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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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侏儒眼睛都直了,看向陈一二的眼神仿佛目睹了神仙下凡,“我错了我错了!不知道我们兄弟几个哪里得罪了两位大爷?”
“你们从哪找来的这些乞丐?”费曼问道。
侏儒抖了一下,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起来,费曼指着站在门口缩成一团的乞丐,说道:“你若是不想另外一条腿像那些孩子一样,架到脖子上,就最好跟我说实话。”
这句话实在比什么都管用,侏儒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正对上费曼似笑非笑的神情,缩了缩脖子说道:“有的就是在路边捡来得,还有的是从郊区的几个村儿里收的,我们真的没有强迫他们,都是自愿给我们干活的!”
“收孩子?”
“对啊,就跟他们那样的,缺条胳膊断条腿,生在大山里什么也干不成,那些家长都是哭着求着我们收下他们的,”侏儒说道,“在我们这儿的待遇可比他们在家享受多了,只要干活就有吃得!在他们自己家,谁不是要跟狗抢食······”
费曼拧着眉站起身,看向身后站着的陈一二,叹了口气,“走吧。”
身后的侏儒似乎不敢相信这两个见义勇为的愣头青就这么走了,忍不住喊了两嗓子,“你们这就走了?哎?”
费曼从刀疤男身上取下车钥匙,冲挤在门口的一堆小乞丐招手,“走,都上车。”
“哎,你们要去哪?你要把车开到哪?”侏儒费劲地从地上爬起,追了两步,只看见面包车呼啦着开远,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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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阳市,滨江路,残疾儿童保障院。
“事情就是这样,你们院方如果觉得承担这些孩子有些吃力的话,可以联系媒体那边将这件事曝光,到时候在舆论影响下,应该会有不少好心人站出来捐款。”
院长是个五六十岁的中年秃头男,他笑呵呵地把数十个缺胳膊少腿浑身冒着恶臭的孩子揽到自己身后,笑道:“像你们这种见义勇为的年轻人已经很少见了,你们放心,这些孩子我一定好好照顾,绝对不会辜负你们对保障院的信任!”
费曼点点头,和陈一二出了保障院,坐进车里,他冲门口站着的几个孩子挥了挥手。
面包车开了出去。
因为鲍勃迪伦爆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有段时间,老爷子频繁出现在各种头条频道上。陈一二拧开收音机,是《blowin’ in the wind》。
“其实我这次冒失了,”费曼说道,转头看向专心开车的陈一二,“有些孩子年龄已经不小了,保障院不会让他们一直住下去,要不了两年,他们就会再次被排放到社会上,到时候,这些受尽凌辱、虐待的孩子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因为对社会充满失望,因为一颗心早已经被人践踏致死,他们一辈子只能活在最底层,坑蒙拐骗,偷鸡摸狗,成为苟且度日的小偷或者骗子,或者因为对命运、对社会的不满而加入极端组织成为恐怖分子。
“或许,我们前脚一离开,院长就会联系新的行乞团伙,将孩子卖过去,如果不幸被原来的那伙人买到,说不定还会被打死几个出气······”
The answer my friend is blowin’ in the wind······
——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狗在等着出门,贼在等着老妇人
孩子们在等着上学,条子们在等着揍人
每个人都在等着春天快点来
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
费曼打了个哆嗦,车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昏黄的路灯,是马尔克斯式的寂寞。
陈一二目光稳稳地注视着前方,偶尔偏头看费曼一眼,坐姿端正态度平和,一张冷硬的面孔经过路灯下,时明时暗。
费曼忽然想起了几个月前他狼狈的从北京回来,时隔三年,再次见到了陈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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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天被雨水浸透,灰蒙蒙得像块怎么也拧不干的抹布,吹过一阵儿风,便要滴下两滴儿水。有时候太阳从厚厚的云彩后头冒出个头,好像洋水里泡久了的肥皂。
费曼从鲁阳东站出来,拉杆箱上堆着三四兜特别大的包裹,看着就让人没了提起的勇气。他看着车站广场上面目模糊的人群跺了跺脚,含糊不清的低骂了一句,哈出的白气久久不散。
接下来怎么走?
不是。特么接站的人呢。
费曼跺了跺脚,一低头就能看见被冻得苍白的脚脖子。装逼遭雷劈啊。
正烦闷的时候,身边走过来一个人。
“兄弟,让让道,别挡着路了。”
费曼拉着箱子挪了两步,一抬头正对上一张天怒人怨的麻子脸,费曼猛地看过去被吓了一跳,又退了半步,箱子差点跟着翻了个个儿,上面堆得几个袋子晃了晃,摔了一个下去。
“草。”麻子脸动了动脚,费曼才发现自己那印着海绵宝宝的袋子正压在那人脚上。
“不好意思。”
费曼蹲下去拾起袋子,那人把脚收了回去。零下十来度还穿着布鞋。
费曼看着那人走远了,身轻如燕,浑身无一外挂。
他搓了搓手,看了眼车站广场上的挂钟,四点十分。他摸着口袋准备给陈一二打个电话,谁知手往口袋一揣,空空如也,手机钱包都不翼而飞。
他想起刚才的麻子脸,抬眼再一望去,那人穿着韩国辣酱颜色的棉服正走到了车站广场边上。
草。费曼骂了一句,连箱子也不要了,追着韩国辣酱的方向拔腿狂追。
出站口边上的烟酒超市里,一个老头探着脑袋瞅了两眼,便又收回了视线。再精彩的故事,平均一天三次看了十来年也早都腻歪了,不过就是今天的主角从吴孟达变成了彭于晏。彭于晏啊,这么想着,老头又抬起脑袋看了一眼少年飞扬的背影,不知道下回再见得什么时候了。
这时候,费曼已经跑到车站广场边了,一群蹬三轮接客的乍一看如此凶猛的小伙儿,纷纷散开,给他空出一条道,还有个老秃头吹了声口哨,给费曼指明了方向。
看热闹不嫌事大。
费曼又追了几步,把小偷堵到了车站边的巷子里。那人约么十八九的模样,瘦得跟电线杆有一拼,两条牙签腿上裹着紧身皮裤,勒得□□官紧绷绷的。
这小偷现下也知道自己跑不了了,但也没露出什么怯意,呼哧呼哧地撑着膝盖喘气。
“包、手机,给我。”
费曼皱着眉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说道。
小偷笑嘻嘻地上下打量他一番,随意往马路牙子边吐了口痰,说道:“兄弟猛得很哇。”
费曼不愿再说,这逼仄、肮脏的环境让他没由来的生出厌恶。他直接上去一步就要给这人一拳,身后忽的传来一道棍棒破风划过的声音,紧紧贴着他的耳朵擦过,不待他反应,便直挺挺地砸在费曼右脚的脚背上。
“······”费曼抽了口气,一时间疼得话都说不上来了。
他瘸着腿急速转过身,“咔嗒”一声,右脚崴了一下。
他绷着脸,身后一间卖烩面的铺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走出四个人,跟小偷豆芽菜身材一比,这四个就是豆芽菜的芽,圆不溜秋的。
“华哥。”
小偷叫了一声,迅速越过费曼混入那四人中间,伸手掏出棉服夹层里的钱包和手机,递给打头那人。
费曼心说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他压下越来越盛的烦躁,开口:“钱你都拿去,包和手机给我留着。”
被叫华哥那人随手把玩着手里的钱包,嗤笑一声,“看来这包值不少钱啊。”
说着便从钱包里抽出一把现金,啧啧两声之后,看向费曼的目光更加肆无忌惮,他一边将钞票塞进口袋,一边随手将钱包扔给后面站着的一个人,“老子特么就不给你了。”
说完不知是想到什么,哈哈哈哈一阵大笑,身后的其他四人也跟着哈哈哈哈。
费曼紧了紧拳头,虽说1vs5不是没有过,但是对上这种两百来斤的死胖子······心里计划的越多,费曼面上越发烦躁。
正此时,只听巷子口黑影一闪,打火机咔嚓一声响,又一个人缓缓走了进来。
他长得实在是高,又瘦又高,出现在一堆胖子里很是突兀,但他又毫不掩饰自己的身形,费曼一时辨不清楚敌友。
华哥的声音响起:“你谁啊?过来送死不是?”
那人微低着头,显示出了对四个胖子的极大不屑。他速度很慢,直到缓缓走近了,费曼才看清这人的长相,大概就是大学室友动不动就给他看得那种,欧美男模脸,性冷淡到让人不用硬就直接高潮的那种。
“行,找事儿是吧?”
华哥一挥手,五人均从身上摸出家伙,长的短的,伸缩的带刺儿的,骂骂咧咧便从各个方向朝着那人冲过去。
却见那人不慌不忙,费曼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一句小心,他就已经出手一掌劈向一个胖子的脖子,从连退五步的胖子脖子上的脂肪厚度可以推断,这一斜劈的力道之大不亚于司马光砸缸。
只见那少年一个俯身从街边地上拾起一根百十来公分的细竹竿,这会儿功夫,两个胖子从左右两侧挥着短刀劈向他的前胸和后背,电光石火间,少年矮身一个起跳,竟生生从两个胖子的夹击中平着向后退了出去,不等人反应,手里竹竿飞起,恍如游龙,进退平移间,将几个胖子困做一团,他的动作看似软绵,但所点之处,凌厉无比。
四个半的胖子原本还能勉强躲避,数下之后,就只剩惨叫的份了。
“错了错了,钱包给你们还回去,还回去。”
“别打了别打了,手机手机,手机也给你。”
少年好像对他们说的并无在意,一只手持着竹竿,另一只手负于身后,姿态十分潇洒漂移,相当悦目。
他从胖子手里接过手机、钱包和一叠邹巴巴的现金,随后转身看向费曼。
随着他的转身,四个半的胖子飞也似地溜了出去,怕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普普通通偷个东西,怎么还就遇上了武林高手。
“费曼?”少年走进,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