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终是意难平》吴虞

3、第二章

　　皇后娘娘是她见过的对下人们最好的主子。前世尔晴这么认为，今生亦不会更改。额娘在她进宫前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她哪儿做的不好惹娘娘生气，照她来看这担忧委实不必。皇后娘娘待她比上一世还要好上几分。

　　她也不知这一世为何要进宫，明明已经抬了旗。说是进宫做宫女，可她饶是半分重活都没干过，无需打扫洗衣，每日只需伺候在娘娘身侧，为她梳洗打扮，侍弄花草什么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坦。

　　“尔晴姐姐，尔晴姐姐！你看我这样好看吗？”明玉和她一同进宫，比她还要小上几分性格自是跳脱。

　　“我觉着今天的明玉，比昨天的明玉更漂亮了些。”听到尔晴的夸奖，小姑娘立马笑得牙不见眼，美滋滋的扶了扶头上戴得端正的簪子，白玉雕刻出的翩翩蝴蝶配着金丝掐出的海棠，让小姑娘真真应了她的名字，明艳动人的美玉也不外如是。如是她永远这般无忧无虑才好，莫要如她心思沉重没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气。
　　“尔晴姐姐也好看！姐姐，你知道吗，富察侍卫要来了。他是皇后娘娘的幼弟。京中人常道他君子端方，面如冠玉。京城里有不少姑娘都爱慕他呢。尔晴姐姐，我和你说啊……”小姑娘还是这样喜欢富察傅恒，一谈起他就滔滔不绝，什么眉目俊秀、气度雍容、宽厚恭谨、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是，富察傅恒确实是个端方的君子。可他的君子行径对于他不在意的人却是一把伤人心的利剑。他对谁都是那样温和有礼、谨守礼节。他的好意关怀对谁都是一般，可笑她竟然觉得富察傅恒是在意她关心她的。如果没有她的自作多情，没有她的因妒生恨，她自己也好、傅恒也好、皇后娘娘也好都不会落的痛苦的下场。明玉和海兰察也许就不会无法厮守一生，而魏璎珞也该可以和心上人在一起的。

　　前世的痛苦回忆历历在目，彻骨的寒意一点一点钻进了尔晴的骨头里。

　　“嗯，我知道。”她没有办法像明玉一样为此欢喜，她知道要想平安一生就远离富察傅恒，远离他身边所有的纠葛。

　　风姿飒然的少年长身玉立，神情淡然，一双深邃的眼眸像掺了夏夜里璀璨的星辰，四下一扫，端的是优雅飘逸。见着他尔晴二话不说就忙行礼，心想着把头低得让人看不到她才好。与每次都飞奔朝他而来的明玉相较，富察傅恒倒是对这个对他避之不及的小宫女更有好感。

　　对于他来说常有不识趣的姑娘凑上来,。对此他从来都是烦不胜烦。

　　“明玉姑娘，我来看姐姐，麻烦姑娘通传一二。”对着明玉傅恒倒还算是客气，因着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加上年纪小不懂事，他也不会计较。

　　尔晴行完了礼，就自顾自的侍弄花草，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傅恒看见。

　　对于尔晴傅恒是有印象的。这小姑娘和明玉一起来的姐姐宫里，每次见他来都礼数周全，面上倒是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低着头倒是让他有些奇怪，按理说能来宫里的都是长相周正的。何况这姑娘长的不说美艳绝伦，也算是美人了。何以这般低着头？若是她存了坏心思还是早早打发了她的好，免得留下心思不纯的人日后害了姐姐。往她的方向挪几步，那姑娘应该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了。

　　“尔晴姑娘莫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醇厚的嗓音响起，倒是让尔晴更加措不及防了。“不然何以这般？”

　　“奴才不敢。富察侍卫您是皇后娘娘的幼弟，皇后娘娘是奴才的主子，您自然也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哪敢对主子有不敬之心呢。”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端着笑意，身上的沉稳端庄与年龄并不相符。可那双干净澄澈的眼睛，亮晶晶的，直视他，让他打消了几丝疑虑。大眼睛，弯月眉，鬓边垂下的海棠红流苏衬的肌肤如凝脂一般，雪白娇嫩。让傅恒走了神，暗恼自己如此轻浮。

　　“不必担忧。只要你好好照顾姐姐，别无二心，我自是不会难为你一个姑娘家。”傅恒往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若是有冒犯姑娘之处，还望海涵。”

　　“奴才不敢当。娘娘对奴才极好，奴才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决计不是恩将仇报的人。若是之前有失礼之处，请见谅。”言罢，福身行礼，赶忙退至一边。明明说好,不会再和他有瓜葛了；明明说好，要一心一意护好皇后娘娘不问尘世。可是看到他的那一刹还是忍不住晃了神，他走过来的那一刻虽说有些慌乱，但心里的雀跃是骗不过自己的。他怀疑我？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怀疑我。恩将仇报，前世的自己不就是这样的吗？一丝苦意在嘴里蔓延开来。尔晴攥紧了袖子，闭眼默念佛经，强行压下心中的难过。

　　“娘娘，臣弟来看您了。”说是天家贵胄，皇亲国戚，人们想当然的认为他们能随心所欲。可是不然。即使是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姐弟，即使富察容音贵为一国之母，中宫皇后可还是得守规矩。宫规森严，法理无情，被这所谓规矩困住的有多少人？而这些人里大多都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见了面却也得守礼。

　　“傅恒，你来了。阿玛额娘可好？家中一切可好？”丧子之痛给富察容音带来的打击何其大，一年的时光并未把她的锥心之痛抹去多少，反而带给她更多对爱子的怀念。原是容貌姝丽的美人，即使不御珠翠，以绒花为饰也可有一番清丽雅致。可她双眼无神，面色憔悴，形容枯槁一看便知夜里睡眠不佳，白日里精神不振。原本就窈窕潇湘，可身体的不适、心中的痛楚令她胃口不佳，清减得越发明显。

　　“姐姐，家中一切都好。可……你并不好。”傅恒心下不忍，原本的姐姐应该是神采飞扬，容光焕发的。可自从做了皇后原来的性子不知被磨平了多少，成了一具贴合着一国之母形象的贤后。

　　富察皇后听了也不答话，只兀自看着二阿哥的长命锁出神。那长命锁打出来多年，可是光滑的像刚打造的一样，可见皇后时常握在手中。目光好似是看着长命锁，实则眼神空洞，心思早随着她那早逝的孩子去向远方了，嘴里还念叨着永琏。

　　“姐姐，你可知听闻你过得不好。额娘日日以泪洗面，阿玛念着总说自己对不住先帝，教了这么个女儿，实是对不住爱新觉罗家。姐姐，你是富察家的女儿，你身上扛着的除了你自己的荣辱，更有富察家的荣辱。富察家满门荣耀，累世高官，如今更是后族，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断不能再出差错啊。姐姐，你自己好好想想……臣弟先行告退。”他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可他到底没有办法，只能劝姐姐赶快振作，其他的实在没有办法。心里的挫败时刻提醒着他姐姐还未振作，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离开长春宫。他是外男，不当职时无旨不得留在宫内，早些离开，免得惹祸上身。

　　出了宫门，傅恒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朱墙琉璃瓦，宫禁森严。偌大的紫禁城，到底是困住了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