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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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漠中行走，人既要和自然对抗，又不能太逆着。有一句话，叫“昼伏夜出”，这是每个在沙漠中讨生活的人都知道的。
这四个字也简单易懂。只是如果并不着急，未必需要就大晚上的赶路。只要避开烈日就好，没必要昼夜颠倒。
曹立和顾惜朝就属于并不着急的那一类——主要是指曹立。顾惜朝跟着曹立走，从没有问过其他的，大抵看曹立神情自若，不慌不忙，准备充足，以为她知道路吧。
咳！
曹立也确实在沙漠里生活过。不过时间不长，但是好过一般人。顾惜朝算得上歪打正着，运气不错。她早上从五点开始，走两个时辰，九点时分沙漠里的太阳已经很大了，就找个遮阳的地方歇歇，下午五点继续走，又在九点停下，弄点吃的，睡觉。
她是很爱干净，但是沙漠里洗澡，在没有水源补给的情况下，这就不能说是爱干净了，这叫玩命。
两天下来，他们大概向东直走了八十多公里。
曹立和顾惜朝两个人其实挺尴尬的，这里就他们两个活人，偏偏一男一女，之前也不认识。说是产生点什么感情吧，让曹立心里有点什么真的不现实，花满楼是例外，这种例子在整个世界B-06说不定都不会再出现几次。
而顾惜朝，他就是有什么，也不会露出来。
他是个腼腆的男孩子，恩。
其实他倒是想搭话啦，但是恩人不开口，又是个姑娘，他说什么。又不是那群军汉，自来熟的很，报个名字家乡，就熟了似得。
就算开了口，聊什么呢？家常？还是问姑娘怎么会一个人在沙漠里？
说家常，就很难不提到自己的身份，他开不了口。问姑娘为什么出现在沙漠里——这是他能问的吗？
如果没什么特殊的事情，姑娘家怎么会单枪匹马的上沙漠！傻子似的问出来，怕不是十几年白活了。
以至于一路上，可能两匹骆驼之间哼哼唧唧的交流都比他们多。
最后还是曹立先开的口:“惜朝你之前是在哪里读书的？”身为救命恩人，她一声惜朝难道还叫不得了。
“念书是在杭州。”顾惜朝回答。
“除了四书五经，还读其他的吗？”
“都读的，只要可以看到的书，惜朝都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读书的成本太高了。家中有十亩田地，也未必能供得起一个读书人。顾惜朝说的‘能看的到的书’其实是一笔带过了他为此吃的苦。
他的母亲是女支子，在曾经的杭州城也算当红过。女支不是女昌，当红过的女支子，必须是琴棋书画的养上数年，才能受到文人追捧，吟诗作对，能歌善舞，这些是基本功。
所以其实他的基点，其实比一些寒门还要高。母亲生下他的时候还年轻，还在陪酒唱曲的时候，所以顾惜朝在幼年的时候，得到书本并不难。
虽然书本在古代被看的很神圣一般来说不能成册的进入女支院，但是常有文人墨客给红女支写诗作词，他母亲就使计，把书册散开，混在里头。
稍加运作，一匣子的信纸花笺，里头能藏两本诗集。
对，诗集。顾惜朝母亲也怕被别人知道，而且给孩子开蒙，本不必太复杂的。但是文史文章，就很难了，更别说论语什么的。拿论语和花馆里的姑娘调情，怕不是活腻了。
给个参考人物，唐伯虎，性质不一样，但下场差不多。
长大了，他和娘从花馆里头出来了。他开始接触四书五经，《史记》什么的了，反倒是诗集接触的少了。
没有那个闲工夫。也没有那个闲钱。
曹姑娘是打算和他说一些书上的吗？顾惜朝心里想着。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紧张，这本是不该的，毕竟即使曹姑娘说的书他没有读过，但凭他的文采，总不会接不上。
开了口，这接下来的话就不难了“好学时好事，活到老学到老，这话再放一万年也是对的。等回了江南，我那里还有不少书，你大可以拿去看。”
“那就多谢姑娘了。”顾惜朝的眼睛亮了亮，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等到太阳上来了，他们又找了地方歇了。曹立风轻云淡的从行囊里，翻出来一本《鲁迅节选》，一本《老人与海》，怕太前卫，又找了本《庄子》。
清一色的22k深蓝色的书皮，工工整整的宋体印刷，因为字体放大到了古人可以适应的大小，三本本来不厚的书，目前足足又两块砖头那么厚。
给自己又拿了本《桃花扇》，她就靠到了顾惜朝身边，把书递给他，道:“趁着现在有空，拿着书看吧，注意太阳大，眼睛累了就歇歇。”
顾惜朝接过书，爱惜的摸了摸新崭崭的书皮，轻声道:“惜朝知道了”随后才翻开。
最上面的是《鲁迅节选》，通篇的白话让他还是脑袋晕了晕（至于生僻字，对于古人来说那都不算事，上下读通了，干嘛管那个单字，纠结那个做什么，他又不做阅读理解），读了两段头不晕了，又被吓得心惊肉跳。
他猛的抬起头，吞了吞口水道“曹姑娘，这——”
鲁迅名气最大的文章是什么？
不是《朝花夕拾》，不是《祝福》，不是《阿Q正传》。
是《狂人日记》。
通篇讲的都是人吃人的《狂人日记》。
曹立《桃花扇》刚看到传歌，正歪着头入迷，被顾惜朝一声给叫出来了，有些疑惑，侧过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恰巧看到“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天，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纸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一瞬间她全都懂了，闷声笑了起来，顾惜朝看不了她的全脸，可放下了面纱后，含笑的动人眉眼。身上盈动的香气都是斗篷掩不住的。那娇躯一颤一颤，如夏夜的广玉兰一般惹人怜爱。
顾惜朝脸红的像是熟透的柿子，什么鲁先生的书，什么“吃人”，甚至什么太阳，什么沙漠，他全然都不记得了。脑子里只有一样——她笑起来好可爱。
笑的很动人，很可爱的曹立停下来，对顾惜朝说:“吓人的也就这么几张纸，这么厚一本书，总不会都是吃人的。”
然后“吃人”这两个字又把顾惜朝的魂给叫回来了，一张英俊的脸跟涂了粉一样煞白。
平复了心情，顾惜朝复又去看书，鲁先生的书吓人是真的，发人深思也是真的。
他能得到书不容易，所以每一本都很珍惜。
到了下午，这本节选顾惜朝已经看的差不多了。除去第一篇，其他的文章也有想让他把书合上的，但是要“温柔”的多。再着，确实很有意思。
对，确实很有趣。
一本书下来，顾惜朝也是心情复杂。
说这位鲁先生没文化吧，人家文字老辣犀利，一针见血，没有几十年的功力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可是文采斐然，通篇没有文言文没有诗词了，终究还是个古人的顾惜朝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还是赞叹道:“这位鲁先生不是一般人。”
曹立嘿嘿一笑“我也觉得。我挺佩服这人的。”她看顾惜朝对这本书爱不释手，又道“要是喜欢，回去抄一本去。我还有他其他的，等咱们回了江南，你可以慢慢看。”
太阳渐渐西坠了，曹立拍了拍身上的沙砾灰尘，站起来。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然没有孤烟，也没有长河，但是大漠落日圆，还是可以看看的。”曹立抬头，沙漠里除了风沙就是太阳，但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看的。
“走吧。”
这一回，他们两个的骆驼不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曹立开口对顾惜朝道:“这次回了江南，我就在金陵买块地，建个道观，买几个铺子，做自己的生意。”
她全然没有道姑和生意这两个词有多不搭的自觉。户籍也好，怎么买地买铺子也好，她算一笔带过。
但是那副模样就是告诉了别人，她心中已经有丘壑。
“你如果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就先跟着我，咱们不急，慢慢来。”顾惜朝难以开口的，曹立其实已经摸到了七八分。
半晌，顾惜朝才回答道“——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