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悦朝阳》如沐晨风

4、第四章 心动

　　韩昭阳没有再多逗留，和吴晓梦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高悦的病房。
　　吴晓梦又守了高悦整整一夜。等到又一个黎明到来时，高悦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高悦轻声问道，“晓梦，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了？”
　　吴晓梦见到她醒来，一时间喜极而泣。她忍不住心里的担心和委屈，照实答到，“是呀，你睡了很久，久到自己往鬼门关走了一大圈。我还以为，你要丢下我了呢……”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我只是睡着而已，抱歉害你担心了。”
　　吴晓梦想到之前郝主任说，高悦再醒来就可以适当喝水和进食，连忙打开了水杯，特意给她拿了吸管，“你没事了就好，不用心里愧疚，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就行了，你先喝点儿水吧。”
　　高悦喝了几小口水，渐渐恢复了元气，开心地说，“晓梦啊，我这次生病真的没有难受，我就是做了很多个梦。”
　　“是是是，我们悦儿最厉害了，生病都不难受，就知道做梦。那你都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了爸爸妈妈，又梦到了自己陷入了一片白茫茫的迷雾，然后我梦到有人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吴晓梦听到她说又梦到了爸爸妈妈，便知道高悦又梦到了旧事，她也没有再细问。
　　谁知，高悦又继续兴奋地说道，“对了，我还梦到了一个咱们高中同学。”
　　“是谁呀？”
　　“我梦到我在一个医院里，韩昭阳还是我的主治医生呢，你说神奇不神奇？”
　　高悦话声未落，韩昭阳就推开了病房门。每天清晨8点，他或孟卜凡都会例行查房。
　　昨晚孟卜凡又值了夜班，所以今天他特意替他巡视了心内的住院部病人。他将其他病人病情都详细检查后，才到了高悦的病房。
　　谁知道高悦这个睡神，好不容易睡醒了，就立刻这样充满活力地聊天，他在门外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她的声音。
　　这些天他日夜悬心地守着她，可她竟然，还以为看见了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韩昭阳想到这里，忍不住调侃道，“是哪个糊涂虫觉得，见到我是在做梦呀？”
　　高悦立刻心虚地拉着吴晓梦的手，尽可能地躲在她身后，小声嘟囔着，“原来我没做梦呀……”
　　韩昭阳再次上前检查了高悦的状况，然后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没良心的，自己半路不做医生了不说，还觉得我做医生的可能性，和做梦差不多……”
　　高悦见韩昭阳有些生气，连忙撒娇道，“昭阳你别生气嘛，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做医生我很开心呀，就是我觉得随便一生病就碰到你，这个可能性有点儿小嘛。你就看在我生病的份儿上，原谅我呗～”
　　韩昭阳向来最听不了高悦故作小女生的语气，赶紧放开了刚刚测脉搏时，抓着她的手，终于还是憋不住脸上的笑意，“好了好了，我才不会为这点儿小事儿生气呢。”
　　高悦却突然笑了出来，“噗哈哈哈，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脸色都变了，还说自己没生气。”
　　韩昭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无奈地看了看吴晓梦。
　　一旁看戏看得很是开心的吴晓梦，终于被韩昭阳盯得回过神来。她真的太久没见过高悦这样毫无防备地和人斗嘴和开玩笑，如果留在韩昭阳身边，可以一直让她这样快乐，她真的很希望，他们可以就这样斗嘴斗一辈子。
　　吴晓梦赶紧打圆场道，“悦儿啊，你就别逗昭阳了。这次你生病，多亏了他费心照顾。他还把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呢，这要是放在古代，你可得……”
　　高悦赶紧打断了她的话，“是是是，昭阳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为报，以后你有需要我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我绝对毫不犹豫，义不容辞。”
　　韩昭阳笑着摆了摆手，“您可别这么说，我不用您上刀山下火海，您感觉把病养好了，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韩昭阳你什么意思，我这个病人对于你而言这么麻烦吗？你放心，我等身体好了，肯定马上出院，不再麻烦你了。”
　　吴晓梦见高悦明显在生气，急忙说道，“悦儿你误会昭阳了，他只是希望你能早点儿好起来，你不知道这些天我们有多担心你。”
　　她赶紧转移话题，继续说道，“对了悦儿，我的年假已经休完了，要是再继续陪着你，可能需要离职，我已经在上海找好了一家公司，我……”
　　高悦连忙关切地问道，“什么？你要离职？哎呀我这一病都忘了，你这次是请了假回来陪我的，晓梦我现在已经好了，你快回香港去吧。”
　　“可是你还没出院啊，悦儿，要不我就……”
　　“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因为我的原因回上海的。虽然我知道你做的出来，但是你想都别想。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很乱，我们早就答应过对方，要顺应自己的心意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再也不要你为我牺牲了，再这样下去，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韩昭阳听到了高悦的话，有些得意地看着吴晓梦笑了，虽然这么多年未见，高悦果真还是他预料之中的脾气和性情。
　　吴晓梦见她这样说，也没有再提离职的事，“你让我走的话，我明天就坐飞机回香港了。你自己在医院里，一定要好好听医生的话，尤其是要听昭阳的话。”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会听话的。”话音未落，高悦又着急地说，“你快把手机给我。”
　　吴晓梦不解地问，“你现在着急要手机干嘛？你病还没好，不要再工作了。”
　　高悦拿到了手机，操作了一会儿，然后把屏幕展示给了吴晓梦看，她已经帮吴晓梦订好了回香港的机票。“你看，我没有工作，我就是帮你订了张明天的机票。”
　　吴晓梦把手机拿回来，责备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害怕我舍不得走啊？”
　　“那可不。你肯定想再陪我几天，我可不想再耽误你了。对了昭阳，不知道明天下午你有没有时间，送晓梦去机场呀？”
　　“悦儿你别再麻烦昭阳了，我自己订车过去就好。”
　　韩昭阳却开口道，“我明天白天休息，晚上值夜班，正好下午有空。你别再订车了，那样太麻烦了，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就好。”
　　高悦感激地拍了拍韩昭阳的手，“那我就替我家晓梦谢谢你啦～”

　　吴晓梦又陪了高悦一下午，就被她催促着回她家收拾行李。
　　韩昭阳上完了当天的白班以后，却没有像他答应高悦的回家休息，而是又留在了医院。在高悦睡着后，他又一次溜进了她的病房，替她看着点滴，观察着她的状况。
　　等到第二天高悦醒来的时候，早已没有了韩昭阳的身影。但她病床旁的小桌子上，却已经放好了温水和早饭，显示着有人守候过的痕迹。
　　被蒙在鼓中的高悦，还以为是医院的护士姐姐太过贴心。她轻轻地坐起身，打开了保温杯。
　　可是里面装的，却不是医院食堂里最普通的小米粥，而是她最爱喝的红豆紫米粥。
　　即便是这样，高悦仍旧粗线条地以为，这是因为医院的伙食太好。
　　直到她尝了一口粥，她才发现，就连粥的甜度，都是从前，她最喜欢的甜度。
　　高悦喝粥，不喜欢加糖，一般一碗粥只加一勺桂花酱。自从她的父母去世，她就很少再这样讲究过，故而这个习惯，就连吴晓梦都没有注意到过。
　　这样熟悉的味道让她不由自主地想掉眼泪，她连忙叫来了护士问道，“请问我的早饭是谁放过来的？”
　　小胡不解地回问，“怎么了？您的早饭有什么问题吗？”
　　“早饭没有任何问题，味道很好，所以我想问问这是谁带过来的。”
　　小胡回答道，“你的早饭是韩医生亲自拿过来的。他今天早上，把这些放在这儿就走了，还嘱咐我，等你醒了，把你今天可以吃的蒸饺加热呢。”
　　“是这样啊，谢谢你了……”
　　高悦虽然答了话，可心思却早已飘到了病房外面。
　　高中有段时间，她犯了胃痉挛这个老毛病，学校食堂里油腻的吃食一概吃不下去，于是她便每天都从家里，拿着保温杯带妈妈提前给她熬好的粥。
　　小米绿豆粥，大米红枣粥，八宝粥，莲子百合粥，玉米面蔬菜粥……各种粥换着花样喝了足足有一个月。但她最爱喝的，却还是红豆紫米粥。一周里至少有三天，她会带一保温杯红豆紫米粥去学校。
　　到了中午饭点儿，大家都去食堂吃饭了，就连吴晓梦，都被她轰到了食堂，只有高悦自己在教室喝粥。
　　她一开始还有些孤单，可没过两天，韩昭阳就带了一个饭盒，特意从食堂打了饭菜回班里，和高悦一起吃饭。
　　他见她每天喝粥都喝得那么开心，又一次没忍住经过她同意后，拿自己的勺子尝了一口，他皱着眉吐槽道，“这根本没味道，你怎么喝的下去啊。”
　　高悦这才拿出了桂花酱，往粥里加了一勺，得意地说，“你再尝尝～”
　　韩昭阳尝过，连忙点头道，“现在立刻变好喝了诶。”
　　再后来，高悦开始渐渐地能吃些食堂清淡的蔬菜，韩昭阳便每次都多打些青菜，特意给她吃。
　　高悦见他也喜欢喝红豆紫米粥，便也会让妈妈多带一些，特意分给韩昭阳。
　　每次饭后，韩昭阳都会用自己也要洗饭盒的借口，顺便帮她把餐具和保温杯洗好。那个时候，高悦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记得自己的口味和小习惯。
　　高悦不是不感动的。她拿出了手机，纠结了几番，在新添加不久的好友对话框里，反反复复地打了几个字，最后还是把即将发出去的“谢谢你这样细心的照顾”换成了一句“粥味道不错”。
　　她终究还是不习惯最直接的感谢和煽情。
　　有些话她总是没办法直接挂在嘴边。
　　可她知道他会明白的。

　　另一边，在家里终于睡了一觉的韩昭阳，被自己的闹钟叫了起来。
　　他要去高悦的家接吴晓梦去机场，洗漱完毕，他看了一眼手机。
　　只有五个大字——“粥味道不错。”
　　他无奈地笑了笑，她还是这样惜字如金啊，连一个表情包都懒得发出来。
　　韩昭阳思虑良久，也回了五个字，“你喜欢就好。”
　　他们都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善于言语上的客套。
　　但韩昭阳明白，他们仍旧会把所有人对她的好，一点一点地放在心里。
　　没过多久，韩昭阳便开车到了高悦家楼下。未经同意进女孩子的闺房总是不礼貌的，故而他只是在楼下等着，待电梯下来后，才接过吴晓梦的行李，帮她放在了车上。
　　去机场的路上，韩昭阳开着车，却一改他和高悦的热络，久久沉默着，没有和吴晓梦聊天。
　　吴晓梦坐在副驾上，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昭阳，我真的没想到，你和悦儿，能够相处地，比我预想得还要融洽。”
　　车子正巧遇上了红灯，韩昭阳也觉出了长时间沉默的尴尬，打开了车载轻音乐电台，然后答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之前我想象过很多次，我和悦儿再度见面的场景。我总觉得会十分尴尬和难堪，可当她活生生的在我面前，我们却还是能够吵吵闹闹地说笑着，就好像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仿佛这十年，只是过了十分钟而已。”
　　“大概真正的友谊，都不会被时间给击败吧。以前你和悦儿，一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相信，以后你们的感情，也一定可以更胜从前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
　　等到车子终于开到了机场，韩昭阳下车从后备箱里，亲自拿出了吴晓梦的行李。他轻轻地拍了拍吴晓梦的胳膊，然后说道，“晓梦，一路顺风，照顾好自己。”
　　吴晓梦感激地笑道，“我会的，还要麻烦你照顾好悦儿。谢谢你来送我。”

　　吴晓梦走后，韩昭阳认真地兑现了他的承诺。
　　高悦这次从鬼门关回来，心脏的损伤需要长时间的住院治疗。她虽然昏迷了几天就醒了过来，也可以正常进食，但终究是在病中，每天醒来的时间，总是不如睡着的时间要长。
　　高悦睡着的时候，并不知道，韩昭阳到底有多少次一身疲惫地赶回来看她，也不知道，他到底为她尽可能地推后了多少手术和工作。
　　韩昭阳在工作中一项勤勉，可是这一次却为高悦破了例。就连一向不爱对韩昭阳加以管束的郝主任，都因为在第三次为高悦复诊时，又一次看到了她床边守着的韩昭阳而发了脾气。
　　她怒气冲冲地责怪道，“小韩啊，你以前是最让我省心的年轻人了，来这儿快三年了，你也没犯过什么错。道理你都懂，你是所有人的医生，不该把心思全部放在个别病人身上。”
　　韩昭阳听完了郝主任的训斥，认真地说承诺道，“郝主任，您放心，我会保证自己在手术和问诊时注意力集中的，不会耽误其他病人的治疗的。”
　　承诺过后，他还是没有停止对于高悦的看护。他好不容易才能和她重逢，他现在只想在高悦最需要别人陪在她身边时，都守在她身边。
　　故而每次郝主任路过高悦病房门口时，还是能够看到韩昭阳的身影。
　　郝主任见她都劝不动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最近要好好注意身体。她见韩昭阳对高悦如此上心，也没有再提要把自己侄女介绍给韩昭阳的事。

　　这些日子里，除了一些女护士比较方便做的事，对于高悦的护理，他几乎全部亲力亲为，打饭、削水果、看点滴、观察监护还有陪夜……照顾病人时所有可能涉及的事，他全部做了。
　　为了照顾高悦，他已经连续很多个日夜没有回过职工宿舍了。
　　可高悦醒着的时候，却很少能够看到韩昭阳。他倒并不是有意和她错开，只是他终究有他的本职工作要做。更何况，他也不想自己的照顾成为她的负担。
　　能够这样守护着她，他已经很知足了。他并不想拿着这样满足他私心的守护来换取她的关注和在意。
　　但每天终归会有几次，高悦偶尔看到韩昭阳的时间。她一开始并不知道他的彻夜守候。只是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总会有那么一两次，她在夜半三更突然醒来，看到韩昭阳疲惫地趴在自己的病床边沿上浅眠。
　　她每次问他最近休息地好不好，工作忙不忙时，他总是插科打诨地说他很好。
　　可是她却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越来越深的乌青，还有脸上渐渐冒出来的胡茬。
　　只是他没开口说什么，她便也没有说破。
　　高悦只是开玩笑似的，摸了摸他的脸颊，然后说道，“昭阳啊，当医生真是太不容易了。我怎么看你越来越憔悴了呢？你现在怎么连胡子都不刮了？”
　　韩昭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然后便寻了个由头，跑到医生专用的洗澡间洗了个澡，顺带着刮了刮胡子。
　　虽然现在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她能够平安无事的在自己身边，但他终究还是希望自己，能够给她留下一个清爽的好印象。
　　孟卜凡从高悦住院的第一天，就问过他，对于高悦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那个时候，韩昭阳还能够坦坦荡荡地回答他和吴晓梦，说他照顾高悦是为了从前的友情和同学情。
　　后来他一天天地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还似从前般毫无芥蒂地和他玩笑、吵闹，又或者诉说着她的心事，他才明白，或许从和她重逢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是有私心的。
　　他想要一点一滴地把他这些年经历的一切全都讲给她听，想把他很多年前便想说出口的表白带着那时的无力与不甘全都吐露出来，更想刨根究底地问她，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完全不顾他们之间的友谊，毫无痕迹地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和她说，可是他终究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他答应过吴晓梦，不会询问高悦过去的事。更何况，韩昭阳也十分害怕自己过于激进的刨根问底，会刺激到有着情绪性心脏病的高悦。
　　更不要说他也能够感受到，虽然这次高悦没有抗拒他的照顾与靠近，却终究在和他的相处中，带了些礼貌的疏离。
　　可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自己，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立场去责怪，许多年前，高悦并没有像他在意对方那般，把自己放在她心上吧。

　　对于高悦而言，她的纠结，也不比韩昭阳少半分。太多残忍的经历，让她习惯了自我保护与对人的防备。她主动地给自己的心筑了一面墙，不愿意轻易地让任何人走进来。
　　她为人处世的方式就像顾城的那首诗——
　　“你不爱种花，因为你不愿意看见花瓣凋落，所以，为了避免一切结束，你拒绝了所有开始。”
　　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她宁愿从未拥有。
　　可韩昭阳却在她生病最脆弱的时候，用他恰到好处又没有压力的关心和温暖，一点点地敲碎了她的心墙。
　　他理解她一开始的不愿与他亲近，体谅她不好意思麻烦他的心情与耽误了他工作的愧疚。
　　于是他从不刻意让她知晓他的辛苦，只是在她不注意时悄悄地陪伴。
　　即便她有再多防备，时间久了，她还是习惯了他在身旁，她会慢慢地对他打开心扉，会和他聊起自己现在生活中的事情，偶尔也会提一些过去的经历。
　　虽然高悦高中时，就和韩昭阳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但她却因着这次生病，对他有了全新的了解和认识。
　　最重要的是，她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那种久违的心动和依赖。
　　高悦并不知道，那种复杂的，夹杂着感动的喜欢到底是不是可以类似于爱情的感情。她也十分纠结，自己这样的喜欢到底是根源于自己对于韩昭阳这个老同学的信任，还是单纯地对他的欣赏。
　　确认自己对于韩昭阳的感情究竟是不是喜欢和爱，这对于曾经经历人生巨变的高悦来说，是一件很困难却又很郑重的事。
　　她本就不是一个，会对感情主动的人，如今这样的境况，韩昭阳也没有开口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便也和从前一样，只把他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那样看待。

　　只是高悦的纠结，除了她自己，根本没人知道。但韩昭阳的纠结，这些天孟卜凡却看得比他还清楚。他忍不住在一起去食堂吃饭时问道，“老韩，你这样没日没夜地守了她这么久。你们也相处了快一个月了，你现在看清楚自己的心了吗？”
　　韩昭阳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我……我想再给我们一些时间。”
　　孟卜凡不解地问道，“你还要多久时间？一个月还不够久吗？你有多在乎她，连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你为什么不和她说呢？如果是以前，你一定早就表白了。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么瞻前顾后？”
　　“我想再给悦儿一些时间，让她慢慢接受我。她有情绪性心脏病，我不想成为她再次发病的第二个刺激源。”
　　孟卜凡没想到他顾虑的竟然是这个原因，“其实她现在病情已经很稳定了，我相信她经得起你的表白。”
　　“但还是有可能会刺激到她不是吗？我可以等，但是我不能冒险。”
　　“可是你没有时间继续等下去了。昭阳，你的交流期马上就到了，你的家在北京，如果你要回北京，她要留在上海，你们以后怎么在一起？”
　　韩昭阳叹了口气，“三天前我已经提交了一期交流的报告，还提交了二期交流的申请，过两周回京述职的时候，就会确定下来。”
　　“你要继续留在上海？那你家里人能同意吗？”
　　韩昭阳苦笑道，“他们不同意也没有办法了。虽然他们和我意见有很多分歧，可真到了选择的时候，他们对我还是很放纵的。不管是报志愿，还是就业，他们都没有左右我。就好比当初我想学医，他们不乐意也没办法。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我不愿意去讨好领导，违拗了他们的心意，我也不会被协和安排到上海交流。”
　　“可是为了她妥协这么多事，真的值得吗？她如果和你是一个高中的，那她的家应该也是北京的。为什么她不能迁就一下你，和你一起回北京去？”
　　“且不说她还没有答应和我在一起，就算是以后我们真的在一起了，悦儿家里情况特殊，在北京怕是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能强迫她陪我回去。”
　　孟卜凡听到了韩昭阳对于高悦家庭状况的叙述，也是不由得吃了一惊，“没有亲人了？你说她？”
　　“嗯，具体情况你也别细问了。悦儿她……我真的很心疼，更何况留在上海，也不算全然的牺牲，毕竟有你这个老朋友在，郝主任对我也很器重，我也舍不得走。”
　　“你可别拿我做借口。我还是喜欢以前那个见色忘义的韩昭阳。不过你刚刚说，她还没答应和你在一起，这可不行啊。我知道你们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但是你最好还是抓点儿紧。”
　　韩昭阳搭上了孟卜凡的肩，“你放心吧老孟，她好不容易到我面前了，我不会让她跑了的。”
　　孟卜凡眨了眨眼，坏笑着说，“用不用像我这样人见人爱魅力无限的公子哥给你出出主意？这么多年，但凡是我想追的姑娘，就没有失手的。”
　　韩昭阳看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又敲了一下他的头，“老孟你还是消停消停吧，你那一堆悲催的情史需不需要我在医院八卦群里帮你普及一下啊？再说了，咱们两个谁是货真价实的公子哥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老韩你要不要这么没良心，我是认真地在给你出主意呢……”

　　说说闹闹中，二人吃完了饭，一起回了十七楼办公室。
　　孟卜凡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急忙问道，“对了老韩，这两天，她是不是快出院了呀。”
　　韩昭阳淡定地点点头。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等她出院，你再一回北京述职，你们就又很久都见不到了。你还不打算表白啊？”
　　“先送她出院再说吧。反正她也还会来医院复查，她现在又没有故意躲着我，只要有心，终归还是有机会见的。”
　　孟卜凡也没有再劝他，却想着自己总是应该帮他一把，便悄悄地去了高悦的病房。
　　“高小姐，我们确认过你的身体状况，你恢复得很好，这两天差不多就能出院了。等出院以后，你记得要注意饮食和休息。还有就是，一定要定期来医院复查，别病一好就把我们这些大夫全忘了。”
　　高悦感激地笑笑，“不会的，真的谢谢你了，孟医生。”
　　“你不用谢我，我做的都是我作为医生该做的事。你谢我还不如去谢谢你的老同学。”
　　“你说昭阳吗？这些天这么麻烦你们，自然也是要好好感谢他的。”
　　“是啊，可是得好好谢谢他。你住院的这些天，他把我们心内科住院部所有的医生护士全都拜托了一个遍，特意托我们好好照顾你。这还不算啊，他还没日没夜地……”
　　孟卜凡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进门的韩昭阳打断了。
　　他焦急地捂住了孟卜凡的嘴，然后说道，“谁让你来这儿和她说这些的！”
　　孟卜凡见他的神情，便知他是真的生气了，也没敢再插嘴。
　　韩昭阳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悦儿你别听他瞎说，你住院没有给我添麻烦，我没有拜托别人，也没有没日没夜的守着你……”
　　高悦见他窘迫得很，连忙给他解围，“我知道的。咱们俩这么多年老同学了，我没有不好意思，你放心。”
　　韩昭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高悦见状，继续说道，“我可没想和你客气。我还想麻烦你，帮我办出院手续，顺便把我送回家里呢。”
　　孟卜凡听到高悦点名让韩昭阳送她回家，心满意足地看着高悦笑了笑，然后寻了一个要去看病人的由头就出了病房。
　　病房内，便又只剩下了韩昭阳和高悦二人。
　　韩昭阳连忙说了有关出院手续和一系列高悦出院后需要注意的事情，缓解了一下刚刚有些尴尬的气氛。
　　高悦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也同样和他说起了出院时要麻烦他的事，这才彻底转移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