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遗骸》临叶沉沙

5、第 5 章

　　老江准备的晚餐其实很简单，蛏子用水汆熟后淋上酱油撒上葱花，再倒入热腾腾的滚油便是一道葱油蛏子；花蛤在葱姜爆香后的油中爆炒至开口，便是一道葱姜花蛤。舟山人对于海鲜的制作，讲究的就是一个原汁原味。

　　做那么简单的饭菜，厨房里根本不需要助理。

　　但是陆禺东还是假装忙碌地在老江的身边绕来绕去。

　　“你是有什么心事么？”老江一边把葱姜丢进锅里爆香，一边问道，“待在这里，一会儿沾上一身的油烟味。”

　　陆禺东百无聊赖地摘着老江放在桌上的小葱：“没什么……”

　　“你怎么就突然改主意了？是他说了你父亲的事情么？”老江到底比沈舟敏锐些。

　　“……”

　　“行吧，你把这个菜端出去吧。”发觉陆禺东不愿详细说，他便也不强求，只是把陆禺东支开了。

　　流波正坐在沙发上看郑小茁玩手机。

　　他什么都不会，因此对什么都好奇。陆禺东觉得他不像是在文明社会生存过的人，那么他的父亲，是不是也在那场台风里到了那个不文明的世界去了呢？

　　听见陆禺东从厨房出来，流波警觉地抬头，一旁的郑小茁开心地夸耀：“陆老板，流波打‘跳一跳’好厉害啊！已经帮我刷到朋友圈第一了！”

　　“你有心思教他跳一跳，为什么不带他学整理房间？”

　　郑小茁终于想起了她的主业是做什么，高喊一声着“好的老板！”一把将高瘦的流波拽了起来，“终于有个帮手了。”

　　沈舟在后头不要脸地泼冷水：“小茁啊，以他的智商，你可不要寄希望他能帮你多少！”他还在生气流波不愿意和他说话的事情。

　　民宿总共八间客房，流波来之前，这八间客房都是郑小茁的管理范围，还没开业呢，她就已经觉得疲累不堪，流波长手长腿，虽然有些瘦弱，可怎么也算是个青壮劳动力吧？

　　果然，还是女人的感觉准确一些，被沈舟定义为“傻子”的流波，虽然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一点就透，没一会儿，两人便把楼上的客房统统收拾完毕，还顺带把走廊地板擦了个干干净净。

　　上前验收结果的陆禺东大吃一惊，而围着郑小茁的小围裙，脑袋上缠了条绸布的流波，竟然有股诡异的萌感。

　　陆禺东只能说道：“很厉害。”

　　流波摸了摸后脑勺：“我学会了，以后我可以帮你打扫房间么？”

　　陆禺东无奈扶额，连连摆手：“不必了，我自己的房间我自己会清理的。”

　　楼下老江招呼众人吃饭，饭后，前台电话响了，郑小茁飞奔着去接，流波又一次露出了困惑又好奇的表情。

　　陆禺东连忙说：“去，跟着小茁学学怎么接客！”

　　话音刚落，流波便也飞奔着去了，坐在郑小茁身边瞪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她的动作。

　　“好的杨先生，两间标间对么？请问……呃，呵呵呵请问杨先生怎么称呼？——哦哦对您姓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郑小茁被流波盯得浑身发热，差点咬到舌头，歪歪斜斜地在本子上写下了个“杨”字。放下电话，她长吐一口气，幸福地抱怨：“陆老板，您家流波的电力输出太强了啊，影响我工作了！”

　　沈舟唯恐天下不乱：“电力强多好，省电费啊。东尼，你要不考虑下把你家流波戳在门口当招牌啊，必然能招来大波大波的游客！”

　　陆禺东考虑了片刻。

　　“风生水起”的网站上原本贴的是他和沈舟的合照。

　　两人对自己的颜值还是有比较明确的认知的，初开民宿伊始，就已经决定，初期要化颜值为生产力，利用两人的颜值揽客，将“风生水起”打造成为一家网红民宿。

　　不过现在，风生水起有了更好的招牌。

　　凡是能化为人民币的资源，陆禺东是一个都不肯放过的。他飞快地从柜台下拿出一台单反，上前拉起流波：“来吧，拍个照，还有小茁，去给他开通个微博。”

　　流波被陆禺东牵着，乖乖地走到那昨天被台风刮得七零八落的风生水起招牌旁边，被陆禺东摆弄成了一个帅气的姿势 。陆禺东迅速地拍好招牌，上传“风生水起”的主页，切换小号转发点赞一气呵成，没一会儿手机里的微博APP弹出几百条消息。

　　原来是一个旅游大v秒转发了他的这条微博。

　　背着包的小毛驴v：天哪，朱家尖乌石塘景区竟然有如此美人！已经在打包行李订机票了！//@风生水起民宿：新员工[图片][图片]

　　底下评论——

　　“卧槽这是哪个男模吧？”

　　“长得也太高了吧！简直就像是北欧神话里的精灵啊！”

　　“小哥哥出道了么？C位预订啊！”

　　“天哪太好看了吧！这是什么神仙颜值？”

　　过了一个小时，甚至还有明星经纪公司的私信前来询问此人是否愿意进入演艺圈。

　　陆禺东心满意足地看着一连串的私信和评论，而多亏了流波的高颜值，沉寂了一天的柜台订房的电话终于接二连三响起。

　　*

　　台风过后的舟山迎来了她的旅游旺季。

　　作为长三角的后花园，每逢周末舟山跨海大桥上就挤满了外地牌照的小轿车，更别提暑假这种大好时光了。

　　“风生水起”迎来了它的第一波开门红。

　　午后，沈舟正热心地和几个女大学生模样的游客吹牛：“嗨，没什么，就是觉得开民宿么，迎来送往，和像你们这样的游客聊天，也能长不少知识。”

　　几个女学生被他花言巧语逗得咯咯直笑，直到陆禺东领着流波从大堂前穿过，她们纷纷顿住，一双双眼睛都恨不得黏在两人身上。

　　“沈老板，这就是你们主页上的那个员工？个子好高啊！”一个姑娘不住感慨。

　　所有看到流波的人，第一反应便是异于常人的高加帅，另一个姑娘幽幽地说：“沈老板，你们这儿招工是不是还要看颜值的？”

　　沈舟笑得讳莫如深。

　　陆禺东领着流波到布草间，流波的个子太高了，在布草间有些施展不开手脚，但陆禺东装作没看见，塞了两团被单给他：“一会儿206的客人就到了，你赶紧去收拾出来。”

　　一会儿要来的206的客人着实挺难缠的。

　　打电话来订房的时候就调戏了一波郑小茁，鉴于来者都是客，郑小茁当时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把电话移交给了八面玲珑的沈舟。沈舟接了电话，和对方打了两圈太极，本想把这个客人给推了，谁成想他却一副非住不可的姿态，还提了诸多要求。

　　开门接客，迎来送往，自然什么奇葩都会有，总不能来一个拒一个吧？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于是陆禺东亲自叮嘱流波要按照这位“张先生”的要求，摆放好被单毛巾茶杯牙刷，马桶刷两遍，洗手台刷两遍，淋浴房也要刷两遍……

　　流波像是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但是只要是写上去的东西，便能清清楚楚地印住，不会再忘。这两天陆禺东用流波用得十分顺手，叮嘱完张先生要求的细节之后，他便离开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流波对于陆禺东下达的命令，总是能事无巨细、完美完成，因为手长腿长，铺被子都比个子略矮的郑小茁灵活。

　　不一会儿那位206的张先生便抵达了“风生水起”。

　　他长了一副五短身材，一身印花棉T恤包裹着一颗圆滚滚的肚子，平面印花都给穿出了3D效果。

　　“沈老板！陆老板！”他一进来，便一眼将民宿的两位合伙人分辨了出来，可见在民宿的网站上是做过一番功课的。

　　郑小茁听说他要来，早就躲到后厨去，溜得远远的了，当初这位张先生在电话里对郑小茁说的荤话可不客气，没有一个姑娘是愿意靠近这样的猥琐男的。

　　沈舟和陆禺东觉得自己是男性，倒也不怕他骚扰，所以亲自接待了这位张先生，帮他办理登记入住的手续。

　　张先生在柜台前斜靠了一会儿，一只肥胖的胳膊搭在柜台上，手指颇为“风流”地敲了敲，活像个民国时代的二流子。他环顾了大厅一圈，没见着流波，便问道：“你们主页上挂着的那个员工，今天不上班啊？”

　　凡是见过风生水起网站的顾客，来到这里都会问一下流波，所以沈舟也没在意，只是说道：“这不是按照您的要求，给您收拾客房去了么！”

　　张先生笑出了两排黄板牙：“哟！真是麻烦你们了！”

　　陆禺东心中暗忖，这狗嘴里竟然还吐出象牙来了。脸上倒还是一副“宾至如归”的笑意。

　　张先生领了206的钥匙，腆着肚子上楼去了。陆禺东松了一口气：“上天保佑这个猥琐男在这儿住的两天别搞什么幺蛾子，一会儿那几个姑娘玩好回来，你提醒她们一下离206远一点。”

　　沈舟答应下来，这猥琐男要是对所有女生都像是电话里对郑小茁那样无礼的话，确实要给他们风生水起带来不少麻烦。不过沈公子还是不忘打趣陆禺东：“东哥，没想到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嘛，你怎么不担心一下你家流波呢？”

　　陆禺东说：“他是个男的，那胖子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吧？何况虽然他长得软萌，身高还是比较具有威慑力的……”话音未落，二楼便传来一声巨响。

　　沈舟一惊，差点从柜台后面跳起来，紧接着刚才那位张先生的叫骂声响起，几乎要把“风生水起”的屋顶都给掀翻：“你这个小瘪三！你他*妈的竟然敢打老子！老子操*翻你……”

　　沈舟和陆禺东对视了一眼：不好，怕不是他惹到了流波，这小子不怕被冻成冰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