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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五章 哥舒 ...

  •   裴青跟三王爷说了个很宽松的期限,所以他们这一路走得不急,裴青很久没有放松过,这次路上便权当游山玩水了。赶车的是“巢”里的一个“犬”,口吃严重,所以平时基本上不说话,耳朵也不好使,半个聋子,但是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打起架来招招狠厉,以命搏命,跟疯的一样,因此外号就叫“疯狗”。再加上此人有一手烤肉的好本事,很对裴青胃口,所以裴青每次要出去,都爱让他当车夫。
      这两三天来风平浪静,三人走得很悠闲。此时正是日薄西山,疯狗抓了五只兔子,挨个儿扒皮开膛,收拾干净,在膛里塞了香料,架在火上烤,烤得油皮金黄酥脆,内里软嫩流油,香气四溢。裴青自然是第一个吃的,拣枝宝刀蒙油,被他用来切兔腿,刀尖一扎兔皮,先发出一声脆响,引人食指大动。
      三个大男人敞开了吃,五只兔子没一会儿就被消灭了,裴青吃饱,钻进马车,摸出三个小酒壶来,给郁听弦和疯狗俩人一人扔了一个,说:“桃花酿,不烈,暖暖身子。”说完,裴青先喝了一口。郁听弦想起在渊虹阁一杯倒的裴青,不由得多留心了些。不过这酒看来确实不烈,裴青喝完也不过是脸色有些发红,郁听弦这才放心下来。
      当夜,三人在一处小镇落脚。正是年后,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他们去得晚,镇子上唯一的客栈只剩了一间房。裴青订了下来,让每天都得赶车的疯狗睡床,好好休息。疯狗刚要反对,裴青就板着脸,拿自己身份来压他,疯狗无奈,只好接受了裴青的安排。裴青自己则是又问掌柜多要了两床被褥,带着郁听弦打地铺。
      郁听弦今日不知怎么,一沾枕头就困得眼皮打架,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本来呼吸平稳绵长的裴青突然把眼皮掀开条缝儿,黑漆漆的眼珠一转,看着沉睡的郁听弦和疯狗两人,眼角眉梢露出点得逞的笑意。
      裴青自客栈窗口出去,直奔镇外财神庙而去,简直是轻车熟路,哪里是他之前自己说的“这小镇风景不错,我真后悔之前怎么从没来过”的样子。
      大乾国财神庙里供着的财神,不是天上的财神,而是万金商会的财神,也没有财神像,只有那些巨商用过的各种物件。万金商会是大乾国的头号商会,有东南西北四大财神,这座庙里供着的,本来是前任北方财神曾经穿过的一件衣服,不过随着前北方财神被朝廷抄了家,这庙也就自然而然地破败了,连那件衣服都不知被谁顺走,大抵是把上头的金线抽来卖了。
      裴青到达财神庙的时候,一人已经等在那里了,豹头环眼,虎背熊腰,身高至少九尺有余,在夜色里一立,活似一尊黑塔,背上还背了一把刀刃比一般人都长的黑铁大刀,没有刀鞘,在月光下闪着冷森森的光芒,一看就带着危险气息。裴青刚一落地,那人便一刀递来,势大力沉,开山裂石。裴青哎哟一声,在刀锋临身之前一按刀身,像根羽毛似的,全然不吃劲儿地凌空一翻,轻飘飘地闪开了那一刀。
      刀客重重地哼了一声,刀锋一转,改扫为劈,结果裴青脚下交错着踏了两步,那刀连他衣摆都没碰到,只有带起的罡风卷着布料晃动不休。
      裴青无奈笑道:“哥舒,每次见面都要用这种方式问候我吗?”
      姓哥舒名措的刀客收刀,往地上一扎,长刀重重入地,没入一截,五分是刀客的手劲,五分则是这古怪大刀自身的重量。哥舒措操着一口极其不标准的大乾官话,语调怪异地骂道:“最烦跟你这种人打,跟大刀砍蚊子似的,麻烦!不痛快!”
      裴青理了理衣襟,笑眯眯地,说:“有机会给你介绍个人,绝对打得痛快。”
      哥舒措眼睛一亮,搓手道:“啥人?哪儿呢?”
      裴青摆了摆手,说:“不急,等有机会的。我托你问的事儿,你问到了吗?”
      哥舒措答道:“问到了。哎说到这事儿,你们乾人的那些礼节是真的多,我跟那中原小婆娘缠乎了俩月,她连手都不让我摸一下……”
      裴青无奈道:“哥舒措——”
      哥舒措这才打住,想了想,说:“哦对,问到了。我们金狐当年出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们大乾送来和亲的那个公主撺掇,否则,刚刚和亲三年,怎么会突然开战。要我说,你们那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使外族去打自己国家,让自个儿丈夫去打自个儿亲爹,呸,叛徒娘们儿,不孝女儿。”
      裴青两眼微眯,若有所思地沉默着,那哥舒措才不等他理出什么头绪,不耐烦地催促道:“消息我可是给你带到了,那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思绪被打断,裴青倒是也不恼,从袖子里摸出根做工精良的金玉簪子,递给哥舒措。哥舒措用他那粗壮似水萝卜的手指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心里,对着月光端详。裴青说道;“雁京环佩楼出的,好东西,贵着呢,大乾女儿没一个不喜欢的。”
      哥舒措仔细地将那簪子用布包好,收进怀里,嘿嘿笑道:“我把这个送给她,她总该让我摸小手了吧。”
      裴青笑了,说:“口水流出来了,注意形象!”
      哥舒措一听,下意识去擦嘴角,却发现自己压根儿没有流口水,大怒,抬头想要找裴青算账,裴青却早就只剩个小小的背影了,几下就融在了夜色里。哥舒措往地上呸了一口,骂道:“小妖家,跑得倒快!”——“妖家”在金狐部落的语言里,和“混账”,“兔崽子”含义类似。
      得了新消息,裴青心情不错,然而当他回到客栈,从房檐上倒挂下来,正准备从窗户进屋,却与郁听弦四眼对了个正着,差点儿从房上掉下去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郁听弦的手摸在裴青被窝里,显然是刚醒,眼神尚且带着点迷蒙,然而表情已经是生气的模样,裴青进屋来,先看了一眼床上的疯狗,见他仍旧睡得香,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药还是下少了。”
      “什么药?你去哪了?做什么去了?”郁听弦压低声音,坐起身来,从背后拽住了裴青的袖子,三个问题连珠炮似地蹦了出来。
      裴青背对着他,牙疼似地撇了撇嘴,眼珠一转,突然按着太阳穴弯下腰去。郁听弦一惊,连忙去扶他,裴青顺势坐下,“气若游丝”地道:“明定散……带少了。我方才出去,是想看看,有没有药铺还开着,我好买些替代用的药。”
      郁听弦关心则乱,进入了裴青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状态,伸手去裴青腰间摸索,想找装药的布包和烟杆。然而裴青本来就是装的头疼,又让他在痒痒肉上胡乱抓了两把,差点儿笑出声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笑压回去,险些憋出内伤,连忙指了指桌子:“我放那儿了。”
      郁听弦又急忙去桌上拿了东西,利索地填药点火,送到裴青嘴边。裴青哼哼两声,有点不想抽,怕瘾越来越大,不好压制,但既然已经做戏了,就得做全套,否则没法收场,于是他只好伸手去接烟杆,但郁听弦很强硬地按住他的手,以一种全心全意照顾人的心态,非要喂给他才好。裴青无奈,只能张口衔住烟嘴,装模作样地浅浅抽着,烟雾只在口中含一圈儿,便吐出去,但仍旧免不了吸入几分。
      等把药抽完了,裴青身子极其爽快,心情也相当愉悦,脸色都好了不少,好在夜色深沉,郁听弦也看不出裴青脸色到底如何,只帮他倒了药灰,又扶他躺下,甚至贴心地帮他盖上了被子,而自己则是盘膝坐在一旁,一副要守着他睡着的模样。裴青借坡下驴,翻了个身,闭眼就睡,但是一方面是刚刚抽过药,精神正亢奋着,另一方面是现在的局面着实尴尬,任谁背后黏着那么两道视线,怕是都不能安然入睡的。
      俩人一个不睡,一个装睡,硬生生这么过了一宿,裴青这将近三个时辰,将自己当做一尊雕像,连翻身都没翻过,等天亮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快残废了。
      直到疯狗醒了,裴青才算是得到了解救,装作刚刚被疯狗吵醒的样子,慢吞吞地坐了起来。郁听弦下一秒便将厚重的狐裘披在了裴青肩上,生怕他着凉,担忧地说道:“还疼吗?你脸色很不好。”
      裴青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却把郁听弦翻来覆去骂了个狗血淋头。任谁一宿没睡,还提着心吊着胆,一动不敢不动,第二天脸色都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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