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宠》庄耳

91、沦陷

　　“染染？！”低沉沙哑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担忧。

　　夜染衣终于肯定那是霍熠的声音，她赶紧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衫，快步走到门口时才想起自己现在的面容，踟蹰片刻又回身去拿起放在一旁的帷帽戴上，这才过去打开房门。

　　屋外檐下雨水似连绵的珠串，房门打开的一瞬有水汽扑面而来，隔着一层罩纱，夜染衣朦胧看到霍熠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口。

　　霍熠看不清帷帽下的姑娘，轻声：“染染？”连日来不分昼夜的赶路令他的嗓音嘶哑的不成样子，如被砂纸磨砺过一般。

　　对于霍熠突然出现的震惊让夜染衣竟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讷讷道：“你……”

　　这时听到动静的永安等人也提着风灯赶了过来，瞧清站在门口的那男子，都不由露出惊诧的神色，“世……世子爷”

　　霍熠却未曾理会，他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连日的奔波和心急如焚终于在此刻看到面前人时得到稍许安定，有心想揽她入怀，可碍于自己一身湿.漉唯恐让她受寒，只能握了她的手，“你可还好？”

　　他想去揭那帷帽，看看她，却被夜染衣下意识的避了避。

　　霍熠皱了皱眉，夜染衣见他浑身湿.透，形容狼狈，虽已是初夏，但还是担心他着凉生病，忙吩咐永安等人烧热水，准备干净衣衫。

　　“你，你先进来吧。”

　　霍熠随着夜染衣走进屋内，夜染衣：“南诏战事吃紧，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京？”

　　“我接到消息说你染上疫病，心急不已，现在可有好些？”

　　刚进屋内，两人同时问出了心中担忧之事。

　　“不碍事，我有分寸。”

　　“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两人又同时回答彼此，话音刚落，两人都不由自主觉得好笑，这一笑之间彼此间许久未见的尴尬竟也消散了不少。

　　霍熠见夜染衣举止如常，心下稍安，“在屋内还戴着帷帽做什么？我想看看你。”说着他伸手想要去摘夜染衣的帷帽。

　　虽说夜染衣总是自我安慰要放宽心，只道是毁容了便毁容了，可是当霍熠站在自己面前时，心里下意识的还是不想让霍熠看到自己遍布红斑的脸。

　　她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按住帷帽不许他摘下来，“别……我，我现在丑的很，你不要看。”

　　霍熠眉头微皱，“染染……”

　　这时永安在外敲门，轻声道：“世子爷，热水、衣物都备好了，请移步浴间沐浴更衣。”

　　夜染衣推了推霍熠，催促道：“你看你浑身都湿.透了，赶紧去洗洗，换身干爽衣服，当心着凉。”

　　霍熠无奈，捏了捏她的手指，“你若是困，就先去歇着，我待会儿就过来。”

　　夜染衣轻轻嗯了一声。

　　霍熠看不到帷帽下她的神色，虽然着急她如今的状况，当下也不再多言，转身去了隔壁的浴间。

　　夜染衣看了看更漏，已是四更天了，她此时毫无睡意，命永安去煮些驱寒的药茶送过来。

　　永安、□□几个对于世子爷深更半夜突然出现在庄子上的事感到万分惊诧，不过也都听话的不敢多说些什么，外院的仆从们尚在沉睡，除了正房的他们几个，旁人不知世子爷的到来，当然，这些仆从们都是夫人为姑娘安排的，是自己人，便是知道些什么也不要紧。

　　明.慧本来还想问姑娘是不是要把厢房收拾出来让世子爷留宿，倒是永安机敏，没待明.慧出口，便将她拽走了。

　　夜染衣将药茶放在小风炉上煨着，没过多久便见霍熠推门而入。

　　他穿的是庄子管事份例里统一的衣服，永安恐世子嫌弃，拿来的是刚做好的新衣。雪白的中衣外罩着圆领的棉布灰色长衫，比起霍熠平素常穿的黑缎锦袍，这样的浅淡的棉布灰衣竟少见的将他冷硬的气质衬托的温和了几分。

　　当然，这分温和也只有在夜染衣面前才会显露。

　　夜染衣将手中的药茶递给他，“喝一些，暖下身子驱寒。”

　　霍熠听话的接过，端起便要一饮而尽，夜染衣忙哭笑不得的道：“还烫着呢，你慢些喝。”

　　霍熠略饮了两口，搁下汤碗便要去揽夜染衣。

　　夜染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搂在怀中，帷帽被他的胸.膛抵得偏了偏，帽纱蒙在她眼睛上，让她应激性的闭了闭眼。

　　她推了推霍熠，霍熠却只是将她紧紧搂着，夜染衣无可奈何，想了想故意开口道：“世子爷，你当心点，我得的可是时疫，是会传染的！你和我靠得这么紧，小心我将病气过给你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霍熠将她抱的更紧了，像是要将她揉碎了嵌进他的胸.口里。

　　夜染衣被抱的喘不过气来，呛咳了两下，拍拍他宽阔的后肩，“喂……霍熠，你松开些，我要出不来气了。”

　　她感到箍着自己的怀抱放松了些，这样抱着很舒服，她也没有再多说，嗅着熟悉的气息，就这样乖乖的窝在男人的怀抱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霍熠嘶哑着声音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是我的错。”

　　夜染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又听到他接着说：“是我太自负，以为自己出征前安排好一切就能护你无恙，也是我高估了人心……幸好……”天知道他在看到夜染衣开门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心里的庆幸和安慰。

　　从接到暗卫传来的消息时，他便心急如焚，匆匆结束一场战事，便将事情托付给几个心腹副将，连夜快马加鞭赶回京中，三日不眠不休，累死了两匹良驹，这才在今日深夜赶到。

　　夜染衣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抬手环住霍熠的腰，“你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不是让暗卫将我痊愈的消息传给你了吗？你怎么还是跑回京城了，若是朝廷知道你临阵偷跑回京的事情，岂不是麻烦！而且你做为将领就这样离开，南境那边怎么办？”

　　“不亲眼看到你无事，我无法安心。南境都安排好了，那里有父亲和岳慕他们在，不会出问题。我这次回京并无外人知晓，朝廷不会知道的。”霍熠一一回答了夜染衣的疑惑和顾虑。

　　夜染衣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让我看看你。”霍熠还是想去揭夜染衣的帷帽。

　　夜染衣赶紧按住他的手腕，“我……我现在丑的很，不许你看！”

　　霍熠叹了口气，放下了欲揭帷帽的手，夜染衣心中稍安，岂料下一刻霍熠又迅捷地抬手摘掉了她的帷帽。

　　帽纱勾落了她挽发的素银簪子，如瀑的墨发瞬间披散下来。

　　夜染衣抬手想要捂脸，却被霍熠的手牢牢握住。

　　明明她临睡前还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毁容也不是什么大事，霍熠要是嫌弃她了刚好撂开手，两人不用再纠缠。可到此时，一想到霍熠会看到她脸上丑陋的红斑，心里便有些不好受。

　　可见，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诚不欺她。

　　夜染衣扭捏着要把脸埋在霍熠的胸.膛，垂死挣扎着不肯让他看。

　　霍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猜出她在别扭什么，若是别的也就随她了，可是事关她的病情，他不看到实在无法放心。

　　他低头亲了亲她发顶，“乖，听话，你便是生了一脸麻子、烂疮，我对你的心也不会改变分毫，让我看一看。我请了展大夫同我一道回京，他们的脚程慢些，明日应该能到，有他在，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担心，嗯？”

　　夜染衣腹诽臭男人嘴上说的漂亮，她才不是一脸麻子烂疮呢！

　　不过到底心里没有那么抗拒了，霍熠又等了片刻，夜染衣这才秉着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把脸抬了起来，闭着眼怼到他面前，“你瞧吧瞧吧！吓不死你！”

　　霍熠抬手托着她的小脸，对着烛光细细端详。

　　过了好一会儿，见霍熠一直不发一言，夜染衣心下惴惴，不是吧？霍熠真的嫌弃到无话可说了？！

　　她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睫毛颤啊颤的，打量霍熠的神色。

　　霍熠终于等到她睁眼，似笑非笑地和她对视。

　　夜染衣哼了声，也不紧张了，推了霍熠一把，欲从他怀里离开。

　　霍熠不许她动，抬手捏了捏她鼻尖，评价道：“倒像是蹭了一脸胭脂……”

　　夜染衣打开他的手，不讲理的道：“哼，我就知道你会嫌弃我变丑了！”话音刚落，直觉得面颊一热，霍熠竟一一吻在她脸上的红斑处。

　　“没有嫌弃，我只觉得可爱的紧。”

　　夜染衣面颊彻底红透了，不知是脸上的红斑发烫还是整个人燥热。

　　霍熠抚着她的脸颊，“嗯，这才是真正的人面桃花相映红。”

　　夜染衣越发羞恼，她别开脸，闷闷地道：“这样的红斑你也敢亲，也不怕染了疫病，回头你也生一脸红斑。”

　　霍熠丝毫不以为忤，见夜染衣整个人活蹦乱跳还有心情和他置气，心中大定，听闻此话，也只是微微一笑，“那正好，我们都长了红斑，越发天生一对了。”

　　见他言语真挚，神色中更多的是对她安然无恙的欣慰和欢喜，知他确实不是那等只爱重皮相之人，夜染衣心中的忐忑疑虑尽消，终于抿唇笑了笑，然后抬手搂住霍熠的脖颈，主动依偎到他怀中。

　　先前因为戴着帷帽视线受阻，如今取下后，就着这暖黄的烛光，夜染衣这才能看清楚霍熠，他比几个月前瘦了不少，人也晒黑了，面容棱角越发凌厉。他应该是得知自己重病的消息后就立马赶了回来，眼下一片青黑，细看发现他眼睛都有些熬红了，下巴上也支楞着胡茬，狼狈的一点也不像昔日清冷高贵的侯府世子爷。

　　夜染衣也不想隐瞒，简单的将自己服药装病的事情解释了，其实前两天情况稳定后，她已经让暗卫传了消息给他，只是没料到他竟会不管不顾的赶回来，因而错过了消息。

　　知道他是肯定不会去旁处就寝的，夜染衣心疼他一路辛苦，也就没在这个上面过多纠结，反正内院里都是她的心腹，也就没什么好再避讳的，于是便催着他去睡下。

　　霍熠也的确是累的狠了，知道事情经过后终于放宽了心，脑中绷着的那根弦也总算松了下来，整个人说不出的疲惫。

　　他也不再多言，将夜染衣揽在怀中，不到片刻功夫，便沉沉睡去。

　　夜染衣窝在他怀中，微微偏头看向他沉睡的俊颜，良久后，她喟叹一声，将自己埋进他的胸.膛。

　　不管今后如何，这辈子她还是栽在了霍熠身上。

　　如果先前她还有迟疑不决和被动，那现在，她已是彻底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