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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何掇翻了个身,盘腿坐起来,顺了顺气,才起了身。刚一起来便打个趔趄,低头一看却是一条长鞭横在自己脚腕上,鞭梢落处青青肿肿,简直不能看。鞭子是浸了桐油的,乌油油一长条,拇指粗,一鞭上去谁试谁知道。

      “你用鞭子?”

      “嗯。”梅如月应声。他提起那根毒蛇猛兽似的该死鞭子,往手腕上一卷便收入袖中。他那袖子宽宽大大,一根鞭子收进去,泥牛入海似的看不出什么来,就像他身上无处不藏的各式暗器一样。

      何掇想起他刚才那一招“含沙射影”,忙仔细检查身周有无暗器痕迹,遍寻不见,正准备抖开衣襟,只听梅如月道:“没有暗器,是诈你的。”

      死小鬼,居然诈他!!

      何掇懊恼,又无法,只得道:“是我轻敌,若以此胜我,失之坦然。我亦不愿轻易放弃这等切磋技艺机会,再和我打一场,请赐教。”

      梅如月不答,一双好看眼睛只瞟何掇青肿的脚腕。

      “无事。”何掇说,“既然我还能打,这就算是小伤。”

      “好。”

      一个好字话音未落,少年身形已然轻灵飘逸,鸿雁一般逼上前来,右手一颤,一条游龙似的鞭子就复缠上了何掇脚腕,一勾一抽,顿时再添一道淤痕!

      何掇咬牙不动,从说出那番挑战话时便暗自运息调散内力,此时一周天已运转完毕,浑身铁一般刀枪不入,梅如月那一鞭子抽来,不过是穴蚁噬咬般疼痛。他那正行剑早已出鞘,就在那瞬息间,梅如月一鞭未拽倒他,一鞭又起,借势以鞭尾横扫,行至中程却撞在光洁雪亮的剑身上,啪地一声脆响,两件宝器各自嗡鸣。

      梅如月见一招不成,手腕翻转,已扣上三枚泛着幽幽蓝光的银针,作势欲发!

      何掇提剑一格,撞开了他那夺命鬼鞭子,剑尖借力朝前一送,飞起一脚在他膝盖上猛力一踹,那少年终是没有修过任何护身法,被这猛击引地双腿一软,肩膀被何掇左手一带,就被按在了带着露水的青草地上。何掇左手擦过他肩膀,直直捏住了他手腕,把那三根银针所发之势掐断,扳倒在草地上。右手那柄剑出势不停,剑尖没入土中尤自铮铮作响,剑身颤动,离少年那雪白脖颈只一厘之距。

      两人这场争斗不过三息,双双卧在草地上顺气喘息,却还保持着上下动作不变,肢体交缠间梅如月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推了他腰一把,何掇才如梦初醒似的蹦起来蹿了老远。

      “小鬼功夫不行啊。”何掇顺完了气,站起来又是一条好汉,丝毫不顾自己也被打倒过一次,只是最后得了个胜的结果便小人得志起来,还连哄带嘲笑地好整以暇看那小鬼,心情突然好的很。

      就像连日来笼罩在他身上的阴霾与迷茫,打过一场后通通烟消云散一样。

      他和梅如月收拾收拾包袱,还念着梅如月未加冠,还是个小孩子,自己提了布包,让梅如月空着手。那孩子倒真是个心细如发的主,见何掇脚腕还肿,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拔了他剑削了根翠色绿竹棍儿给他杵着。

      何掇把包袱往肩上一搭,左手竹棍一撑,自觉跟个拾荒的老头子差不多。天知道在这之前他是神仙也似的正道第一人,白衣白袍飘飘渺渺,往那一站就是驱魔辟邪的神器,如今不高三五天时间,却恍如隔世。

      但何掇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往哪儿一戳都能活得自在,琼脂玉液地供着养着想来当然好,扔在臭水沟里也能开出花来,还偏要开朵大红牡丹,端的是气死人不偿命的主。

      如果现在不是身边有了个叽叽喳喳非要出去看看的小鬼头,何掇毯子一裹搭个草棚子,在这深山老林里也能凑合。

      出山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沿着他们走出来的这条根本不能算是路的小径,尽头是一片茂密苍翠的竹林。远处若隐若现的空蒙谷泛着浓雾,绝高的寂灭岭耸立着,无端让人压抑又喘不过气来。

      何掇停了步子,静静观望着。

      这是他如今摆脱了曾经,新的生活的开始。

      梅如月陪他静静站了一会,方扯了扯他袖子,指着山下。

      “去哪里?”

      何掇道:“哪里都可以。这四海八荒,山川草木,如今我万事脱身,且陪你去看看罢。”

      “好。”梅如月应声,便拽着他袖子直往那山下走,看来却是熟门熟路,已在这山间穿行多年了。

      出了这山,却见山脚下一处寺庙,并寥寥几所佛门院落,都是一样的破旧,茅草盖顶,竹木作墙,在这渺无人烟的山坳里平白显出几分脱俗来。

      问了门外静默的僧人,方知此处名为空蒙寺,好些和尚世世代代守护这奇绝险地许久了。何掇向来不信这些,混迹魔道之后更是对此嗤之以鼻,然而拗不过梅如月稀奇的很,这孩子长那么大都没见过活人似的,缠着他要看。何掇无法,只好进那庙里,迎头见了位印堂铮亮,耳垂拖肩的老僧,一看便是道行深远的,道明来意后便被引着在这佛堂里转了一圈。

      佛堂不过一亩三分地,半刻时间也就走遍了,入了大堂,却见那佛案上供着长明灯蜡烛等物,幽幽地闪着微光,把大殿里各佛陀与那供在正中的释迦如来的脸辉映地仿佛真镀了层金身佛光一般。

      堂上是摆了签筒的,那老僧道里面是些佛偈经言,有缘人可随意取签的。何掇见梅如月好奇地把那签筒翻来覆去地看了,最后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摸出一支细细的签子来,一端有一小指大的小盖封着,掰开便掉出一卷泛黄的纸来。

      何掇见梅如月捏着那纸半天没声响,又看一眼老僧那静默无言的死人样,只觉牙根子酸,从梅如月手中拿过那签筒,自己抽了一根。动作快了,另一根签也被带了出来,落到地上。

      何掇一皱眉,问那老僧:“两根签也算么?”

      老僧只低眉顺眼道:“施主既已抽出,拿去即可。”

      何掇便把手中那签筒里纸条一展,只见酸诗一首,落于纸上:

      菩提叶下生,影宿花前看。

      回首红尘里,世事那堪探。

      他看着这狗屁不通的四句,只觉得恨不得砸了这小小佛堂才好。他怀着最后那点针眼儿似的耐心,捡了地上那签打开看,只见:

      身如飘飞絮,心似软红尘。

      莲台琼阁远,终负有心人。

      上下八句,在他看来仿若无病呻吟,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摆在一块干什么吃的?

      他也不好对那老僧发作,只得在心里骂那秃驴一百多遍,转头看梅如月手中那偈语,却是:

      青灯古佛落红尘,苦海无边现回岸。

      柔肠百回千寸断,孤崖万仞泪阑干。

      何掇把那纸从梅如月手中抽出来,见他似痴似呆不得其法的样子,屈指弹了弹他额头,那少年才如梦初醒似的低头捂着脑门,似乎是很担心的,只问何掇:“是不好的事情吗?”

      “瞎扯。”何掇只随意道。同那老僧客气几番,便拉着梅如月告辞下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这篇咱们慢慢填呗_(:_」∠)_
    本章三首诗是作者自己作的,狗屁不通,大家看看笑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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