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悦朝阳》如沐晨风

2、第二章 虚惊

　　韩昭阳话没有说完，吴晓梦以为他要故意卖个关子，吴晓梦最受不了话说一半，就赶紧说，“昭阳，我们都是老同学了，你有什么条件，或者想问什么问题，就爽快说吧。”
　　韩昭阳见吴晓梦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顿时有些忍俊不禁，“但是，你至少应该告诉我，为什么我怎么查都查不到高悦她以前的病史？”
　　吴晓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原本以为，作为交换，韩昭阳一定会逼问她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们二人消失，一时间竟然愣住了神，“我以为……你会问我……”
　　韩昭阳摇了摇头，温和地说，“虽然我们是老同学，以前也是很好的朋友，但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过去的事，你们不想提，我自然不会过问。况且高悦她现在是我的病人，没有什么事比让她接受最好的治疗更重要。所以你一定要要给我解释清楚，她具体有什么病史，还有最近的生活状态，为什么明明我已经拜托了一位信息处的朋友去查，可不管是在上海还是北京的医疗系统里面，还是调不到她的就诊记录和既往病史？按理说高悦应该已经来过很多次医院了，可为什么刚刚我怎么查询，都没有任何信息呢？”
　　吴晓梦自以为韩昭阳会趁此机会咄咄逼人地质问，可是他却只是作为一名医生在职责范围内关心患者，她一时间有些无地自容，却又尽量冷静地答到，“因为，之前给悦儿看病的，一直是私人医生。”
　　“私人医生？”韩昭阳不解地问道，“在中国能雇得起顶尖心内私人医生的，怕是没有多少人吧……吴晓梦，我明明记得，高中的时候，你们都是普通家庭……你们到底？”
　　吴晓梦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在韩昭阳面前把她和她家里的事情交代干净，便想了个理由搪塞道，“雇佣私人医生确实花费很高，可是悦儿的父母还在的时候，都在医院工作，悦儿病了，他们的好朋友来照顾一下，也是应当的。”
　　韩昭阳没有再追问，“是这样啊，那就麻烦你联系一下她以前的私人医生，我们真的需要她的既往病史才能具体诊断。我记得高中的时候，她的心脏是没有问题的。如果她的情绪性心脏病不是先天的，那就是后天受到什么重大刺激形成的。”
　　韩昭阳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高悦她高中后是不是受过什么重大刺激？还有没有伴随其他的什么病症？”
　　吴晓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起，“她的情绪性心脏病确实是后天刺激形成的，至于其他的……我也说不清楚。”
　　韩昭阳有些焦急，继续问道，“如果这些年你们一直在一起的话，她情绪性心脏病的刺激源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我记得高悦的父母都是医生，她以前和我说过，她小时候基本上跟着爸妈在医院长大，以前她一个天天喊着要以后做医生的人，现在不该这么害怕医院啊？刚刚我听护士说，她是就是因为见到了两个车祸外伤出血的患者，才突然发病晕倒的……”
　　吴晓梦叹了口气，说道，“还记得刚刚你让我联系悦儿的家属，我和你说，她的直系亲属都不在了吗？”
　　韩昭阳不由得有些愣神，吴晓梦没有任何语气和波澜的声音幽幽地传进他的耳朵里，“悦儿的父母，就是因为多年前突遇车祸，在医院里，抢救无效去世的……”

　　韩昭阳突然心底充满了无限的可惜和怜悯，“是这样啊……”他叹了口气，终于换回了那个亲近的称呼，继续问道，“悦儿她现在，真的一个近亲属都联系不到了吗？”
　　“她在北京还有一个，几乎从来就没有走动过的远亲，她父母出意外以后，她的远亲根本就没有来关照过她。当时只有叔叔阿姨以前在医院的几位朋友照顾过她几天，后来她就真的只有我了。”
　　韩昭阳不由得抓紧了手里的茶杯，高悦凭空消失的那年，他猜测过很多原因，可是他唯独没想过她彻底离开是因为父母双亡，举目无亲，一时间他也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问道，“晓梦，这些年，你一直都陪在她身边吗？”
　　吴晓梦尽量平静地答到，“本科四年，后来的硕士博士四年，虽然有段时间我们不在一个校区，甚至不在一个学校，但我一直和她在一个城市，也能和她互相照顾。一年多前悦儿决定来上海工作，我们才分开了一段时间……”
　　韩昭阳看着吴晓梦，顿时觉得她这些年和高悦在一起也很辛苦。“晓梦，悦儿她有你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
　　“其实我反倒是觉得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悦儿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发病过了，之前的医生也说她基本上和正常人无异。后来我们去香港读书，与其说是我陪着悦儿，倒不如说是她陪着我。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久到早就把对方当成那种密不可分的亲人了。所以她现在病了，别说是工作，哪怕是让我舍了我的所有，都不重要，只要我能看着她一点点好起来就好……”吴晓梦说着说着，彻底忍不住了心底的焦急，竟哽咽了起来。
　　韩昭阳体贴地拿下了吴晓梦手里紧紧攥着的茶杯，然后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吴晓梦的肩膀，安慰道，“晓梦，你也别太过担心，她一定会好起来的。怎么说我也是被派过来交流技术的优秀心内医生，你可以去业界打听，我的技术能力可是过硬的。只要你们配合治疗，我一定让她活力满满地出院。”
　　吴晓梦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憋回去了眼泪，然后真诚地看着韩昭阳说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还和我说，等明天你们那个主任来了让她做悦儿的主治医？”
　　“我这不是怕你看我资历浅，不放心吗？”韩昭阳没有说实话，他决定将高悦转给郝主任治疗，其实是为了避嫌。
　　“昭阳，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恰巧遇见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们也是刚从香港回来不久，悦儿新联系的私人医生还没有到上海，我们也是没来办法，这才来了医院。谁知道刚刚来医院，悦儿她就发病了……我觉得我能说清楚的病史，我都已经告诉你了，我也联系过了医生调悦儿的病历，他一发给我，我就立刻转交给你。”
　　“好，那我们加一下微信吧，电话什么的也留一下，方便后续我们交流悦儿的病情。”
　　吴晓梦掏出了手机，扫了一下韩昭阳的微信名片，说道，“昭阳，这次真的要麻烦你了。我会争取多请几天假，等确定悦儿平安了再走。如果我等不到悦儿出院，请你务必看在我们以前的同学情分上，多费费心，好好照顾悦儿。”
　　“晓梦，就算我们不是老同学，悦儿她也是我的病人。我是一名医生，相信我，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她好起来的。”
　　“昭阳，我没有半点质疑你的医术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给她除了医生对待病人以外的，多一份的关心。悦儿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真的很需要别人的关心和体贴。至于具体怎么治疗，会花多少钱，你随时和我说，我和悦儿这些年都有积蓄，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如果你需要我多给你些钱的话……”
　　韩昭阳看着吴晓梦用无比谦卑语气低头恳求着他，甚至还想单独给他钱，突然有些气愤，“吴晓梦，你觉得，就因为你们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所以现在，你不给我钱，我就不会上心照顾她吗？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吴晓梦突然百口莫辩，她羞愧地低下头，急得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几分，然后哽咽着说道，“不是的……昭阳，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今天真的太着急了，一时话也说不好，事情也办不好，我……”

　　韩昭阳看到吴晓梦又哭了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把话说重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两人正尴尬地沉默着，刚刚刚查房结束的孟卜凡突然推门进来。
　　他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吴晓梦，手忙脚乱地拿出杯子倒了杯茶，差点儿打翻了茶壶。吴晓梦见状，赶紧擦了擦眼泪，找出纸巾擦着桌子上的水渍。
　　孟卜凡见到吴晓梦一声不吭的委屈模样，忍不住来了一句，“老韩，好好一姑娘，你怎么给人家弄哭了？”
　　韩昭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恶狠狠地瞪了孟卜凡一眼。
　　然后，吴晓梦缓缓开口道，“您误会了，韩医生他没有欺负我。我是他病人的家属，刚刚听他说悦儿的病情，有些着急，我就哭了。”
　　说罢，吴晓梦生怕自己的话还没有给韩昭阳解围，还特意又补了一句，“我哭完全不关韩医生的事，对吧，韩医生？”
　　韩昭阳没有想到刚刚被自己指责过的吴晓梦，会这样维护自己，很快便领了情，“老孟，她说的没错，是这样的。”
　　孟卜凡见吴晓梦这样维护韩昭阳，一时也来了些别的心思，他特意走到吴晓梦面前，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老韩没欺负你就好。妹妹，你是谁的家属啊？你告诉我，我刚查完房回来，可以告诉你病人的情况。老韩他一直都不太会和病人家属沟通，你这么好看，以后哥哥来和你沟通怎么样？”
　　吴晓梦还不太适应孟卜凡有些插科打诨的嘘寒问暖，一时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退。
　　韩昭阳见状，立刻用力敲了一下孟卜凡的头，“你又找打是不是？”
　　他转过身去，和吴晓梦解释道，“你别紧张，他这个人就是这个不正经的样子，但是他没有坏心，就是开开玩笑。你放心，高悦我会好好照顾的。”

　　韩昭阳向高悦认真介绍了孟卜凡，可是没多久，他们之间的寒暄就被突然闯入的小胡给打断了。
　　小胡穿着一身护士服，慌慌张张地叫喊道，“韩医生孟医生，监护病房里的病人，好像又有状况了，你快去看看吧！”
　　孟卜凡不解地问道，“不会吧，我刚刚从ICU出来的时候，她还没事呀……”
　　小胡紧皱着眉头回答道，“可是刚刚心电监护确实异常了，现在警报器还在响……”
　　听到这话，韩昭阳孟卜凡甚至来不及安抚焦急的吴晓梦，他们便跟着小护士，急急忙忙地跑进了隔壁的ICU。
　　病房门外，空荡荡的医院走廊里，又只剩下了吴晓梦一个人。她神情恍惚地，跌坐在离病房不远处的长椅上。
　　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她一直处于担惊受怕的紧张状态。到了现在，再看到韩昭阳他们在病房里忙碌的身影，一时间，竟然不敢去主动探听里面的消息。
　　她双手合十，翻出来她的手提包里，并不经常佩戴的红珊瑚手串，默默念道，“请保佑悦儿，平安无事，早日康复。”

　　病房内，看着发出异常“嘀嘀”声的心电监护仪，韩昭阳竟突然愣住了，他拿起心脏起搏器的手，竟然控制不住地颤抖。
　　孟卜凡见状，大声喊了好几遍韩昭阳的名字，他双手的颤抖才止住了。
　　韩昭阳努力平静地说道，“现在进行心肺复苏。充电，离开！500焦耳，321电击！”
　　“500焦耳，再次电击！”
　　“肾上腺素50毫克静脉推注，快！”
　　又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高悦终于脱离了危险。
　　韩昭阳回过神来，再度握紧了刚刚因为极度紧张不断颤抖的手，对着小护士质问道，“我不是让你给她注射黄芪了吗？为什么她还会心率失调？”
　　小胡摸了摸头，咬着牙说道，“不好意思啊韩医生，之前六床那个大爷一直不依不饶地不让我走，我就忘了这事儿了……我……”
　　小胡解释的声音被韩昭阳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一个难缠的病人找你说话，就比另一个病人的命还重要吗？我明明嘱咐过你给她用药，你为什么不照做？要是今天出了事，你担待得起吗？”
　　小胡从未见过韩昭阳发这么大火，一时间除了哭，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卜凡见状，赶紧遣她出了病房，去整理病历与抢救记录，然后对韩昭阳安抚道，“病人多护士忙不过来也是常事，你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的，今天怎么这么急？虽说刚刚很是惊险，可现在毕竟没事了，小胡都被你骂哭了，你就别生这么大气了。”
　　韩昭阳用力地指着门外护士站正在收拾病历的小胡大声说道，“明明就是她渎职，你竟然还要护着她？要是刚刚病人真的出了事，你去替她担责任吗？”
　　孟卜凡轻轻地放下了韩昭阳直直抬起的胳膊，继续哄他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不替她说话了行不行？我没想护着她，我这不是怕你气坏了自己吗？”
　　韩昭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赶紧做了几个深呼吸，慢慢地走出了ICU病房，对着病房外焦急等待的吴晓梦解释了一番。
　　“昭阳，悦儿怎么样了？她怎么会突然又出了问题？”
　　“晓梦刚刚是因为用药上面出了一些问题，刚刚我和孟医生又确认了她的情况。我现在去处理一下刚刚诊疗交接的事情，等事情处理完，我会亲自守着她，直到她醒来。”
　　“真的麻烦你了。”吴晓梦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今天也不早了，你也在外面守了她一晚。不如你先去医生休息室休息一会儿，要是你也病了，就更没人照顾悦儿了，对不对？”
　　“好的。昭阳你也要注意休息。悦儿有什么情况的话，你立刻通知我。”

　　把吴晓梦再度安顿在医生休息室后，韩昭阳这才走进了他和孟卜凡的医生办公室。
　　然后，韩昭阳特意关了办公室的灯。
　　他缓缓地抱着头蹲坐在了办公室的角落里，经过了刚刚那惊险的一幕，他的心脏仍旧“噗通噗通”地快速跳着。
　　虽然他的双手已经不再颤抖，可他胃部强烈不适感仍旧让他有些恶心。
　　韩昭阳突然有些厌恶这样的自己。即便是做实习医生参加第一次抢救，他也没有这样失态过。可是今日，他竟然紧张到了双手颤抖，胃部不适的程度。
　　可是他不明白，明明许多年前，他就以为他再也不在乎高悦了。当初的她，说消失就消失，然后就再没了联系。他一直告诉自己要放下，因为她不值得自己惦念。可他刚刚却还是紧张成了那个模样。
　　他忍不住在心里反问道，那个人真的值得他这样在乎吗？
　　办公室外，孟卜凡刚刚安抚好被韩昭阳骂哭了的小胡，找了一圈韩昭阳都没见到他的影子，这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打开灯走了进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蜷缩在了角落里的韩昭阳。
　　孟卜凡轻轻地走上前去，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看着已经在凳子上坐稳了的韩昭阳，他疑惑地问道，“老韩，你没事吧？你又不是小李，病人只是心律失常，你不该紧张成这样啊……”
　　韩昭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只是不再抱着自己的头，开始用力抓着自己的大腿，想要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孟卜凡却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问道，“这不会，是你亲属吧？”
　　韩昭阳终于回过神来，他的声音不再颤抖，只是淡淡地答到，“不算亲属。”
　　孟卜凡继续疑惑地问道，“不算亲属……那病人你认识？”
　　韩昭阳没有再隐瞒，照实答道，“是我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的话……那应该也不至于吧……你们关系很好吗？咱们也同学这么久了，我都没见你联系过她。”
　　“的确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怪不得我也不知道她。”孟卜凡像是想明白了一件大事，继续问道，“那你上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韩昭阳的脑海中，努力回想着多年前他与高悦相见的最后一幕。

　　那是高考后的第一个夜晚，那时高三一班四十一个同学，都还沉浸在狂欢的兴奋之中，他们刚刚吃完饭，准备去麦果k歌。韩昭阳和高悦，当然也在其列。
　　在酒精的作用下，人总会变得勇敢，也比较容易去表白。更何况是刚刚经历了高考这样的重大时刻，不管是表白的还是分手的，在广大同学里面，总会迎来一个感情纠葛的高潮。
　　当时的韩昭阳，喜欢高悦已经整整两年了，就连志愿，他都像从前和高悦说好的那样，报了和一样的学校。
　　这两年来，他压抑自己的感情压抑的很是辛苦，毕竟他是一个比较理性的人，不想为这些他控制不了的情愫，轻易地赌上两个人的将来。
　　一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韩昭阳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正打算叫住前方不远处的高悦，可惜他打了无数遍的腹稿的喜欢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高悦突然接了个电话，一句话都没有和大家留，就拉着她最好的闺蜜吴晓梦，慌慌张张地提前离开了。
　　韩昭阳并不知道高悦为什么会提前离开，还想着她总会回来，就算今晚不回来，还有毕业典礼，还有志愿确认，还有通知书确认收到的签字……机会还有那么多，他总能等到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次的分别以后，高悦和吴晓梦就那样不留痕迹的一起消失了，就连班主任老师也不知道她们两个去了哪里。老师好像有意要向同学们隐瞒什么，故而无论韩昭阳怎么心急，他却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这便是韩昭阳和高悦的最后一面。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亲自对她说口他对她的情愫，就再也没有见过高悦，也和她失去了联系。
　　后来韩昭阳在北医直博毕业，八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见过高悦的身影。
　　他曾经近乎于疯狂地寻过他，一开始他还甚至还会心存希望地想着说不定哪天就会见到她。
　　他心里对她是记恨过的。他不明白，作为朋友，她到底凭什么那么狠心，说走就走。
　　他也反问过自己，到底为什么会那样不甘和遗憾呢？
　　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道别。
　　到了后来他也渐渐放下了，不再执念于找她的这件事。
　　再后来，韩昭阳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原因，由于不想卷入同事间的勾心斗角，他阴差阳错地被排挤到了上海的一家医院，作为交流的医生，在这里交流了一年多。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高悦就是在这个城市读了四年本科。他更没有料到，在他交流结束之前，高悦会从香港回到上海来。
　　或许这一切，真的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韩昭阳不再回想着过去的事，只是把那些一言难尽的过往全都淡淡地化为了一句话——
　　“我们高考之后就没有再见过了。”
　　孟卜凡敏锐地察觉到了韩昭阳的异常，继续问道，“那这都快十年没联系过了，你怎么还这么激动？这不会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吧？”
　　韩昭阳赶紧打断了他，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你别胡说，悦儿她高中的时候天天学习，哪儿有时间谈过恋爱。”
　　孟卜凡见他急于否认的态度，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而是继续说道，“她没有时间和你谈恋爱，那就是你当初喜欢她喽。”
　　这一次，韩昭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
　　孟卜凡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翻出了微信某个联系人和韩昭阳以前的合照，又翻出了另外一张合照，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看了好几眼。
　　“你不是吧老韩？我以前就觉得你的前女友都长得像，还以为是因为你有审美定式……我竟然今天才知道源头是谁……”孟卜凡指着隔壁的方向，回想着病床上高悦的模样，不可置信地说道，“她真是你初恋啊？”
　　韩昭阳终于打破了持久的沉默，说了一句话，“她确实是我第一个暗恋对象。”
　　孟卜凡惊讶地大声说道，“我去，你这也太变态了吧？九年交了三个女朋友，全都是你初恋的替身！你这整个一打着专一旗号的标准渣男啊……”
　　韩昭阳顺着他手机里的照片里看过去，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大学期间到毕业后他继续进修，韩昭阳也谈过恋爱，甚至是听从家里的安排相过亲。
　　只是到后来，基本上每段关系结束的时候，女方总是说他不够投入，他也只是觉得大概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缘分，所以才无法走到最后。
　　可是现在，看着那些合照，他才发现，原来他那为数不多的几任女朋友，都有几分高悦的样子。他才突然觉出自己的可笑，他明明没有任何办法去左右他心里埋着的这个人，可是他竟然还在无意中惦记着这段感情。

　　韩昭阳不知所措地说着，“当初高考结束高悦就不见了，我找了她半年多，实在是没有半点儿消息，就没再想过还能遇见她。至于我那几个前女友……我谈恋爱的时候，每次交往，我都是认真的，没想着让她们代替谁，我是真的没注意她们都有地方像她……要不是今天你发现了，我可能自己都不清楚我交往过的女生都像她……”
　　韩昭阳无奈地挠了挠头，又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那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韩昭阳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们都快十年没见了，她现在又这个样子，谈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孟卜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人的身体反应是不会骗人的。老韩，刚刚你紧张成那个样子，就算你现在不喜欢她了，你也是很在乎她的。”
　　韩昭阳抬起眼，认真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是有以前的同学情分的，我也不忍心看着她在我面前病成这样。”
　　孟卜凡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做医生的，肯定要给病人先治病。我知道这两天你就算是值班肯定也心不在焉的，你去病房守着她就好。等到明天郝主任来了，让她来做后续治疗。在那之前，再有紧急情况，你随时叫我。”
　　韩昭阳低下了头，“老孟，我……”
　　“我们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再强撑着。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我知道你医术好，可是刚刚你已经紧张成这样了，还是避避嫌比较好。”
　　韩昭阳挠了挠头，“嗯，我会避嫌的。就是我现在心里有些乱。”
　　孟卜凡又拍了拍韩昭阳的肩膀，说道，“老韩啊，反正她至少得在医院住一两个月，这段时间你有的是时间和她相处。”
　　孟卜凡纠结了一下，接着说，“我再多句嘴啊，如果你们当年有什么误会，等她好起来了就赶紧解开。如果现在还不确定你对她的感情，那就等你自己慢慢想清楚。现在既然有这个机会，你就别再错过了。”
　　“嗯，我知道的。谢谢你和我说这些啊，老孟。”
　　“跟我客气什么？就是我估计啊，郝主任想要给你相亲的事，要彻底泡汤喽。”孟卜凡摊了摊手，看着韩昭阳进了高悦的病房，然后又回到了医生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