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翎微

4、习字习字

　　“这是——你抄的？”旭阳般的温暖刹那间雪霜漫漫。想我自当无愧于心，本欲言之凿凿对曰:“正是本姑娘！”可那眉峰一扫，又把我的大义凛然压到了胸腔底，喃喃嘟哝:“写得手酸！”

　　眼皮底下，那只指节分明的手快速跳跃着跃然纸上的龙飞凤舞，一时间，笔迹如同一尾黑龙，扭曲着身子。“游龙戏凤，当真好书法啊！”心情陡然一松，嬉笑拱手，对曰:“过奖。”

　　“你！”他猛的把手一抬，那卷起的抄书重重抬起，却只浅浅一下落于我的头稍。这先生还真是喜怒无常！我翻一翻白眼，入眼即是那只纤长却又棱角分明的手，真是气煞我也，明明这手长得白皙儒气，却也总是这么气势逼人！

　　好女不跟男斗。我故作凄凉:“先生，娘亲去得早，原先她也就只教我认得些字，至于写字，都是自学成才。娘亲生前总慨叹女子无才便是德，无才女子便无忧。爹爹以为娘亲说的是，是以，我就只会这么胡乱写字……”其实我还想从祖宗八代说起，我家祖宗八代历来只钻研算盘，直到我爹这，娶了我娘，才又多了点四书五经的味道！爹爹这才寄予后望。

　　“你少饶舌，饶得我头疼！”林先生生生打断我的期期艾艾，扬起右手，扑的一下，一本书突然的丢进我的怀中，凝神一瞧，赫然写着《柳公权玄秘塔碑》。耳畔又瑟瑟响起北风般的冷言冷语:“明日起，习柳公字，每日五百，黄昏交来。”

　　亭前，檐下，木兰亭亭，花却已去，毫无踪影。屋子已然潮湿的闷热，我便终日懒懒的在兰亭里习字。

　　笔下，横不平，竖不直的仿着柳公，纸上虚浮着的病柳之姿，哪有半分苍劲之感？困得发慌，差点栽进病柳体中，一两滴墨汁沾到纸上，层层晕染，恍如我百无聊赖的日子。

　　打盹时，梦见话本里《画皮》的一幕，逐渐的，那张惨白的脸竟成了先生！他端坐椅上，笔下生花，画的乃是皮肉之妆！一个哆嗦，我转醒过来，敬畏着继续习字。

　　“凝儿，”清风传来一声如笛的清脆，搁笔，抬眼，眸中映着一身碧衣，长及曳地，云带束着细腰，不盈一握，一头青丝梳成繁复华髻，发间却只一支翠莹莹的碧玉簪，倒添几分俏皮。碎步速速，欢喜笑着：“表姐。”

　　身边琳琅也是善解人意：“见过表小姐。我家小姐是日夜盼着您呢。”她端详了我一会儿：“嗯，的确是为伊消得人憔悴，怕是惦念着我的芙蓉蜜枣糕呢！”表姐巧笑倩兮，眉目流转，眸里光辉熠熠。我嗔怪着，可眼珠子止不住左右勾勒，果然，表姐的婢女碧珠嫣然的呈上一食盒，内里乾坤定是我的所爱无疑。

　　还是表姐最知我心意，只是这名子“萋萋”，乍一听，还道是“凄凄”！实在与她爽朗不符。表姐萋萋的爹爹如今是扶摇直上，当朝三品武将，前途无量呀。原本怕她瞧不起咱们百姓人家，却不想却日益走得近，隔个数月便来小住。嬷嬷曾嗤笑我愚昧：“谁家会嫌富亲戚！”

　　不过，我表姐的确出类拔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女红，厨艺……是以，爹爹总要我学她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