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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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曹立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
换句话来说，她是被热醒的。
怀里还抱着个大小伙子。如果不是沙漠里人口极度稀少，换了在江南，他们两个怕不是要被围观然后浸猪笼。
不过这也不太现实，毕竟这是个武侠世界，民风还是相对开放和剽悍的，接受能力也更强，他们有武功傍身，总也能逃。
这时候，曹立这才想起来，她还点着人家的睡穴，看着那个年轻男子热的直皱眉头却无法醒来，也颇有些觉得对不起人家。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他，曹立也不会半夜才睡，同样也不会现在才起来。说到底，锅还是他的。
被晒一晒，热一热，总好过在沙漠里一睡不起。活着才能说难受，死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这男子到底是占便宜了。
曹立推开他，火堆早已熄灭，她又找了干木头，用火石点燃，然后热了点汤。
没错，是紫菜蛋花汤。
用来泡压缩饼干的。
人生，重在尝试，重在尝试。
曹立嘴里这么念叨着，煮熟了一锅紫菜蛋花汤（小奶锅）后，把压缩饼干放了进去。
清亮的汤立马就成了糊糊，她随后把年轻男子点醒。
那男子悠悠转醒，睁开眼睛正对太阳，仿佛被沙漠烈日的光辉刺到了，眼中渗出了晶莹的泪水。
他手撑着沙地，踉踉跄跄的爬起来，看了一会天，迎风流泪。就在曹立觉得这个人傻了的时候，他猛的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却郑重有力:“顾惜朝多谢恩人救命之恩！”
所以他叫顾惜朝是吧。
曹立灌了自己一口压缩饼干味的紫菜汤。讲真，她家都是人名字都是两个字的，她告诉别人她也先说自己叫曹立，然后才说字。
所以仗着自己是顾惜朝恩人，她直接开口:“所以你有单名吗？”
顾惜朝直接就愣住了。
他这边都跪下谢恩了——虽然大恩不言谢，但是半点表示都没有，这他做不出来——这恩人姑娘居然重点在这里？
但是他眼神一黯，道:“惜朝。。。并无单名，自从记事起，就叫惜朝。”
曹立把羊绒毯子垫在地上，用白色厚布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她掀下毯子的那一刹那，乌云秀发，娇柔肌肤，春山眉峰，秋波灵眸，丹枫红唇，水田纹道袍中包裹的曼妙身体，水蛇软腰，在太阳下，都是艳光四射，无比诱人。
哪怕她穿的从头到脚，严严实实，但是那一刹那的风情万种，还是让顾惜朝魂都飞了一刻。
他确实有才华。也确实才十七岁。
而曹立，是成名已久，名誉江南的曹氏双姝。她和曹雀——不，应该是曹禾，曹家的曹大姑娘——她们两个在江南，全国哪怕是皇室也不敢说有比他们更胜一筹的。
虽然这也和她们两个权势滔天不无关系。
他们父亲那一辈正值战乱，带到他们这一辈渐渐成年，曹元曹宁直接跳过父辈，将权利转递给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孙辈手中。
孙辈没有让他们失望。
曹合去世后，孙辈中最大的就是曹禾和曹立，二人联手，从另一种方式上，让曹家重新联合成一个整体。
曹家由明转暗，再度主宰江南，把握主全国上下的盐，茶，干粮和轻工业。
两位姑娘一主江南，一通全国，也就是说曹立负责曹家在江南的经营，曹禾对外扩张。她们两个都是江南最有权势的女人之一，哪怕是亲生父亲手中权柄也未必比他们更大（虽然以她们对各自亲人的看重，自己父亲说话只要不过分，他们很少有不答应的）。
江南人知道，曹家双姝不一定是世上最美的，但是她们的才干和她们的美貌，都是惊人的。
而十七岁的顾惜朝不是花满楼，他直面的，是另一个世界最具名气，最具美貌，最具风情的美人。
这是否是幸运的，现在谁都不知道。
曹立又给自己裹上了白斗篷，不让阳光晒到自己——连眼睛都蒙上了薄纱。
黑一点确实健康性感，但是奈何她还是喜欢自己白一点。
要不是还有个人，她就带墨镜了。
“惜朝……惜朝……”她念了两遍“这名字还挺好的。”就是听上去不太好养活，恩。
看看他们曹家，合，禾，立，贯’，多简单，多好记，听上去多好养活。
对于自己一家姓名迷之自信的曹立开口:“作为恩人，我能给你个单名吗？”她确实不爱胁恩求抱，但是该用的时候，她从来不客气。
能够管理的了曹家这么一个庞然巨物，她可不是用的好性情。
顾惜朝又是一愣。
从来也没有人在意他有没有单名。军队武人怎么会在意这些，文人……会正眼看他吗？
“所以是可以对吗？”曹立又问了一句。
“对……对的，不，我是说恩人当然可以！”脑子没回过神，顾惜朝跟着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了。他又抬了抬头，极
快的看了一眼，复又低下了头。
太失礼了，真是——在这样好看的女孩子面前丢人。
他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哪怕身世坎坷，也会有十七岁少年的烦恼。
“简单点的，就——”她看见骄阳烈日金色的光芒洒在年轻的少年身上，于是他也变得光芒万丈起来。
昂首挺立，生机勃勃。
“就叫，顾昂吧。”曹立说道:“是男人，就抬起你的头！”她的温柔清冷如月色的声音竟陡然严厉起来！
顾惜朝猛的抬头看着她，愣愣的。嘴里含着话，竟说不出口。
于是大名现在叫顾昂的顾惜朝就跟着曹立走了。一人一匹骆驼，同样的东西，只是斗篷要比曹立短很多，只到大腿。
他对曹立说，自己读书出不了头，就参军了。
对的哇，贱籍读书出不了头，所以从军啦。
没毛病。
贱籍读书无论读的多好，对那些表面清高自诩的文人来说，都是有辱斯文。
他们身份是不有辱斯文了，只是那文章也罢，诗词也好，反倒不如他这个有辱斯文的。
他们看不起顾惜朝，顾惜朝就看得起他们？
只是——
顾惜朝低头，闭了眼。他心中苦闷说不出来，只怕这位好姑娘厌恶他。倡伎之子——这低贱的身份，对心中有所在意的女孩子，怎么能说的出口。
心里这样想着，说话也带着苦涩，面色低沉，惶惶失意。
或者在这个时代，这个“万事唯有读书高”却又阶级无比清晰的时代，这莫过于最可悲的。
读书，本该是改变命运和未来出路的途径。可是贱籍如同一座不周之山，不仅断了十七岁的顾惜朝的通天路，也压在他身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是哪里人？”曹立问道。
顾惜朝一愣:“啊？在下杭州人士。”这个恩人的放重点的位置让人琢磨不透。
“书读的怎么样？”
“惜朝读书十余年……”
“好还是不好？”曹立回头扫了他一眼。顾惜朝莫名觉得自家恩人的眼神有些严厉。
他先是一愣，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咬咬牙:“好！”他是个少年人，少年失意人。又自卑，又自负。“读书识礼”让他知道应当自谦两句，但是恩人明显不想听废话。
如果不是好，就是不好。
他真的不想否认自己。
杭州十年苦读，他才华比谁都出众，下的努力比谁都多。
所以凭什么——凭什么！
他的神情颓败起来，眉头皱成结，头就没有抬起过。
曹立停下了她的骆驼。转过头，无奈的目光透过面纱，看向顾惜朝:“抬起你的头。不要让我觉得，‘昂’这一名，不该给你。”
“昂首挺胸！一样是人，你本比别人不差什么，低头了，你就先矮了，服软了。”她扬声道，哪怕风沙刮过，声音依旧清晰如刀。“从文不行就从武，从武不行就从商，三百六十行，那条不是出路。皇天不负有心人。”
“总会有艰难坎坷，但是做什么没有点磨难，十年不行，二十年不行，就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哪怕一辈字！”
“总有你顾惜朝出人头地的时候。”
顾惜朝猛的抬头。哪怕风沙大，哪怕风声响，哪怕烈日炎炎不能直视，哪怕面纱蒙着曹立的脸。
那声音，那笑意，那激励的话语，都给了他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灵魂温柔的抚慰。
他才十七岁。还有大把的年华。大把的未来。
贱籍——去他的贱籍！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