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禧攻略）终是意难平》吴虞

2、第一章

　　腊月里的气候总是不尽人意。日暮西垂，寒风凛冽。庭前几株劲瘦的梅花树在稀稀落落的雪中撑开遒劲的枝干，最干净的雪白，衬着最漠然的玄黑与最张扬的大红，平添几分诗情画意。雪花斜飞入长廊，直往人脸上扑，化作冷冰冰的的水珠，像淌了一脸泪。

　　尔晴伸手去接飞来的雪花，一双如凝脂般的柔荑，雪水顺着指尖滴落，手心湿哒哒黏糊糊的。身上的大氅也抵不过冬日里呼啸的寒风，凉意透过厚实的毛皮，钻进骨头里，冷得她直打哆嗦。目光越过府墙，眺望着远处紫禁城的方向。

　　重活一世，却发现情势大不相同。因皇上念着自家玛法辛劳勤恳，兢兢业业倒是早抬了喜塔腊一族为正白旗，想当初自家还是皇上念在富察一族的情面，才抬了旗的。这一世不靠傅恒，倒是令尔晴心中舒坦不少——既是这样她便不用再谋算那么多，反倒不讨好了。可这样她又如何进宫陪在皇后娘娘身边呢？小小年纪的女孩脸上却凝着与年龄不符的忧虑、沉重。

　　雪落无声，寂静中长廊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扯回了尔晴的思绪，她现在不过十三岁何须考虑那么多。好似是鞭炮的声音，许是她那两个调皮的兄长又给额娘添麻烦了。

　　“尔晴，要不要和额娘去寺里上香啊？”索绰罗氏仅用几支白玉簪子挽着发髻，未饰花钗。许是打扮怕得太过扰了佛门清净，又怕不打扮对佛祖不敬，倒是斜簪了朵浅色芍药在鬓发间。“你这两个傻哥哥，天天捣蛋，不让人清静。整日里给人添麻烦，把额娘闹得头发都要白了。”索绰罗氏毫不客气地嫌弃着两个胡天胡地的小混蛋，还是软糯乖巧的女儿好。
　　尔晴对上自个儿额娘清亮的眼神，，看她笑得狡黠，便知自己这聪慧调皮的额娘是想让阿玛收拾两个哥哥。阿玛虽也有个侍妾，可额娘手段厉害，倒是压得她安分，也没有庶子庶女的糟心事，即便索绰罗氏不如钮祜禄家，富察氏，瓜尔佳氏般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好歹也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底蕴还是有的，对着自家出嫁的姑奶奶绝不会弃之不顾。额娘活的可算是很顺遂了。可自己，哎，到底是自己不好才落了个这般下场。

　　“好啊，咱们早去早回好不好，省的回来的时候，阿玛见不着您，又得拿两位兄长开刀。”到底是个小姑娘，敢调侃自己额娘，全然没有前世长春宫掌事大宫女的尔晴的沉稳端庄。
　　母女两一路上欢声笑语，倒是不觉得枯燥。

　　索绰罗氏上了香，去寻了静安师太论佛理，叮嘱尔晴不要到处乱跑，免得冲撞了别人亦或是被他人冲撞了。闻着寺院里的檀香，尔晴觉得长久以来的忧虑和凝重轻了许多。不远处传来佛音，空灵清脆的钟鸣回荡开来，梵境、禅音果真令人心静，古人诚不欺我。乍一看不远处有位夫人应是怀了身子，行动不便，走在雪地里倒也没人跟着，着实令人担忧。尔晴不自觉就走到了她身旁，恰巧扶了快跌倒在地的夫人一把。见那夫人眉眼盈盈，笑容可亲，衣饰淡雅，想必是哪位大家夫人。

　　本着有礼得人喜的道理，尔晴理理衣裳，向对方屈身见礼方才开口“这位夫人，雪天路滑，您又身子不便，还是小心些好。若不嫌弃，我在这陪您等到您家中来人可好。”

　　对方含笑看着她“多谢姑娘关怀，那便劳驾了。”
　　那边的富察老夫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赶，深怕自家儿媳出什么事。身后的婢仆们竟然快赶不上她的脚步。看见儿媳平安无事，在与一位姑娘谈笑富察老夫人一颗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
　　“额娘，您……”还未说完，富察少夫人就被自己婆婆拉住了手，上看下看，确认没事了才定心。
　　“韵锦啊，是额娘疏忽了，竟让你一人在这儿待着，还好你无碍。下次额娘不会再犯这种疏漏了。”
　　“放心额娘，无碍的。到底是我没注意，您放心，我安好。何况还有这位姑娘陪着我呢。”富察少夫人这句话，让富察夫人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打量起身边这位姑娘。少女姣好的五官入了富察老夫人的眼，眉清目秀，圆脸长睫，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是个娇俏的小美人。衣着得体，行为得体，自己与儿媳说了那么久的话也未曾不耐地打断，通身气派骗不了人，是个有教养的，估摸着家世不错。看上去小了自己小儿子几岁，但不多，说不准是个良配。

　　尔晴看见这位老夫人，心下也是吃惊：她竟是这么早就遇上了富察老夫人。前世是她对不起富察家，此刻心中有几分不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变了脸色。

　　“老身多谢这位姑娘照顾儿媳。老身一时疏忽，竟忘了留人在她身边，还得多谢这位姑娘的照看。敢问姑娘姓名，老身也好送礼去姑娘府上好好拜谢。”富察老夫人笑得和蔼慈祥，让尔晴不好意思了起来。

　　“举手之劳，两位夫人不必挂心，晚辈不过是顺手帮的忙。即使在寺里遇见，便是有缘，又何必在意有无谢礼呢？倒是要感谢二位夫人给了我积德积福的机会。是我应该谢谢二位才是。”言罢又向二人行了一礼。

　　冬日飞雪，少见日光。映着身后皑皑白雪，小姑娘的笑容像是冬日里偶然开出的暖阳，笑得人心都暖了。富察老夫人自唯一的女儿进了宫，因着对女儿的思念就格外稀罕可爱的小姑娘，后悔自己当初怎么生的都是一群小子。对这个小姑娘的喜欢更深一些，存了几分相看的心思。

　　“姑娘既帮了我，我们家向你道谢是应该的，姑娘又何须推辞呢。如此这般反倒叫我过意不去。”富察少夫人猜出了婆婆的心思，也开口询问。两人势要将尔晴的名字打听出来。

　　“晚辈喜塔腊氏尔晴。若是二位有意，谢礼倒是不必了，咱们以后若再遇便可识得一二，如若有缘，咱们以后可一同探讨佛理。晚辈额娘要是再寻不到晚辈，想来是要着急的，容晚辈先行一步，告辞。”又是屈身一礼，方才辞去。

　　是夜，富察老夫人与李荣保大人谈起白天遇到的这位小姑娘，对她十分满意。在听闻她是刑部尚书来保的孙女时满意的点头。虽说喜塔腊氏算不得名门望族，但来保为官正直，兢兢业业风评不错，又得皇上器重，且尔晴的父兄也在朝为官，能力尚可，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后的日子里，尔晴不是在家中就是去往寺院，鲜少外出游荡，把自己泡在经书里，关进书房中。在寺庙里参佛的日子，绕在身边的檀香、木鱼声、和诵经声令尔晴放下了心绪，一时间倒是意气风发不少。有时遇上来参拜佛祖的富察夫人，倒也会聊上几句，到底是巧合也好，刻意也罢，尔晴都不愿思索，一心向佛得了静安师太夸赞“极有慧根，是个好孩子”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尔晴与富察家两位夫人倒也称得上熟络。

　　乾隆四年，尔晴进宫成了皇后身边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