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2、静候 ...

  •   连着下了大半夜的雨,晨起天光微亮。

      霍熠是被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惊醒的,他睁开眼,看到夜染衣窝在他怀中睡的正香,心下稍定,小心翼翼的将夜染衣安置好,这才披衣起身,走到门口低声问,“何事?”

      听出是世子爷的声音,门外的永安叩门的手顿了顿,忙回禀道:“回世子,鹰成护卫到了。”

      霍熠估摸着时间,鹰成和展大夫他们也是该这个时候到了,他吩咐:“请他们稍候片刻,你们先进来服侍姑娘洗漱吧。”

      对于世子和姑娘同宿一室的事情,永安、明.慧几个只作不知,依旧按部就班的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

      待夜染衣和霍熠梳洗收拾妥当,没等用早膳,便立刻请展大夫过来诊脉。

      展大夫年纪不小了,这几日被霍熠催着赶回来给夜染衣治病,一把老骨头险些被快马给颠散了,走进屋内时还在连连打着呵欠。

      夜染衣见状心里有些愧疚,反观霍熠倒是颇为坦然,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是药三分毒,让展大夫给你看看,好歹能安心。”

      展大夫看了看夜染衣面颊和手臂上的红斑,又细细的给她号了脉,捻着胡须回忆了半晌,突然抚掌道:“我想起来了,难怪症状如此眼熟,这应该是二十多年前,我师姐研制出的一种药物。”

      这种药本来研制出来是专门为了治疗一种寒毒症,后来发现这方子若是施为在正常人的身上,就会造成患了疫病的假象,那寒毒症罕见,所以知道这个药方的人也是极少,没想到机缘巧合,二十多年后,夜染衣竟会用这药逃过一劫。

      听完展大夫的解说,夜染衣也是恍然,只觉得世事奇妙,巧之又巧。

      “你所得的那药方应该是后来辗转流传出来的,含毒性的那张方子其中有两味的剂量偏重,而解药没有改变,所以毒性更为猛烈,解药比之就难免力度不够,是以红斑严重,且一直难以消退。”展大夫边说边重新给夜染衣开了一副解药方子。

      夜染衣有些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展大夫,那重新换了解药后脸上的红斑是否可以彻底消退不留痕迹?”

      展大夫看了看夜染衣又抬眼瞅了瞅立在她身旁的霍熠,轻咳一声,“这个嘛,不好说。”被霍熠催命似的赶着从南境奔回京城,本以为是十万火急的救命事,到头来竟是小姑娘为自保而造成的误会。

      他二人如今倒是情比金坚,你侬我侬,可怜他一把老骨头,丢下南境一堆事儿,累死累活的赶回来,好在南境的伤兵们有他几个徒弟照料,没什么大事,否则,他可不管这霍熠是不是世子将军,定要同他好好说道说道。

      有他的医术在,小姑娘脸上的斑痕自然会痊愈,不过他当下可不会告诉他们,好歹得让他们急上一急。

      夜染衣皱了皱眉,这时肩上突然一暖,是霍熠的双手抚在她肩头,只听他沉声道:“有劳您了,她的身体要紧,一切先以祛毒为主。”

      夜染衣忍不住抬眼瞪了他一下,霍熠只是揉了揉她的脑顶,笑而不语。

      展大夫看着二人眉来眼去,酸得一阵牙疼,大笔一挥,将药方写好后,留下一句“外敷内服,每日两次,七日即可”,便一甩衣袖转身走了,连着几夜没睡,他可得赶紧去补补觉。

      永安接过药方便匆匆下去准备煎药。

      夜染衣和霍熠简单的用了些早膳,两人又絮絮的说了会儿话,霍熠见夜染衣人虽然清瘦了些,但是精神很好,生机勃勃的,心里的大石终于彻底放下了。

      其实从昨天半夜到晨起,霍熠也没能休息多长时间,眼眸中隐隐露出几缕血丝,夜染衣劝他再去小睡一会儿,霍熠却是看了看天色,摇摇头,“得知你没有大碍,我也就安心了,南境还有些事情,我稍坐片刻,便要启程赶回去了。”

      夜染衣心疼他劳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次事发突然,实在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结果让你担心了,还害得你和展大夫……”

      她话还没说完,唇上便触及一团温热,夜染衣怔了怔,旋即轻轻阖上眼睫,第一次柔顺地接受霍熠的亲吻。

      直到她有些喘不过气来,霍熠才松开她,捏了捏她的下巴,“别说傻话。”

      夜染衣脸颊红彤彤的,指尖不停地捻着自己的袖口。

      “南境的战事少说还要两个月才可结束,我这次会把鹰成留下来护卫你,其实这个庄子还不错,环境清幽,也适合你调养身子。你病情的事情依旧不要泄露出去,就装病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夜染衣听说他要把鹰成留下来,忙摇头拒绝,“你安排在我身边的暗卫已经不少了,而且庄子里也有几个身手不错的护院。鹰成是你的得力下属,战场上刀剑无眼,有他在,好歹能给你些帮助,留在我这里,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霍熠:“听话,接下来朝廷和南诏恐有大的变动,到时候我可能无暇他顾,留鹰成在这里,我才能安心战事。”

      知道他做事必有原因,夜染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霍熠的安排。

      相聚的时间总是格外短暂,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霍熠便要动身离开了。

      夜染衣带着帷帽,站在庄子后院的一个角门口,目送着霍熠翻身上马,启程离开。

      临别前,他说让她等他回来,战事一结束,两人便成亲。

      展大夫到底年纪不小了,需要休整一番,再加上要帮夜染衣诊治,所以打算在庄子上多留几日。

      霍熠走后的第二日,夜染衣收到了母亲的传信,告知她呼邪赫使团已经领着新的和亲人选打道回府了,让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由此,夜染衣终于松了一口气。

      一连过了数日,夜染衣身上的余毒在展大夫的治疗下,渐渐清的差不多了,身上的红斑也逐渐开始淡化,不再发烫疼痛。

      到了第八日时,展大夫再给夜染衣诊脉,确定她体内毒素已清,又写了一副膏方,剩下的斑痕,只需日日涂抹这膏方便会慢慢痊愈。

      展大夫心中始终牵挂着南境的伤患,见夜染衣这里已经无事了,自觉功德圆满,次日便告辞离开了。

      如今庄院里的一切由鹰成和永安帮着打理着内外,护卫地犹如铁桶一般。由此也让不少想要打探夜染衣病情的人无功而返,外人只道是这夜家姑娘容貌毁了,日日缠绵病榻、垂死挣扎呢。

      而夜染衣则是闭门不出,待在庄院中过着闲适自在的小日子,心中最牵挂的便是即将临盆的母亲和远在南境的霍熠。

      到了五月初,侯府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武双艳在初一的夜里发动,次日清晨顺利生下了一个男孩。

      前来报喜的正是小酒,夜染衣听说母亲平安生产,自己又多了一个弟弟,激动欢喜的一夜没能睡着。

      之前不知道母亲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夜染衣只能做些襁褓中的小孩衣裳,这下好了,知道是个小男娃,夜染衣每日又有了事情做,恨不能帮着把弟弟的衣服做到七八岁的。

      永安几个笑着劝说她,侯府里的绣娘不知凡几,哪里就需要她操劳这些,夜染衣却道那不一样,这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心意。

      活了十五年,第一次体验到做姐姐的滋味。

      而且,对于母亲的将来她也可以放心了,她的亲弟弟是侯府的小少爷,是除了镇北候之外,母亲最大的依仗。无论自己今后会是怎样结局,母亲还有弟弟可以依傍,定不会再像梦境里看到的那样悲凉凄惨了。

      夜染衣看着手中缝着的小衣裳,稍许有些遗憾,可惜自己没能守在母亲身边亲眼看到弟弟的降生。

      旋即她又不免失笑,用针尾搔了搔鬓边,心道:母子平安就是最大的幸事了,别的又有什么要紧。

      ————

      日子就这样如同流水般过去,这日夜染衣正在檐下和明.慧串一盏风铃,打算送去给焓哥儿挂在摇篮上,当做玩具。

      焓哥儿就是武双艳幼子的小名儿,大名便叫霍焓,是霍誉亲自取的。

      镇北候虽在前线,但心中也一直牵挂着妻儿,得知武双艳平安生下一子,开心极了,思索了几日,定下了孩子的名字写在家书中,放在加急的信件中一道寄了回来。

      刚把银质铃铛串好,就见鹰成过来通禀,说是廖家三公子求见。

      夜染衣有些纳闷,这已经是廖砚林第三次来探望她了,前两次她都称病不能出门给拒绝了,只是没想到廖砚林却是契而不舍,隔三岔五便遣人送些珍贵的药材和补品过来。

      到底是一番好意,而且夜染衣也还记得他曾救过自己的这份人情,况且,他想来也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所以夜染衣只是迟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怕被瞧出端倪,她用胭脂在脸颊上蹭了蹭,制造出红斑的形状,然后再戴上帷帽。

      廖砚林也是私下过来的,一身素青色长衫,墨色长发用一支白玉簪束起,身后只跟着个小厮捧着几盒珍贵的药材补品,若不仔细瞧,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读书人,毫无权贵公子的骄矜。

      鹰成想到这是要来撬他家世子爷墙角的人,心里便老大的不乐意,冷着张脸将廖砚林从一侧角门领进了庄院内的一个花厅。

      廖砚林觉得鹰成有些眼熟,略回忆片刻,方记起此人是霍熠的随行护卫,霍熠如今身在南境边关,他的一等护卫却守在夜染衣所在的庄子上,思及此,廖砚林琉璃色的瞳眸不由地敛了敛。

      夜染衣穿着件家常的月白衫裙,戴着素色帷帽,缓步进了花厅,“劳烦廖公子有心探望,我有病在身,多有怠慢,还望廖公子原谅。”

      眼前少女虽戴着帷帽,但瞧着她行走之间,精神不错,嗓音也一如往昔的清甜明丽,不似重病煎熬之人,廖砚林放下心来,起身拱手一礼,“夜姑娘客气,原是砚林多次搅扰,望姑娘莫怪。不知,夜姑娘如今身体如何了,我……家母颇为挂怀。”

      考虑到自己如今对外称得的是容易过给他人的疫病,夜染衣便落座在花厅另一侧的帽椅上,听闻廖砚林此言,想起那位温和慈善的廖夫人,心中一暖,“有劳廖夫人挂心,我如今虽未痊愈,但也略有起色,只是面容有损,恐污了廖公子的眼,所以才戴着这帷帽。”

      廖砚林也曾听外界传言说夜染衣因为疫病毁了容貌,有心想说自己并不介意,但犹豫片刻,终是觉得太过唐突,便也没有多说。

      两人简单说了会话,多是廖砚林询问夜染衣病情相关的事情,夜染衣依照展大夫临走前教给她的关于疫病的一些知识,含糊其辞地应对过去,廖砚林只当她是不便多说,倒也未曾生疑。

      虽然对于她因疫病毁了容貌一事心中惋惜,但性命无忧也算万幸了,廖砚林宽慰了他几句。

      鹰成见这廖三公子言谈细致,各种殷勤周到,心中暗暗为自家世子爷着急,于是轻轻推了推站在他身侧的永安,永安疑惑地看来,就见鹰成轻咳一声,朝着廖砚林的方向挑了挑眉,永安瞬间会意,睨了他一眼,然后缓步上前,轻声提醒夜染衣:“姑娘,到了服药的时辰了。”

      夜染衣愣了愣,她如今已经不用服药了啊,只见永安背对着廖砚林冲她眨了眨眼,她心下了然,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就着永安的搀扶,她站起身来。

      廖砚林见状也不好再多留,“今日叨扰姑娘养病,砚林也该告辞了,盼姑娘早日康复,改日我再来探望。”

      鹰成立在门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改日我们世子爷就回来了,要你探望个什么劲儿呢。

      夜染衣轻声道了句“多谢”,要说这廖三公子当真是君子如玉,温润谦逊,博学儒雅,却又不似那些有意卖弄风度的文人才子浮夸自大,若非男女有别,单论他的人品,的确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就在夜染衣抬步踏出花厅之前,廖砚林看着少女纤柔娉婷的身影即将离去,心中竟莫名一空,终是忍不住开口道:“霍世子实非你良配。”

      夜染衣闻言脚步不禁一顿,却是没有回头。

      廖砚林轻声道:“若是同他在一起,你今后日子恐会艰难。”纵然不论门第悬殊,但就你们曾是继兄妹的身份,就足够遭世人非议。

      鹰成闻言忍不住瞪着廖砚林,然而廖砚林兀自不觉,声音诚挚,“嫁给我,我定会好好待你,让你免除不必要的烦忧。”

      鹰成眼中几欲喷-火,拳头捏的咔咔作响,这臭小子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挖世子爷墙脚,不想活了吗?!

      夜染衣终于开了口,她轻轻摇头,声音清淡,“我的事我自有决断,不劳廖公子费心。”说罢裙裾微扬,迈步离开。

      廖砚林看着花厅转角处她消失不见的身影,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鹰成站在门口一侧,皮笑肉不笑地道:“廖公子,我家姑娘命我送您出去。”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