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佩》喜别不相逢

4、第四章 围猎

　　天启五年，皇帝周显宗设迁州围猎，叶知秋在凌霄禁卫军服役一年有余。
　　迁州距离都城不远，沿途崇山峻岭，风景秀丽。皇上常于迁州设猎，众人习以为常，圣命已下，下属各宫纷纷开始筹备。
　　“阿秋，你怎么在这？”禁卫军统领白羽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宫道，伸手拍上叶知秋的肩膀。
　　叶知秋回头，见是他，愣了下：“怎么了？”
　　“皇上下令了，迁州围猎，就这几日。”白羽兴致勃勃，“天天关在这皇宫里，可算要出去走走了！”
　　白羽虽已是禁卫军统领，但他入宫较早，年龄只比叶知秋大上两岁，又生性肆意跳脱，常年在宫中值守，可是给他憋闷坏了。
　　叶知秋看他一脸憧憬，弯了弯唇角。
　　皇宫下钥，叶知秋站在宫墙之上值守，从他的位置望去，整个皇宫都尽收眼底。
　　从入宫的乾武门，沿宫道过三殿，高墙围合、琉璃金顶，一路灯火通明，却又凄冷肃穆。
　　有清风吹过，叶知秋站在高处，更觉寒凉。

　　次日一早，禁军五百人随行出宫，凌霄禁卫三十精锐紧随皇帝步辇，白羽跟在步辇前右侧首位，叶知秋紧随其后。
　　这出行的人员，除皇帝和高阶官员外，另有亲王皇子等，浩浩荡荡也有上百余人。
　　迁州营虽不远，也走了有四日的路程，终于抵达迁州郊外的蒲柳猎场，安营扎寨。
　　禁卫没有自己的帐篷，轮岗值夜，只有一顶公用帐篷用于替班的禁卫暂时歇息。
　　叶知秋此刻正静立于周显宗的帐外。
　　远远望去，他犹如一根钉子，扎在帐子门口，虽是一身常服，但挺拔刚劲，丝毫不输铠甲卫兵。
　　叶知秋望着帐口，攥了攥拳。
　　这一年来，他深得皇帝信任，从值守宫城的禁卫破格提升至御前带刀暗卫，他与皇帝的距离，越来越近。
　　皇帝打围，分朝猎和夜猎，此刻月上梢头，一声号角之下，夜猎已然开启。
　　周显宗□□是一匹汗血宝马，乃是塞北狄族进贡而来，因通体棕红、四蹄雪白，取名为“回雪”。此刻号角声下，回雪扬蹄前行，紧随着前方一头受惊的幼鹿奔去。
　　说是打围，却也并非是任由皇帝亲王等随意驰骋，而是四周皆有兵卫手执火把，将事先放置于山林中的小兽驱赶至围猎区域，再由皇室宗亲和武将大臣等搭弓射箭、进行围捕。
　　叶知秋身为贴身禁卫，自然寸步不离周显宗，纵马紧跟在他身旁。周显宗自幼学习骑射，功夫原本不弱，此刻策马扬弓，好一派威风。那幼鹿受惊，一头钻进灌木林中，周显宗轻叱一声，伸手一鞭抽在回雪的臀上，回雪嘶鸣一声，飞奔追上。众人见皇帝冲进灌木丛中，急忙纵马跟上，一时间树林沙沙做声，人影憧憧。
　　叶知秋始终紧紧跟在周显宗身后，左手揽缰，右手默不作声地摸上自己腰间。
　　那是一柄软剑，缠绕在他腰间束带中，剑名“白虹”，取自白虹贯日，剑锋凌厉，乃是无上佳品。
　　谁也未曾见过这柄软剑。
　　叶知秋紧盯着周显宗地背影，四周树影环绕，远处有火把噼啪作响，周显宗兴致正盛，纵马疾驰，将一众人等远远甩开，只有叶知秋紧紧跟着。他早已看过四周地势，倘若此次一击得中，这灌木林下有一个矮崖山洞，直通河道，顺河道而下，便可逃离这座都城。
　　耳边风声刮过，似乎在与他示警。
　　两人在灌木丛中疾行，越往深处，灌木丛愈发密集，四周不辨人影。
　　叶知秋目光紧锁，那幼鹿早就不见踪影，周显宗兀自纵马前行，叶知秋气沉丹田，手按剑柄，正待刺杀！
　　正待他将要起势之时，前侧忽然传来一阵慌乱的马蹄声。
　　周显宗立刻抽紧缰绳，叶知秋将腰间软剑按回，疾步追上，喝道：“什么人在围场闹事！”
　　他本以为是哪家王爷的家仆不懂规矩在皇帝围场纵马打闹，却不料前方传来兵刃交接之声，周显宗皱眉道：“越发的没有规矩了。”说着双腿一夹，回雪迎着那边的声响跑去，叶知秋也急忙跟上，却见那众人所围攻的竟是迁州营将军曹烈。
　　围攻曹烈的共有七人，皆是江湖上的练家子，虽然人数不多，却各个下手狠辣精绝，叶知秋看在眼里，也是替曹烈捏了一把冷汗。曹烈虽然是军中将领，于武学一道更多在意战场上厮杀的实用，于近战的江湖武学却并不适用，一来二去，竟也处于下风。
　　那边几人看到人影，又见他二人座下高头大马，才到是官家的人，高声叫道：“这边还有！”立时便有几人转向叶知秋二人而来。
　　叶知秋本就想趁乱行事，此刻抽出腰间佩剑与来人兵刃相接，周显宗虽是皇帝，但自幼习武，功夫不弱，一时间竟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叶知秋制住两人，却听曹烈一声痛呼，身上已被刺了一剑，眼见体力不支，叶知秋仗剑而上，却不料半路被拦截，那人手执一柄单刀，刀法极尽狡诈，叶知秋被他制住步伐，一时脱身不得。
　　围场的人逐渐往此处追寻而来，火光与喊声逐渐靠近，那伙匪徒情绪焦灼起来，叶知秋心中也有焦虑，手下狠戾，想从那人手中脱身转而刺杀周显宗。那曹烈被三个人围着，已逐渐没了动静，叶知秋猜他命不久矣，纵身一跃，欺到周显宗身旁，那人也极快缠上，单刀簌簌有声，刀锋划破叶知秋的衣袖，发出“哧”的声响。
　　叶知秋耳边听到不远处有兵士靠近的声音，心知此次计划将要落败，心中烦躁，手下便有些走神，忽觉肋下一凉，一阵刺痛猛地爬上心头。他挥剑将那人逼退，却见那使单刀的匪头欺进上来，他身上吃痛，动作便没有那么迅捷，皱了皱眉，忽然伸手在周显宗□□坐骑臀上用力一刺！
　　回雪吃痛，嘶鸣一声扬蹄狂奔，那匪头趁机单刀抢上，刀刃架在叶知秋颈间。
　　“功夫不错。”匪首声音很年轻，全不似其刀法般老练。
　　叶知秋肋下伤重，又因着他们的突然出现而致使刺杀失败，心口一阵翻江倒海。
　　匪首招呼一声，身手抓住叶知秋后心，那几人一同向山下奔去，从崖边一跃而下。
　　围场一边是一个矮崖，下面是官道，但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山崖一侧有一个隐蔽山洞，此刻那几人正依次穿过山洞，再往里走，竟是峰回路转，眼前一派开阔。
　　早有几匹马等在此处，几人跃身上马，那匪首始终挟持着叶知秋，此刻也未放开。
　　叶知秋本就有伤，一路颠簸失血过多，脸色越发苍白，拧着眉头问那匪首道：“你带着我，就不怕我沿途留下印记？”
　　匪首哈哈一笑，道：“看你功夫了得，该是个近前护卫，你们这些人生来便是给这些官老爷保命送死的，即便留了印记又怎样？”
　　叶知秋闻言抬头看了看他，那匪首兀自策马奔驰，深色的瞳孔中有树影掠过，神色难以捉摸。
　　偏他说的半点错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攻君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