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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归罢·悔罢 ...


  •   微风拂过,千桓看着如同小舟一样飘浮在茶中的绿叶,蹙眉叹息。当初鬼使神差的带他回来,但一想陛下的命令就拿出短剑,谁知看着他的睡颜就是下不去手。

      “嘿嘿,我的拿手好菜,总是你为我做吃的,今日也让你来尝尝我的手艺。”

      千桓看着他那抹笑,这还是他印象中的江湖人的样子吗?这还是传闻中残忍嗜血,杀人带笑的变态吗?他的笑明明是干净,纯粹,不含一丝杂质的。微微摇头不再想这些,他举起筷子夹了一瓣柿子蘸白糖。

      “可好吃?”他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好吃。”
      “那煮鸡蛋也好吃罢?”
      “还行。”千桓淡淡回道。

      慕迟一听还行便撅了下嘴,“我煮的鸡蛋不好吃?”

      “你怎么不问你烧的滚水好喝与否?”

      “……”慕迟哑然。这几天的相处,嘴上功夫从来没赢过。看着千桓不爱言语,谁知嘴巴这般厉害。

      “我为你换药罢。”
      “好。”

      千桓动身拿了伤布与药物,解开衣襟,还没长全的伤口狰狞。其实他一直没放弃要杀掉他,他甚至想过既然不忍直接取命,在他伤口里下慢毒也可,过段时间经过毒引导致毒发而亡,他心里也好受一些。可这个念头经过两天的纠结后便打消了。

      可能是心有所思,动作的力度大了些,慕迟连连道:“唉,疼疼疼。”

      千桓连忙回神减了力度。重新为他穿上衣裳淡淡的道了个歉。他在这里养伤也有了几日,这次换药怕是最后一次了。果然,慕迟看了看天,笑道:“多谢。”

      他明明是爱玩的心性,明明是疼了就叫的孩童。起码在他眼里,这人跟流传的笑面小爷根本不一样。千桓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过了一会儿慕迟踏出房,想必是收拾好了行囊。其实他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的家当仅一袋银两和一把刀而已。他动了动肩,不注意的话感觉不到微弱的刺痛。

      他拍了下千桓的肩,“嘿,日后再会。有需要帮助之时就去……”他顿了顿,改口道:“想你为人应该不会去那,此物赠你,就当我的报恩罢。凭借此物,要我上刀山下火海都万死不辞。”

      千桓本不想接,可听到最后便心念一动接了过来。万死不辞。他细细的反复念着这话。

      “相处几日,还未曾知晓你的身份。”千桓道。

      为何要杀人如麻?为何要心狠手辣?为何要刺杀皇帝?

      我要你,亲口,说与我听。

      慕迟笑着拍拍他腰间的刀,“看不出来吗?卖刀的。”

      千桓勾了勾嘴角,似在笑他。笑他心事重重,笑他口不对心,也笑他谎话连篇。

      “走啦。”

      目送他走远,看着那背影慢慢变小至消失,千桓都不曾后悔放了他。

      再会,过不了几日会再会的。

      千桓整理着装往皇城赶去,使用轻功很快便回到了皇帝身边。皇帝正看着奏折,他伏在地上,“禀告陛下,前几日刺杀之人乃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杀手。因与其他杀手不同,他杀人总是挂着笑,所以江湖人称笑面小爷,姓慕名迟,字湫笙。”

      看着奏折的皇帝双十有余,一双美目,唇红齿白。虽生的俊俏,但发起怒来还是让人心颤。他听此番话后大怒,一把摔了手里的奏折,冷声道:“他一个江湖人为何刺杀朕?好一个笑面小爷。朕与江湖向来友好,奈何他犯朕。真当朕不敢管吗?宣,给朕好好清洗腐朽的江湖,凡是杀人过多的江湖人士,无论出于何意,通通给朕捉拿归来,朕要亲眼看着他们人头落地。”

      “是。”

      “还有你。”皇帝的语气愈发冰冷。

      千桓的心沉了下来,“陛下。”

      “当初给你的任务是什么?”皇帝危险的眯了眯眼。

      “提慕迟的头来复命。”
      “头呢?”皇帝大喝。

      千桓又伏了伏身,“我们动了手,但被他逃了。我也受了伤,养了几日才晚归。”

      “你自小跟我,我知你本领,你和叶焱若想杀我也易如反掌。这样罢,你就去县官处隐藏身份当个侍卫,何时杀了慕迟何时赴任。”皇帝的语气柔了一些。

      千桓却更加心凉,陛下自称我,又说了那样的话,怕是对他起了疑心。他攥紧拳头咬着牙,奈何他早已失了职,就这样去当个小小侍卫也好。当下便道:“是。”

      说完便起身想走,谁知皇帝叫住了他又唤了叶焱的名讳。

      “这天下是谁的?”

      皇帝的话让二人摸不着头脑。当下便回道:“当然是陛下的。”

      “唉……”他摇了摇头,“芫国地广人多,江湖的能人异士更不在少数。朕能管的地方只有朝廷,这江湖朕却是拿他们没法子的。江湖向来各种结派,最大的势力便是那九宫堂和落尘谷。如若这两派收为朕的手下,这江山才彻底归于朕。”说罢,他便看着他们笑了笑。

      二人却是渐渐明了,等他的话说完。

      “落尘谷与枢国像是有些关系,想必落尘谷是枢国的暗牌。你们也知,我芫国最大的敌国便是枢国,两国多年来明争暗斗,如若彻底闹翻,落尘谷定会出乱子。叶焱,朕要你拿下落尘谷,坐上那谷主的位子。能做到吗?”皇帝问道。

      叶焱面不改色道:“属下定会不辱使命。”

      “好。”皇帝欣喜,又道:“还有九宫堂,千桓,你只是挂职在县官。朕真正的任务是两个,一是要你提慕迟的头来复命。这其二,便是坐上九宫堂主的位子。”

      千桓的眼前浮现出慕迟那明晃晃的笑,心里愁闷。本来杀慕迟就不易了,现在还要夺他的家。他怔怔的开口,“是。”

      “是”这个字仿佛有千斤般重,压的千桓透不过气来。

      “可莫要让我失望。”

      又一次离开皇城,看着眼前的人来人往,千桓心道,再会。

      离再会不远了。

      ……

      山林中枝繁叶茂,在这偌大的山中有一教,房屋建设大气却不失属于家的温暖。此时的正堂气氛有些凝重。只见正堂中央坐着一位银白头发,目光如炬的男人。

      “各位长老怎么想?”祁尘生问道。

      尹航摸了摸下颚,道:“皇帝虽大怒,但理智还在。深知江湖不好动,过不了几日便会撤旨。但慕迟不同,皇帝是无论如何都要捉拿慕迟的。”

      亦枬开口,“拿慕迟开刀,算是给江湖一个警告。但如若撤旨,那皇帝岂会甘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尤其是他。想必他还有其他打算。”

      祁尘生点头,“皇帝年轻有为,也许他要的不是杀尽江湖血腥过重之人,而是江湖本身。”

      “接下来怕是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啊。”
      “那慕迟犯了错……”

      “尹航长老放心,他的错还是先不用堂罚了,本堂主定不会轻饶了他。”祁尘生道。

      尹航点点头,其余也都互看一眼不做声。一番商论过后,尹航长老与其他人都退了下去。他们一致认为先静观其变。

      慕迟快步赶路,终于在太阳下山之时赶回了九宫堂。他深呼出一口气,这儿便是他的归处。

      “恭迎少主归来。”两位守卫行礼。

      一路行至主堂,慕迟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祁尘生看着跪拜的人心里发笑。

      两人都没发声,都在等着对方开口。沙漏一点点的变化,慕迟到底败下阵来。“义父,孩儿为您奉茶。”他笑嘻嘻,倒完茶后恭敬的奉上去。

      要说他义父,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九宫堂主。年少时便习得一身本领,跟着前任堂主闯下一片天地。九宫堂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说句不敬的话,江山朝廷是皇帝的天下,那江湖便是他义父的天下。

      祁尘生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伸手。慕迟被这毫不掩饰的锋芒看的心颤,茶水很烫,烫的他手抖。他的笑容慢慢转成了苦笑,想他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就是义父和师傅了。

      祁尘生终是接了过去,可刚饮一口便将茶杯捏碎,茶水顺着指缝淅淅沥沥的流了出来,将他的衣襟浸湿,滴滴答答声在这寂静的堂中格外刺耳。茶杯碎片被祁尘生扔在地上,然后开了口,“拾起来,为我更衣。”

      他的声音低沉,沉在了慕迟的心底。

      “是,义父。”慕迟依旧笑嘻嘻的应着,然后微微叹了口气。义父怕是气极了。

      蹲下身拾那碎片,尽管再小心还是被划破了手指。十指连心,慕迟疼的身子发颤。颤颤巍巍的拾掇好后,他擦净手唤了侍者拿新衣来。待为祁尘生更完衣后,他的鼻尖儿冒了汗。

      “你不听话。”
      “……”

      “可认错?”

      “义父……”慕迟张了张嘴,也只是唤了义父二字。他并不想认错,他何错之有?

      “跪下。”祁尘生斥道。慕迟被突然的一声吓得身子一颤,连忙跪了下来。由于被吓没控制好力度,双膝一阵钝痛。

      “可有受伤?”祁尘生话里有三分关心之意。

      “左肩,义父放心,孩儿的伤快好了。”慕迟的脸上重聚笑容。

      祁尘生勾了勾嘴角,抬手便往左肩按去,他习武之人,力气极大,竟硬生生的将那新长的嫩肉给按开。慕迟的脸色瞬间煞白,那痛感仿佛疼在了他心窝儿上。鲜血缓缓流出,浸的他衣襟湿透,染红了祁尘生的手掌。

      祁尘生用拇指和食指捻着猩红,随后便一把钳住了慕迟的下颚,将他的头抬了起来。“疼?”

      “不疼。”慕迟忍着痛吸气道。怎能不疼?新肉被按开,本来再过几天就会痊愈,他不是疤痕体质,但这下估计该留疤了。被迫抬头与他对视,看着他眼里的冰冷,慕迟感觉更加痛了。下颚仿佛被捏碎一样。

      “你可知再往下一点儿就是要命的心脏?”

      “孩儿知……”

      “别以为你是我义子就不敢动你,也别指望着你师傅,就算他江溪月亲自来,我想动你他也奈何不得。”

      “是。”

      “你总是口不对心,明明疼的彻骨。”
      “义父教导,不能对人示弱。”

      “那是对外人,我是你义父,可以对我示弱。”
      “孩儿不想义父担心。”

      “不想让我担心,你就留下一封信一走了之?走了这么多天,我怎能不担心?”祁尘生狠狠地收手,仿佛要把他不听话的嘴巴卸下来。

      “孩儿知错。”慕迟磕了个头,温顺的伏在地上。
      “何错?”

      “不该让义父担心。”
      “还有呢?”

      “还有……”慕迟的身子颤了颤,“孩儿不知。”

      祁尘生怒极反笑,笑后便喝到:“你还不知错!留下一封信就一声不吭的跑了,费尽心思甩开我派去捉你回来的人,就那么一人潜进皇城刺杀皇帝,你当皇帝的暗卫是摆设不成?到头来落得一身伤,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嗯?”

      “孩儿不甘心……”

      “不甘心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何时甘心何时放你自由。”祁尘生斥道。

      “义父!”慕迟一听要软禁他便慌了,“不杀了那小儿,孩儿到死也不会甘心的。”他的眼里尽是悲愤与哀求。

      祁尘生冷笑,“我问你,从小到大,你杀过几人?何时杀得?”

      慕迟终是泄了气,道:“未曾……”

      “自小亲手教导你,并不想你血腥过重。每次只让你将人打的重伤,让尹黎去毙命。你是我义子,当然要为你好,谁见过父亲让儿子双手沾血的?你到好,留下一封信便孤身一人闯那皇城。你可知已经触怒了皇帝?他已经下旨捉拿江湖杀气过重之人。”祁尘生道,见他满脸惊疑之色又道:“皇帝只是震怒,但他理智还在,深知这江湖不好动,所以过不了几日便会撤旨。但你不同,皇帝是无论如何都要捉拿你的。”

      慕迟无言以对。

      “我是气你不打招呼便走,二是你要么就得手归来。可最坏的结果就是你并未得手,反而落得一身伤,还被皇帝视为眼中钉。”祁尘生叹气,“不过我会尽量保你无事,日后出门小心点儿。”

      慕迟听完这一番话久久不语,不知过了几时才行了一礼,“孩儿知错,请义父责罚。”

      祁尘生从不舍得重罚他,可这次下了狠心,罚他跪了三天。

      慕迟叹息,归罢,悔罢,日后再不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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