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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三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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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久未交心,此番恰逢其会,来了兴致,索性弃了车轿,暗拼脚力,道中惊起好事者无数并无知者若干,他们都置若罔闻,从宫中一路角逐到得府前,也不感疲累,只觉酣畅。
二人暗自调息片刻,三皇子仰头看着牌匾,便自沉默。
壬佩玖也抬头凝视片刻,转头看向三皇子,含笑道:“三哥莫急,大丈夫何患功名不立?”
三皇子这才惊醒一般,扭头看着壬佩玖,惊诧道:“你这张冠李戴的毛病,还没改?”
壬佩玖撩袍抬脚朝府内走去,道:“三哥不患功名不立,难道还能是患无妻了?”
三皇子负手跟上,沉眉不语。
壬佩玖便迈着步子,把玩着腰间香囊,漫不经心道:“只欠东风耳。”
三皇子这才抬眼,正眼盯着壬佩玖,正要说话,壬佩玖却转头,拉过身旁一个小厮,追问道:“姐……王妃去哪儿了?”那小厮只是个外门杂役,碰巧路过的,手里还拿着扫把呢,哪会知道,吓得忙摇头。他便有些焦急地捏了捏香囊,看一眼三皇子,想了想又回头吩咐道:“你找人去跟姐姐说一声,就说我跟三哥在练武厅打拳呢,让她快些来……不,快些来只怕摔了,让她慢慢来。”来干什么?他也不说,只又接着命令道:“你可不许近前冲撞了她,只去告诉她跟前那两个丫鬟便可。”小厮领了吩咐,忙不迭转身去了,扫把都来不及放下,险些被绊一跤,又踉踉跄跄稳住身子,往前冲去,模样颇有些滑稽,三皇子却觉嘴角沉沉,笑不出来。
壬佩玖看着那人背影许久,也不开口,三皇子终是忍不住,出言道:“五弟,你方才所言……”
他这才转过头来,接着道:“三哥难道不是这么想的?”他冷笑一声,“前朝昏庸,太祖爷爷自开国以来,因地制宜、休养生息,到了咱们父皇这代,百废俱兴,九行八业、五行八作,皆是如火如荼,好一番‘开泰之相’!只这话骗骗黄口小儿或可,拿来说给我们听,我可不信三哥会信!”
三皇子吐出一口浊气,缓缓摇头道:“你不必拿话激我……”
壬佩玖摸摸袖口的袖扣,笑道:“我何须拿话激三哥。父皇只会做太平皇帝,这些个‘肱骨老臣’或为了逢迎拍马,或为了推卸责任,一个个的,骈文写得好,算盘打得更精。不管三七二十一,都算个一退六二五。皇后带着她那帮亲戚,则是忙着搭台唱大戏。还有大哥、二哥、四哥,一个吊书袋,一个装草包,一个假病秧,整日为着点鸡毛蒜皮勾心斗角,算来计去。就这么着,倒养的北地那帮子放羊吃咱们这的草来了——一匹马,白日产奶,晚间操练,倒也算的上是物尽其用了。
人家拿着那张契纸擦屁股,他们还捧着、吹着,歌功颂德,夸的云山雾罩,真是笑掉人大牙了!”
三皇子终于忍不住惊骇,开口相问:“你既有此心,何不早日言说,你明知父皇……”
壬佩玖恨笑,“我若不装疯卖傻,如何活得到今日?皇后是个斗筲之人,那是缺了口的镊子,别的不说,只看我们几个,除了二哥的母亲实在势微,又惯懂得去她面前伏低做小,剩下的,一个一个……《伤寒》里头,随便找个由头,还有什么逼不死的?”
三皇子似有所触动,磨了磨牙根,“你说的我又何尝不明白,但如你所言,皇后早搭起了高台……?”
壬佩玖直视着三皇子,反问:”难道在三哥心里,国仇家恨,还比不过权势倾轧?我仍记得儿时,夫子说起‘靖康耻’,三哥咬牙切齿,拍案而起;说起‘岳飞案’,三哥痛心疾首,疾之如仇;说起孙武,三哥滔滔不绝,精神炳焕……我知三哥无心皇位,更知三哥是愿杀身救国的大丈夫,我从未怀疑过三哥赤子之心!今日与三哥所言,无不出自肺腑,三哥却在我面前学起他人腔势!“
三皇子神色渐显动容,却仍道:“事关重大,恕我……”
三皇子话头一断,扭头躲过壬佩玖突来的一拳,皱眉喝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壬佩玖不言,竟是未到演武场就和三皇子打了起来,三皇子今日本就被勾起了火气,久避不见壬佩玖停手,索性把外衣一脱,也同他你来我往喂起了拳,倒把路上的南天竹摇的簌簌作响,竹叶抖落一地。
三皇子顶肘躲过壬佩玖锁喉,右腿后伸,顶住壬佩玖腿窝,用力往前一顶,壬佩玖稳不住下盘,顺势便倒了下去。三皇子感觉不对,停下手,刚想询问,壬佩玖忽然大哭道:“姐姐救我!”
三皇子心下不安,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着月白色常服,面色微红,钗环凌乱,正扶着侍女的手,微微喘气,怒目而视。
“……”
三皇子苦笑着摸了摸险些被府门夹断的头发,碰了碰袖中虎状的硬器,朝赶来的自家侍从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