，诗情画意，风花雪月，心又正又直，看不了血又见不了黑，怎么可能会喜欢陈家？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妈。”
　　他看了祁归一眼，又笑起来，就仿佛碰到了什么按钮，一下把先前那张严肃正直的脸给撕了换上这个表情：“你妈也是我的老朋友。当时她在陈家当差伺候你爸爸，你爸最喜欢吃她做的糯米糕。这下你也知道了吧，大少爷爱上小丫鬟，电视上十有八九都得逃一逃。”
　　祁归很不喜欢这个男人说他妈妈那种轻飘飘的语气，话里不觉带上点火气：“那又怎么样，我爸妈的事不用你来评判！就算你真是我叔叔，我也不会和你回陈家的！”
　　他说完就起身想走。
　　“别急啊。我这个便宜叔叔没关系，你亲爷爷可在家里等着你呢，老爷子年龄一大把，身体不好躺在病床上，一下得知还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孙子，可眼巴巴地盼着呢，这要是盼不回来一口气提不上来可怎么好！”
　　他看着祁归坐回来，双眼睁大，显得怒气冲冲 。
　　“所以跟我走吧，一回去整个陈家都是你的。那些财富、权利都是你现在想象不到的。”
　　“你到底是不是我爸爸的弟弟？”
　　陈仁没想到听了这些话，祁归竟然提了个这样的问题。
　　“所以我说我是便宜叔叔啰。你爸是独子，我是你爷爷捡来养的。”
　　祁归看男人回答得毫不在意。
　　“我不回去，那陈家的一切不就是你的吗？还是你要给我说你不在意。”
　　陈仁微微坐直，第一次正视这个“小侄子”，果然是陈家的种：“我当然在意，不过其他人比我更在意，你那些叔叔堂兄的可都在等着你爷爷死，我说是陈家二少，但大家都知道没有血缘关系。可你不一样了，你爷爷以前有多宠你爸，你回去就有多宠你，陈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所以我在你手里，陈家的一切就是你的。”
　　陈仁大笑起来：“哈哈哈，别，我可不会这样欺压小辈。说真的，虽然我和你爸不是亲兄弟，但是好歹一起长大，我要的不多。”
　　祁归不置可否。
　　“我想再问个问题。”
　　他甚至有点期待这个小孩子会再带来什么惊喜：“说吧。”
　　“你真的是现在才找到我的吗？”
　　陈仁难得沉默了一下：“你是想问，你妈妈逝于积劳时我知不知道？”
　　“你爸爸无钱医治时我知不知道？”
　　“还是你被你舅舅欺压虐待时我知不知道？”
　　他从祁归捏紧的拳头看到泛红的眼眶：“抱歉，这些时候我都不知道。”
　　“大概在四个多月前我才知道你的，我才知道陈珏和阿桃还有个孩子。”
　　“你很聪明，遗传你爸了。你爸逃的时候都是坐那些不用身份证的交通工具，他肯定知道会有人在你妈的老家等，兜兜转转直接南下。那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多监控录像，一进了山，你爷爷势力再大也是大海捞针。你爷爷一边派人在你妈的老家等，一面在其他地方找。知子莫若父，等了四五年你爷爷知道你爸不可能回H市，就只留下一两个人作联系。”
　　陈仁顿了顿：“只是没想到没过多久他们就回H市了，就这样错过了。”
　　“这几年你爷爷渐渐把这件事交给我，我摸到点线索，找到了那个小山村。那个小学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个老糊涂，一问三不知。我给他留了个号码，让他有什么消息就打电话给我，重赏。”
　　“今年八月份的时候接到了电话。我又开始查你，查过去的事。大概就是这样。”
　　陈仁很详细地讲诉这段过程，颇带几分认真地对祁归说：“我和你父亲一起长大，至少是有三四分情谊的。我算不上个好人，但也不至于坏到要对你动手，你和我回陈家，我怎样也会护着你的，而且你在陈家能拥有的是你在这里一辈子都得不到。”
　　祁归不知道陈家势力多大，财富多少，但他肯定知道绝对不简单，就单看他这个叔叔，但他还是感谢这个人。
　　“谢谢您告诉我这一切，但是我还是不想去，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祁归站起来向他弯身：“请您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陈仁看着他清亮的眼神不说话。
　　祁归转身走到门口，转动把手。
　　“要是我能帮你姐姐找到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