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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赏赐 ...

  •   “姐姐,轻些,疼……”壬佩玖一壁说,一壁忍不住“嘶嘶”地叫着,牵扯着伤口处的药往里渗去,细细密密如针扎一般,越发刺痛起来,颊旁的腮肉便不由地抽了两下,却引的更疼了。他脸色苍白,眼眶却嫣红,活脱脱一个娇人模样,玉傩看了,也不忍再下重手,心里那口气却越发烧起来:这会子倒知道讨饶,方才怎么成锯嘴葫芦了?好好一张白玉面皮,倒让蛮人打出个口子来,看得人心里怪难受的……

      缓了几息,到底意难平,便把手上药瓶往桌上轻轻“嗑”的一放,嘴上戳刀子道:“你若真知道疼,同人打架的时候怎想不起来?”想到昨日里磕的那些伤,不由自责起来,觉得自己没担起“姐姐”这两个字,才短短三日不到,就见他受了这些伤。

      “先头的伤还没好,又添了新的……”

      壬佩玖见她当真恼了,忙祸水东引道:“不是我要打的,是三哥……”

      “还敢推诿了!”玉傩蛾眉倒蹙,“我早问了福海,他可说了,是你先在宫里约架的!”

      壬佩玖嗫嚅道:“实在是不耐烦听那几个打太极了,才拉着三哥出来的,以后再不敢了。“

      这倒是让玉傩说不出更多批评的话了——原以为是贪顽故,倒不成想是这个原因。再一想,自己不也不喜同那些个姊妹们客套么?若遇着那些大节小会的,也是“机关算尽”地找借口寻理由逃避的。

      这下倒对他生不起气了,反而有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近在——本以为这些龙子凤孙便没了这些烦忧,只管当富贵闲人,逍遥自在去便可以的,没想到龙子也有龙父镇,凤孙也有凤祖盖,这世上哪有什么真自在,便是苍穹亦有穷。

      责备的话开不了口,玉傩只好叹口气,诲道:“便是当真不喜,找借口遁走,也不必真刀真枪地打;真打,也不必往脸上招呼——说来这也不是你的过错,是我妄下断言了。”

      壬佩玖在旁见她无端端神色低迷起来,便知她定是又在心中胡思乱想些旁的劳什子,把自己绕进去了,心下着急,忙另起话头道:“姐姐说的甚是在理,哪里就妄下断言了?这早朝没甚意思,几个大臣,你打过来,我推过去的,下了朝还被几个哥哥拦着回不来,确是我玩心起了,非拉着三哥要打的,我是该好好反省的。——不说这个了,姐姐,你先前说怕天儿热,我说要给你几个冰鉴子用,昨日忘了吩咐下去,今日送来可好?还有昨儿个说要做的衣服,虽说之前做嫁衣的时候量过尺寸,毕竟是几个月前的了,到底怕变了,下次来人量的时候,姐姐和我一起吧。另,过几日回门时候带的礼,我不懂礼数,也不知道岳父母喜好,少不得要靠姐姐帮我参谋的……父皇昨日只给了两个香囊,这几日定还有赏要下来,这些零零总总的琐事儿,都要麻烦姐姐了。”

      玉傩到底还稚嫩,也未想过壬佩玖会是在引自己开心,听他说的繁琐,便把先前愁思抛开,一桩桩理清,“那日不过说的浑话罢了,这屋子位置好,白日有阴翳,晚间有清风,倒不必麻烦了……”说起尺寸的事儿,不知她想起什么,面色微红,略过这茬,接着道:“阿爹阿娘不重这些虚礼,但到底有些偏好,你不必害怕,想好要送什么,先知会我一声,有什么好的不好的,再增减便是了。陛下的赏早先便到了,我照着管家说的,按照你们府里往常的习惯,都入了库了。只是还有个人,也送了份礼来……”

      壬佩玖原听她说“你们府”,心里不大自在,却到底知道这事功夫不在一时,只扔了这想法继续听,又听她说“还有个人”,又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心思一转,便知多半是宫里那另外一位了,不由暗怪自己粗疏,竟连这等要紧事都忘了说。

      那边玉傩接着说下去,果然道:“皇后使人送了些首饰头面来,说是给我的,还让我得空进宫去坐坐。两拨人混在一起,我还以为是一道的,等都收下了,才有一个宫女模样的跟我说了这些……”

      玉傩一边说,一边心中忍不住感到窘迫:当朝五皇子,如今的信王殿下,不服皇后管教,是举世皆知的。宫中办宴,若有这两位同时在场的,总免不了尴尬。口舌之争倒算不上,但只要皇后开口,眼前这位就必在旁或哼笑以加、或白眼相向,也够让人尴尬的了。可举凡此类晚宴,若果真放着皇子不请,只怕言官在餐桌上就要用筷子蘸着酱油记上一笔。何况皇后一贯以“贤德”著,又怎肯落人话柄?

      偏一个不得不请,另一个也真就敢接,时日久了,倒是让大臣们练就了一脸蚊子钻不透的脸皮,任场面如何尴尬,也能笑着举杯,僵笑着附和皇帝那一句“赤子之心不改”,待离了席,却拉下眉头,摇头骂道:“竖子愚昧,只图一时意气,不谋长久之功!”

      此类宴席多办这么几次,众人便都知晓了这五皇子的蠢笨——草包不少见,但皇室的草包可就少见了,何况到了安平帝这里,一出就出了俩——上头那位宫女生的老二可也不消停!但明着非议当今圣上他们到底还是不敢,只敢私底下给老二老五这两位绑一块儿,一人戴一顶高帽,老二赐“走鹤”,老五赠“和光”。说出来一个“鹤”,一个“光”,不知内情的,还要道一句风雅,但仔细琢磨一番,这“走鹤”可不就是“不舞之鹤”嘛,那“和光”倒是跟“和光同尘”沾了点边儿,可这壬佩玖所为,哪一点和了光?哪一点同了尘?倒是玩得一手好反讽。

      这些个吃笔杆子饭的人,损起人来可真是杀人不见血,净往竹芽子开刀,可真是损坏了。

      倒也有人提出异议,磕着瓜子、嘬着小酒跟人侃:这五皇子……不会是在装傻吧?要说这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啊,你说那勾践、李忱,不也忍辱、不也负重、不也装傻,不也充愣吗?人家不也被人家笑话吗?可最后……这这人家不也赢了吗?

      但这些人,大多“吗”字才来得及抿个唇,就被同桌的扔了一脸的花生壳:您这么厉害,那您给我算算,我家那只母鸡啥时候才能下蛋那?

      所以最后这“走鹤和光”的说法越发甚嚣尘上,从玉傩还没来京城都已经有所耳闻,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这“蹭赏赐”的做法,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这样的人,真的能冠以“贤德”二字吗……由此可见这外头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别的不说,就看壬佩玖,哪里就傻了?虽说行事乖张些,但心里总有杆秤的,玉傩反倒觉得……她心里默默地想,她总觉得壬佩玖有股聪明劲儿的。御前出言相护,门前不测跌倒,人前放话立威……还有于管事、福海分明有些惧他,真的只是因为他的王爷身份?可他一举一动,又浑然自成,不似作伪……

      思绪翻飞间,就见壬佩玖皱紧眉头,恼怒异常,怒声道:“什么臭鱼烂虾也敢来头上撒虱子,姐姐给她三分面子,只怕要开起染坊来了!——姐姐若喜欢那些首饰,只管收下,当个玩意儿耍着玩儿便是,若不喜欢,便让福海扔回去,也省的脏了姐姐的地。”

      玉傩自然是不要的,默默摇了头,壬佩玖就眉开眼笑起来,偏头想了想,朝玉傩要了根钗子,唤来福海,递给他,让他凭此去问金缕银灯要来那些物事,随便寻个由头还回去,便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屋里又只剩下两个人,壬佩玖再忍不住,不顾窗门大开、天光大亮,就扑过去抱着玉傩,不住拿脸蹭她脖颈,把刚上的药蹭了她满脖子,把玉傩唬了一跳,连声询问,他才道:“姐姐护我,我心下欢喜。”

      皇后一派势大,旁人若是这般处境,不说巴结,也不敢得罪,姐姐却想也不想便选择了他,又一次选择了他……壬佩玖仿佛抓住了两次生命的交界点,喉头一僵,几欲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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