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的暴躁白月光》英杜

33、盗书

　　【九】

　　是夜，浓雾漫天，阴云遮月，四下里一片茫茫风烟。

　　云出岫与南宫珏换了黑衣，一路纵高窜低，穿过狭长长的石子甬路，绕过密层层的马尾松林，来到玄微山后的花圃之前。

　　“就是这里了，下午我已打听得，那幢两层高的殿阁便是藏书之所在。”云出岫一指花圃后的高墙，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探探。”

　　“我和你一起去。”南宫珏不等他阻拦，当先一跃，跳进了墙后的院子。

　　云出岫忙跟过去，愠道：“你白日里怎么答应我的？说好听我的话，事到临头又反悔。”

　　“我什么都没说过。”南宫珏嘴巴一撇，也学他似的无赖，拔脚向不远处的楼阁走去。

　　“你……坏透了的家伙。”云出岫无可奈何，不得不紧紧跟上。

　　南宫珏一心都在藏书楼上，脚下蹿得极快，忽觉身子一轻，被人掩住口拖向后去。他处变不惊，下意识地屈肘后击，“呜呜”挣扎几下，只听云出岫在耳边轻声道：“嘘——别动，看那边。”

　　四顾一望，左前方蓦地闪出一队巡查的玄微弟子，只见他们人人身佩长剑、个个步履如风，正气势冲冲向这边走来。

　　二人躲在花荫后，屏息敛气，一言不发。待那一队人走远，南宫珏迈步出去，又被云出岫拉回身边嘱咐：“等等，小心为上。”

　　话音刚落，果然从右前方也过来一队人，南宫珏不禁一阵后怕：“你怎知还有人来？”

　　“藏书的处所是各门各派的重地，向来不许人随便进去，只因里面收录着无数秘籍，是一派立足之根基。”云出岫与他走到藏书楼外的芭蕉树后，借阔大的绿叶遮掩行迹，“你瞧这一队队巡逻，咱们若贸然闯入，势必被擒。”

　　前方人影幢幢，一队十二个弟子往来巡查，刚过去一队便又走来一队，几乎是错肩而过，容不得片刻喘息。

　　南宫珏一腔孤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可他也非有勇无谋之辈，出去拼斗一番倒不打紧，然而被发现后势必影响畸零与玄微两门之间的关系。

　　他到底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无功而返？”来都来了，不达目的便走又颇不甘心。

　　云出岫轻轻一笑，翻手变出一只指顶大的小铜球，拨开上面的锁扣，道：“这里面养的是瞌睡虫，往他们脸上一弹，准保个个人事不省。”

　　南宫珏大喜，夺过铜球，问他：“如何用？快教我。”

　　“他们一班十二个人，大约每隔一柱香的时间会全部再此会合一次。等会儿等他们都过来，你用扔暗器的手法，掷出去便是了。”云出岫视线牢牢盯着东南方向的巡逻，待他们走近些，低声道：“就是现在，快扔！”

　　二人默契非常，他一声令下，南宫珏立刻将铜球中的小虫弹出，几乎是顷刻之间，对前面几十个人纷纷眼神迷离、哈气连天，错开队伍便各自昏睡在了地上。

　　云出岫当先跳出去，探探他们鼻息，招呼道：“快来，最多坚持两个时辰。”

　　南宫珏跨过一具具肉身，和他猫着腰绕到藏书阁前，见大门上嵌着的铜钉亮亮闪闪，檐下匾额镌着两个大字——“书海”。

　　“好大的口气。”云出岫扯扯嘴角，用力一推，大门却纹丝不动。

　　“坏了。”南宫珏懊恼不已，“这门上有道锁，咱们竟忘了偷钥匙了。”

　　云出岫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一把似金非金、似铜非铜的细管，在锁眼上挑动几下，耳听得“咔哒”一声，大门从里开了。

　　他笑了笑，同南宫珏进去说：“小时候瞎胡闹，给你寻来的东西，没想到今日却派上了用场。”

　　“这是什么？”南宫珏摇摇火铃铛，点起一支蜡烛，借着昏光看他手里的细管，“像钥匙又不是钥匙，上面还有这么多锯齿，到底是什么东西？”

　　云出岫与他登上楼梯，解释说：“这是一把小小的开天尺，你以前说要去你家的密室看看，但你父母总不你让进，我就寻了这把万能的钥匙。可惜，没来得及给你。”

　　南宫珏深觉奇异：“那你岂不是哪里都能进，什么锁都能开了？天下财主金库里的宝贝，都成了你的囊中之物。”

　　“所以说啊……”云出岫向他眨眨眼，调侃说，“跟着我，让你享不尽荣华、受不完富贵。”

　　南宫珏嗤道：“我才不稀罕。”走到二楼，见周围与畸零山的讷音阁相类，四处都是书架，上面一摞一摞的册子，单找一本书，直如大海捞针。

　　“这里就两层，虽不如讷音阁高，但也甚大，怎么找那劳什子书？”

　　云出岫沉吟道：“《太上经》的原本珍贵至极，我想应该不会随便在外面搁着，肯定在最安全、最隐蔽的地方。”

　　南宫珏随手翻了几本书，一一否决，突然想到一事，又问：“会不会在昭云师叔或者玄微师叔祖的寝室里搁着呢？咱们可别是找错了地方吧？”

　　“那倒不太可能。”云出岫说，“以他们的修为，这本书早该背得滚瓜烂熟了。而且就算要看，谁会拿着原本翻阅？岂不很快翻烂了？若说安全，这藏书阁外巡逻众多，部署严密，没有比这里更安全保险的了。”

　　他走到一座靠墙的书架前，见上面摞着一个黑暗中金光闪闪的箱子，道：“这东西看来颇不寻常。”

　　南宫珏闻言放下蜡烛，踩着书架将箱子搬了下来：“好重啊，难道是纯金的不成？”

　　云出岫打开上面挂的錾金锁，打开盖子一瞧，见里面尽是些细薄如烟的绢纱，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金丝小字，仿佛也是道藏经文。

　　南宫珏伸出手，刚要拿起来看看，云出岫立刻抓住他腕子道：“别碰，这都是极珍贵的绢帛，年深日久的早已禁不得揉搓，你这一拿之力非将它们悉数捏碎了不可。”

　　南宫珏收回手，啧啧说：“这样娇贵，我们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原本《太上经》？”

　　云出岫盒上箱盖，将它放回原处，道：“肯定不是，原本的经书乃是上古流传之物，其时尚未有此珍贵的绢纱，想来该是竹简一类才对。”

　　听如此说，南宫珏便不再乱搜书册，只对着一卷卷的竹片子翻看。

　　不似他卖力找寻，云出岫在室内踱来踱去，一间间屋看过去，面上神情若有所思。南宫珏翻遍两座书架，却一无所获，不由得大感气馁，同他道：“别瞎转悠了，来帮我看看。”

　　“你不用看了，那些书架上肯定没有。”云出岫举着蜡烛，抬头示意他看上面，“你瞧这穹顶，应该是叠梁式构造。”

　　“有何不妥？”南宫珏看不出蹊跷，“一般的庙宇、道观、宫殿之类，用的都是这种构造。”

　　云出岫点头说：“倒是没什么不妥，只是这屋子里竟没有一根梁柱，是不是颇说不过去？”

　　南宫珏想了想，皱眉道：“叠梁式构造之所以适合大型建筑，就是因为它不太需要柱子支撑，这也没什么稀奇吧？”

　　“你说的那是小一些的屋子，的确可以不用柱子。”云出岫走到壁边，在上面摸索查看，“你刚才在外面也看到了，这栋楼虽不高却极大。若无柱子支撑，定然不稳固。”

　　“你的意思是有夹壁？”南宫珏敲敲墙面，“也不是中空的。”

　　云出岫见墙面绘着色彩斑斓的图画，举灯细看却是一副《山河万里图》，上面飞云流彩、山水相间、道路盘旋、奇石嶙峋。

　　他顺着图上道路的线条看到尽头处，见有一只金彩辉煌的开明兽伏在那里。云出岫拇指摸了摸它，那只兽竟活了，九个头上烈焰熊熊，伸口便要咬人。南宫珏骇了一惊，慌忙中拽了一把云出岫，将他带得后退三步远。

　　云出岫却不闪不避，重新凑上前去，将自己的食指喂进它的一张口中。

　　“你做什么？”南宫珏讶然。

　　“别怕，没事的。”云出岫安慰道。

　　半晌，开明兽舔舔嘴角血渍，转过身去，尾巴轻轻扫了几下，只听“喀拉拉”一声响，墙壁洞开，露出一扇门来。

　　“外人闯入，必得留下血来。”云出岫捏捏目瞪口呆之人的肩膀，笑道：“走罢，进去看看。”

　　南宫珏回过神，拍拍自己的脸，随他步入暗室，见里面与外间不同，一个个锦匣摆在架子上，正中央还有一副不知是谁的画像，下面则陈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剑。

　　云出岫打开一只只匣子验看，断言道：“都是些难得的玄书，《太上经》的原本必在这里。”

　　“这些匣子里还有些铜器，玄微门人很喜欢收藏古董吗？”南宫珏从东至西搜索，他这边翻到的却都是些瓶器玉环等物。

　　“应该是各类驱魔捉鬼的法器，不用管它。”云出岫摸到第一层正中间的格子，见匣子后面还有玉盒，打开一瞧，喜道：“快来，找着了。”

　　南宫珏两步跑过去，见翠玉匣中放着一叠穿在一起的灰褐色树皮，蹙眉问：“这是……原本经文？”

　　“不错。”云出岫小心翼翼地捧出书来，指着上面弯弯曲曲的符号给他看：“这是上古神文，此书上若写的是现人用的文字，反倒不对了。你再看这树皮，上面的纹理都风化了，显然年月已久，必是原本无疑。”

　　南宫珏闹不清这些，抄起玉盒，道：“那行了，快走罢。”

　　“——且慢。”云出岫放下树皮书，到暗室外去来纸笔，命他执着灯火，“如此带走，不到天亮他们就会发现经书失窃。我们客居于此，又与许多玄微弟子不睦，他们定会疑到我们头上。还是将书抄录下来，带走抄本就是了。”

　　南宫珏颔首说：“周到是周到，可倪京英要的是原本。这抄本岂能合他的意？”

　　“你放心，他肯定要。”云出岫一字字抄得极快，这上古神文原是畸零弟子的必修之课，素日画符写咒常用，他写来自是得心应手。

　　南宫珏之前一心学法术，不耐烦记这蝌蚪样的文字，因而他于此道不精，也看不懂其中深意。“书再值钱，想来倪京英也不稀罕，他要的是里面的内容罢了，说什么此物价值连城分明是借口。”

　　南宫珏不解，问道：“如果他要的是内容，何必非要原本经文？这书的通行本又不值钱。莫不是原本书里有什么通行本上没有的秘密？”

　　他低头细看树皮上的内容，见每一页边角处都夹着朱砂写就的内容，或图画或符号或文字，心念一动，同他说：“把这些鬼画符描下来，这种东西抄录下来肯定走样。”

　　云出岫也是一般心思，用纸细细描摹下来，标明页码，将树皮书放归原位，道：“走吧。”

　　二人出得暗室，擦擦地上的血渍，抹去一切痕迹，趁巡逻的弟子们还未苏醒，锁上门逃离此是非之地。

　　刚刚越过墙壁，突闻身后呼喝声起，沸反盈天，四下里火光大作。

　　南宫珏一惊，道：“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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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叠梁式：又称抬梁式，古代建筑的一种构造方式。
开明兽：出自《山海经》，传说中守护昆仑的神兽，“门有开明兽守之，百神之所在”。
小说为了可看性有失真和加工的地方，万勿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