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章 故人 ...
-
待熊英雄洗干净了脸,换了一身男装回来,郁听弦才算能正视此人了。着男装的熊英雄十足当得起“威武雄壮”这个形容,好生生一条大汉。
裴青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皱着眉,质问熊英雄:“我临走时,好好的一家酒楼,现在怎么成这幅德行了,像不像话!”
熊英雄苦着一张熊脸,说话还捏着嗓子细声细气的,把郁听弦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外阁主,我本先也不想的,但是你也看到黑北城是个什么模样了,现在这样的生意确实比以往要好,来往的人也更多,更方便收集情报嘛。”
“混账东西,好好说话!”裴青冷着脸,怒斥。
“……属下遵命。”熊英雄不情不愿地恢复了原本的粗犷嗓音。
“这听起来舒服多了。”郁听弦忍不住评价,把裴青逗乐了。
突然,裴青想起什么,修长手指点了点自己额头,问道:“那个柳小姐,是什么人?她琴声里有内力,不是没有功夫的弱女子。非但如此,功夫恐怕还不低。”
熊英雄答道:“回禀外阁主,她全名柳无词。”
裴青扬起一边眉梢,有些惊讶:“山水琴柳无词?怎么跑咱们这儿来了,她不是沧浪亭的人么?什么时候的事儿?”
熊英雄:“五日之前。我不知道您会来这儿,消息就给雁京传过去了。她自己到黑北城来,入城便试图与我们取得联系,属下派人去试探,她说此番是带着情报来的,这个情报外阁主您必定会感兴趣,所以属下便自作主张,将她留下来,等您到了再做判断。”
裴青点点头,说:“今天晚了,明天让她来见我吧。”
熊英雄点头答是。
裴青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说道:“行了,虽说看着闹心,但毕竟是你的地盘儿,我就不多说什么了,你去给我俩收拾个住处。对了,顺便帮我准备准备行李,别带银票,要现银和金叶子,我三天后去趟金狐。”
“金狐?”熊英雄抬起头来,犹豫道,“外阁主,金狐最近不安全,您……”
裴青嗤笑一声,道:“无非就是黑狐部落和银狐部落哗变,那几个歪瓜裂枣,激不起什么风浪,无非就是再让金狐王拿他们再立次威罢了。这帮蛮夷,做事不动脑子,只知道用蛮力逞能,聪明人真是不多……”
说到一半,裴青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五官立体,虹膜碧绿的郁听弦,赶紧亡羊补牢:“你是例外,你血统不纯。”
郁听弦一路上憋着的气,说错话的气,现在又被裴青误伤,就更气了,一张脸黑似锅底,又不舍得冲裴青撒气,于是冷冷地一瞥偷看他的熊英雄,满身冰凉的戾气和剑意毫不掩饰,险些把后者给吓出眼泪来。好在裴青这时候让熊英雄去准备房间,熊英雄如释重负,赶紧连轱辘带爬地出门去了。
熊英雄这种逗乐的角色一走,屋内的气氛顿时就压抑了不少,郁听弦肚子里全是气,自然不会吭声,省的一开口再跟裴青吵起来。而裴青则是掩饰般地拿了杯子想喝水,茶壶里的茶却早就凉了,于是只好又尴尬地放了回去。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熊英雄给他俩准备好房间,才算有所缓解,俩人住隔壁。
寅时过半,郁听弦没有睡觉,而是在屋内盘膝打坐,忽然他耳尖一动,听见隔壁有金属坠地的响动,立马推门而出,到了隔壁。郁听弦眼力极佳,即使在夜晚也看得清晰,刚一进门,便见裴青半趴在床边,一只手垂在地上,正无力地试图将掉落的烟杆捡起。听见有人开门,裴青费力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地指了指烟杆。
郁听弦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填药取火,送到裴青手边,裴青却已经头疼得半点力气都使不上了。郁听弦眉头紧皱,在床边犹豫,床上人这时突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于是他再不迟疑,坐在床边,将裴青半搂进怀里,让他靠着自己坐起,而后将烟杆递到裴青嘴边。
这次头疼来得气势汹汹,疼痛程度也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裴青在睡梦中被疼醒,想要再去用药的时候已经晚了。此时的他意识荡然无存,浑身疼得半点力气都没有,哪怕烟嘴都送到他嘴边了,他也仍旧是一动不动,只有额头不住地渗着冷汗。
郁听弦用烟嘴碰了碰裴青的嘴唇,见他实在没有反应,又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怀里这人一阵一阵地抖得厉害,着实是急坏了,当即掉转烟杆,自己抽了一口,而后忍着草药呛鼻气味,低头吻上裴青干燥的唇,将口中烟雾缓缓渡过去。裴青意识全无,并不配合,郁听弦便又腾出手捏住他的鼻子,强迫他用嘴来呼吸,这才顺利将药送进了裴青口中去。
裴青在一片混沌之中忽然得了些清明,便愈加贪恋这种感觉,颇有些急切地试图吸取更多药烟,郁听弦便一口一口地渡给他,身子紧绷地煎熬着。裴青自然只是想多吸些药,但是他本能般的吸吮和啃咬,却让郁听弦险些发疯。经年朝思暮想,一朝得偿所愿。这种狂喜与忐忑交织在一起,让郁听弦浑身都在发热,连搂着裴青的手都在轻轻哆嗦。
两人都只穿着里衣,衣襟也各自散乱,现在如若从外人眼中看来,无疑是极其暧昧的。一人半靠床头,怀里揽着另一个。郁听弦的长发未束,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裴青扬着头,从交领中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锁骨清晰可见。裴青恢复了些力气,便伸手抓住郁听弦衣襟,更加急切地吮吻,湿热舌尖甚至都偶尔抵着人下唇蹭过。被他这么无意识地撩拨,郁听弦就算平日里再克制,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此时心上人这幅模样,他终于是再忍不住,手掌猛地扣住裴青后颈,压下身去,狠狠地蹭过他的唇,咬上他的嘴角,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恍然惊醒,被吓到似的,连忙松开齿关。
简直用尽了毕生的自制力,郁听弦才舍得将裴青推开,将烟嘴换进了他嘴里,而后目光落在裴青方才因接吻而通红的唇上,入了魔一般死死盯着人唇角的一抹血丝看。直到裴青抽完一杆药,神色逐渐舒缓下来,他才回过神来,轻柔地将裴青放平,盖上被子,又替他擦了擦额上冷汗。
裴青本就是睡梦中疼醒,经历了一番生不如死,耗尽了力气,此时没有那么疼了,一扭头便又睡过去了,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平稳。但旁边的郁听弦却没有那么舒服,他面色通红,呼吸急促,手指搭在裴青耳畔,似乎下一秒便要俯下身紧紧抱住裴青似的。足足天人交战了半盏茶的时间,郁听弦方才猛地站起身来,落荒而逃,拎起院中水桶,兜头浇下一桶带着冰碴的凉水。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裴青就醒了,他坐起来,敲了敲脑袋,一时有点分不清昨夜到底是真的头疼,还是做了噩梦,直到他摸到枕边的烟杆,才算是清醒过来。
“我好像记得郁听弦来过。”裴青自言自语,扯动嘴角伤口,轻轻抽了口气,伸手碰了碰,有点纳闷这儿是怎么会破的,转念一想,只以为大概是梦里开始疼的时候自己咬的,全然没有怀疑过某个深夜洗了一通凉水澡的家伙。
裴青穿好衣裤,正在蹬靴子,熊英雄便从外面敲了敲门,低声道:“外阁主起了吗,山水琴在前面等您呢。”
裴青应了一声,把自己捯饬好,然后拉开门,扭头往郁听弦房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熊英雄:“这人还没起呢?”
熊英雄摇了摇头,说:“没见他出来。”
裴青觉得有点奇怪,郁听弦一向起床很早,但是又觉得他应该只是还在生闷气吧,毕竟是个比倔驴还倔的人。
“走,带路。”裴青刚走了两步,余光扫到地上一片薄冰,便问熊英雄,“那边桶怎么倒了?”
熊英雄警惕起来,四处看了看,说道:“可能是被楼里的小倌姑娘,或者是仆役碰倒了,咱们这儿守卫很多,不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摸进来的。”
裴青嗯了一声。
二人走过几道回廊,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正是柳无词暂住之地。此时柳无词正站在院门口等待,见到裴青后,她一颔首,向裴青施了个万福,裴青抱拳还礼。
“在下渊虹阁外阁阁主裴青,不知山水琴找我,是有何事?”裴青问道。
柳无词看着裴青,温婉地笑了笑,说道:“裴阁主,其实也无大事,只是今晚在城南,有万金商会的黑市拍卖会,会上将拍卖一件东西,我想裴阁主肯定感兴趣。”
裴青说:“嗯?敢问是什么东西?”
柳无词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轻声道:“乃是故人之物。”
裴青问:“何人的故人?”
柳无词道:“你我的故人。具体是谁,裴阁主见到那物便知。”
裴青又问:“你为何要一边告诉我此事,一边又遮遮掩掩?”
柳无词沉默,裴青也不催她,静静站在一旁等待,许久,柳无词长叹一声,悲道:“即便我不说,以渊虹阁的能力,也必定能查到背后卖家,所以我便现在告诉你罢。只因此物乃是我沧浪亭的叛徒偷得,此番乃是这叛徒将此物拿来拍卖。我只求裴掌柜得到故人之物后,能够物归原主便是,莫要再过多追究那叛徒过错,留他一条生路。”
柳无词顿了顿,继续说道:“此番我在此抚琴五日,其实是想要劝他迷途知返,在拍卖开始前收手,莫要再为钱财所惑,然他鬼迷心窍,实在不是我能挽回的……”
裴青没一口答应,而是回道:“裴某尽量而为。”
柳无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再度长叹一声,款款施礼辞别,自此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