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忧生怖》姜汤面

3、三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如果他们此刻不是头上顶着的是一块穿旧了的破衣服，衣角边缘还滴滴答答漏着水，这般竹林听雨，还有美人相伴的时光还是人间一番美事。

　　何掇已经在林地里躺了三天。

　　他的脚腕总算是消了肿，身上各处伤口也妥帖上了药，盘膝运气，吐纳调息一番后总算缓过气来，不觉得自己浑身酸痛无力了。

　　就算功夫只有此前的六成，若他身边这个少年想要害他，也不可能轻易得逞。

　　可那少年怎么看都不是会害人的。

　　少年那天又和他说了许多话，告他自己叫做梅如月。十八年来一直在那空蒙谷底，和一个捡了他的老魔修相依为命。

　　他那师父身份不知，一身功法略略听来倒是狠毒凌厉，只不知这少年修了后是否于心性有损。

　　但梅如月看来也不是有损到哪里去的样子，这几天孩子似的缠着他问这问那，他不得已只将这外面江湖大势，正道之首万方剑宗，邪魔外道之尊聚阴域等多年死对头，成名势大组织略略一说，听得那少年一愣一愣，把他当个世外高人似的崇拜。

　　也让他发现这少年是真的没有心机，干干净净不染尘埃，他把何掇当世外高人，何掇倒把他看成是桃源之人。这少年一颗心空净澄明，最是出世脱俗之人，和左右逢缘看人下菜碟的何掇完全不是一种货色。何掇自然是嫉妒的，恢复后要带这少年出山入世，却无端端生起愧疚之心。

　　待那少年发觉世事并不像他所述那般美好，手忙脚乱之际，估计就会萌生回山的念头了。

　　何掇从草地上爬起来，山里空气被这午后小雨洗刷一新，他伸展肢体岗哨筋骨之际，目光突然触及斜斜放置在一旁的正行剑，突然很想打一场。

　　何掇不是嗜杀之人，不过他们入了魔的，并不是小说话本里那般黑气缭绕，面若死灰的枯朽样子，正道魔道都是人。不过他们魔道中人，行事随心所欲无所顾忌，爱干嘛干嘛，遵循自己内心而动，臣弑君子杀父少凌长也不是奇事，让克己复礼遵守法度的正道中人极为不齿。

　　他心念一动，提起剑来，手腕一抖，便拔出鞘去！

　　剑鞘自然是好好放在一边的，话本里把剑一拔，把剑鞘丢出去那都是开玩笑的，剑是百兵之长，剑鞘更有收容藏锋之意，习武之人爱惜剑，也会爱惜剑鞘。这剑鞘乌木所制，粹金花纹盘绕其上，这般气派模样，和内里那把神兵天工的武器倒是不失颜色。

　　何掇细细端详那把伴自己十七余年的剑。自他七岁习武，十岁赐剑，这把剑陪他从小小洒扫门徒，坐到这天下第一人的位置，又伴他弃了这声名，自堕寂灭岭。剑身雪亮，他并指一按，真气灌注，便发出铮铮嗡鸣，令他感到一阵安心。

　　实力，只有实力，才是他真正的保障。人心易变，哪有武器更加顺眼？

　　他于是问那少年：“小家伙，你那魔功，肯跟我过过招么？”言辞诚恳，语调却带着狂妄，一副兀那小鬼打不过老子的气势。

　　小鬼于是不紧不慢地打好包裹，站起来对他道：“我没跟师父以外的人打过。”

　　“这好办，你过来，我让你三招，我们打过。”

　　“好。”

　　何掇见他半天也没拿出件像样武器来，自个摆好了起手式，双腿微分，与肩齐宽，中心下移，右手执那剑松松垂下，整个人却已经不动如山，浑身紧绷起来，戒备着对方出招。他已粗略了解过，魔功多有奇诡，这少年身形轻灵消瘦，没有剑修那般稳扎稳打，锻体炼身，肯定会出些轻巧招数，他不动如山，严防暗器，以不变应万变。

　　他只见那少年状似随意地站在那里，忽然身形一动，便如疾风梭影一样，穿林逐叶而来！他本与那少年尚有五六步远，少年一纵身，两人便已不到一丈宽距离！

　　他身形不动，内力却暗暗运转周身，却见那少年突然双唇飞速地一抿，撅起嘴来露出豆大的一粒小口，双颊一鼓，做喷射状。

　　这少年居然会含沙射影！何掇急忙右脚退后半步，整个人侧身避开那暗器将经过之处，同时护住面门，以防毒物侵袭。突然脚腕一痛，膝后足三里更是被人灌注真气狠狠一踢，顿时半边腿没了知觉，金钟罩法门还未运行一个大周天就难以为继，顿时兵败如山倒，整个人向前一扑，差点吃了一嘴泥。

　　少年正坐在他背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而刚刚一番打斗，都在他刚刚说的“让你三招”范围内，他只做了个防御法门，根本没有出手！

　　何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纵横正魔两道，有一日踢到铁板上，不但被小自己一大截的后辈撂在地上，还是自己作的死。

　　要不是他功力未复，又受了伤，刚巧还看这少年天真好骗，一时轻敌，怎能让这样小鬼欺到自己头上来？

　　一失足成千古恨，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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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何：为什么我打不过你？
阿月：你看隔壁大哥，他也打不过他老婆。
林中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