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遗骸》临叶沉沙

4、第 4 章

　　老江是舟山市海洋生物研究所研究员，土生土长朱家尖人，做菜很有一手。

　　更重要的是，他所在的海洋生物研究所，研究的并不是带鱼螃蟹这种常见的海产，而是海中各类还未被人类所知的奇异生物。

　　对于流波这种具有操控水流能力的生物来历，老江要比公安系统更有发言权。

　　陆禺东不知道沈舟是什么时候和这么一号人物搭上的，不过八面玲珑的沈公子在各个领域都有好友亲朋，黑白两道都能混开，这一代对于开民宿来说大有裨益。

　　沈舟和陆禺东在朱家尖开民宿，老江便说偶尔会来客串一下大厨——用他的话说，他做的饭味道可能比不上旁边几家民宿十几年大师傅，但卫生绝对有保障。

　　不过鉴于他的主业是生物研究，还眼巴巴等着评正教授职称呢，可见能来客串的机会也不会很多。

　　这次他倒是来着了，陆禺东正想着给这个奇怪的流波好好做个全身检查。

　　从外观上来看，这个流波和人类没有分毫区别，但是从他操纵水流、自带速干技能来看，此人又绝非普通人类。他还能准确地报出陆禺东父母的名字和生日……或许只有老江这种专家才能解答他的疑惑。

　　陆禺东说：“老江倒是够义气，风一停就来了。”

　　沈舟：“可不，他还说会从东港的大超市带点菜来。”

　　朱家尖岛距离舟山本岛仅仅三公里海域，中间用一根跨海大桥相连，桥那头恰是东港开发新区，既然是开发区，自然是要比朱家尖这块还眼巴巴等着开发的犄角小旮沓要发达一些，超市里果蔬海鲜的品类也要多一点。

　　才过两点，老江的小吉普就晃晃悠悠地开上了乌石塘。

　　他下车，左手拎着两根大葱右手提着一兜贝类，腆着过劳肥的肚子扑进了“风生水起”。

　　“哟！装修的是不错！”一进门他便如是真情实感地感慨。

　　郑小茁没见过老江，看他的架势却清楚一定是个对风生水起有大用处的人物，便十分热络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葱和海鲜。沈舟上前扒拉了一下兜子里的贝壳，有些不满地说：“今天开业第一天，江大厨就带这么点东西来贺？太不够朋友了吧！”

　　老江十分无所谓地说：“今天刮台风，有贝壳卖不错了，嫌弃的话就去吃冰箱里从去年冻到现在的螃蟹啊！”

　　“风生水起”的另一个合伙人陆禺东连忙出来圆场：“老江今天还是带着任务来的，小茁，去把贝壳放水里养养吐吐沙子，老江，跟我来。”

　　老江今天的主要任务确实不是给“风生水起”上嗷嗷待哺的几人送饭，而是要给神秘的流波做一个全身检查。

　　流波似乎知道老江的来头，见他进门起，便用一双警戒的眼睛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眼睛很圆，眼尾微微下垂，这眼神乍一看颇有些像是守着主人不肯让陌生人接近的幼犬。而且他的面容看上去确实也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人模样。

　　老江见到他的第一面，便被他那不同寻常的美貌震惊，这段时间网络上循环滚动的花美男们，没有一个可以达到他这种美貌的级别，因此老江不由感慨：“这小子要上那个什么《偶像百分百》的节目，C位出道妥妥的。”

　　陆禺东扁了扁嘴：“他这个性格混娱乐圈能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或许是流波的面孔实在是容易让人先入为主，老江躬身凑近他，语气温柔的像是儿科医生：“小朋友，去那边躺下，叔叔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好吗？”

　　陆禺东暗暗用胳膊肘捅了捅他：“你别说得像是变态似的成么？江大博士！”

　　然而任凭老江把脸笑成了菊花，流波依然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浑身紧绷地看着他，甚至用茶杯里的水在自己的身前拦了一道屏障，僵持着僵持着，要把自己僵持成一尊美貌的雕塑。

　　于是陆禺东只好复述了一遍老江的要求：“去那边躺着。”

　　对于陆禺东的话，流波却是百依百顺，他收起屏障站了起来，接近两米的身高让第一次见他的老江倒抽一口冷气：“这么长条！那得躺在桌子上去了。”

　　于是陆禺东说：“躺桌上去。”

　　流波便乖顺地爬上桌子，双手合在胸前躺好，扭过头来看向陆禺东，可见他虽然心中忐忑，却还是信任陆禺东给他下达的命令。

　　沈舟在一旁不住感慨：“看来只要是你在，这小子就绝对不会把咱们都冻成冰块。”

　　陆禺东抱臂：“若我叫他把你给冻起来呢？”他话一说完，只见流波看向沈舟的眼神立刻变得危险起来。

　　沈舟连忙讨饶：“东哥，好歹咱俩还是上下铺又一起开店的交情，你这样不够意思吧？”

　　陆禺东没接茬，他越发觉得流波像是黏糊上来的一只奶狗，极端认主，甩也甩不掉。

　　老江让流波把腿曲起来。

　　流波不听。

　　陆禺东复述：“曲腿。”

　　流波立刻曲腿。

　　接下来的例行检查中流波更是只听陆禺东的话，从老江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他用什么过滤装置过滤掉了一样，让陆禺东不得不把老江的每句话都重复一遍，活像一只应声虫。

　　就连沈舟趴在沙发背上毫不客气地嘲讽：“东哥，你是老江的翻译是么？中翻中同传？”

　　翻来覆去检查了一圈，老江才道：“触检的结果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你说的鳃啊、鱼鳔啊蹼之类的全都没有，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用于水下生存的器官。具体的可能要去医院做个X光或者CT看看，但从我的角度，这位流波先生除了个子高点……那个……长的好看点之外，没有别的异于常人之处。但你也知道好看是没有上限的，身高的话，姚明也比他高，总体而言他生理上就是个正常人。至于超能力方面，就恕我不够专业，无能为力，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过像他这样控水的记录。”

　　沈舟想了想说道：“他别是什么秘密部队的逃兵吧？人造人之类的。”

　　老江停了沈舟的猜测，觉得有理，沉吟了一阵：“我倒没听说我国有这种秘密部队的存在的，但也可能机密等级太高了，我接触不到。不如这样，让他去我们研究所备个案，抽个血化验一下……”

　　“不！”久不说话的流波骤然开口，他转过头来看向陆禺东：“我真的是来和你结婚的。”

　　陆禺东抱着臂，他也在思考沈舟猜想的可能性，或许把流波送去老江的实验室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流波见他神色动摇，复又开口：“你的父亲……”

　　“等等！”陆禺东打断了流波的话语。

　　他的户口落在外婆家里，这个世界上就连沈舟都不知道他父母的事情。可是流波却显然知道。

　　他记得外婆说过，死在台风天中的人的魂灵会被台风带到一个神秘的地方去。

　　流波会不会是那个地方来的人？

　　“好吧。”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你可以留下。”

　　沈舟见他动摇，十分的压抑，不禁唤出口来：“东哥……？”

　　“这么个手长脚长还颜值赛高的免费劳动力不留白不留，对于‘风生水起’来说就是多一双筷子多一只饭碗而已。”陆禺东说道。

　　他吞了口唾沫，继续道：“你可以留下，但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第一，你不许再在别人面前说要和我结婚的事情。”

　　“第二，你每天都要帮民宿做事，具体的郑小茁会教你。”

　　“第三，不许给沈舟摆脸子，谁和你说话都得听。”

　　陆禺东抱臂，像是严厉的主人训斥小狗一般说道。

　　流波认真的听着，可对于第三条规定，却有些异议：“可是他……”

　　“沈舟是我的好兄弟！”陆禺东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得叫他沈哥。”

　　“沈哥……”流波显然有些委屈，却还是开口。

　　被叫了“沈哥”的沈舟立刻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