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的暴躁白月光》英杜

32、经

　　【八】

　　院门动了动，下面钻进一只毛茸茸的手爪。云出岫狐疑地走到近前，忽然一把拉开大门，“你……有事吗？”

　　倪京英一身紫衫站在外面，手里牵着他的小花豹，旁边竟无一个跟着的人。他神色颇古怪，似乎尴尬、似乎戒备，回头看看周围，道：“可否进去说？”

　　他乍然如此知礼，云出岫也甚感意外，眼瞧他只身前来并无敌意，颔首说：“请。”

　　南宫珏见倪京英到访，不顾自己伤情未复的腿，蹿下地嗤道：“你来做什么？”

　　云出岫抱起角落里的小奶兽，那只花豹立刻瑟缩成团，颤巍巍直往后躲。倪京英拽着胆怯的爱宠，冷笑说：“我可是来助你的。”

　　“助我？”南宫珏亦是一声冷笑，一瘸一拐走到桌前，席地而坐，斟了一杯茶，“凭你？”

　　“既然来了，就别吵架了。”云出岫坐到他身边，示意要还口的倪京英也坐，“说吧，你有什么事。”

　　倪京英松开手里的皮绳，花豹瞬间逃出门去，小奶兽急着要追，在云出岫的怀里扑腾几下，被压制了回去。

　　“我有一物，你们必定想要。”倪京英坐在二人对面，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布，放在桌上，“此物可眼熟？”

　　南宫珏看不惯他故弄玄虚的样子，正眼也不瞧，只拿余光略略一瞥。云出岫更为谨慎，取走碎布一看，脸色倏变：“你从何处得来？”

　　“什么东西？”南宫珏听他语气不对，也拿起碎布看了看，惊道：“这是……”

　　他手里的紫色布料分明与自己怀里包玉珏的帕子相同，不论颜色、质地，还是纹理、绣样，全无半分区别。

　　南宫珏掏出他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布料，两下里一对，“腾”地站起身，讶然问：“这是谁的？你说！”

　　倪京英不慌不忙地抿口茶，左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斜斜睨着他笑道：“我说，凭什么？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你——”南宫珏气不打一处来，深恨他小人行径，却也自知奈何他不得，眼下既有求于他自然要恭恭敬敬、委曲求全，只得重新坐回去，道：“这块布从何而来，请你务必告知。我……多谢。”

　　云出岫眉心一动，实在不忍看他如此低三下四，在桌下悄悄拍拍他的手，给倪京英斟杯茶，微笑说：“倪少门主今日登门造访，想来不只是为了告诉我们这块布料的事吧？你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罢。”

　　倪京英神情甚倨傲，扬着下巴，视线居高临下地落在南宫珏身上，道：“清音师兄真是厉害，我的心思你一猜就中。”

　　他一探身，从南宫珏手中夺走布料，揣进怀里说：“我确实也有一件事，想让你们帮个忙。”

　　他向来颐指气使惯了，从不会说一个“请”字，南宫珏倒不计较。云出岫捋着杯中的茶叶，问道：“什么忙？”

　　倪京英不再卖关子，怕人偷听似的，四顾一望，凑近前说：“我要你们帮我找一本书，叫……叫什么来着，名字太长！”

　　南宫珏看看云出岫，道：“什么书，难道买不到？”

　　“当然买不着，否则本公子还用你帮忙！”倪京英一向自视甚高，且出身富贵之乡，对于求助之事可谓嗤之以鼻。若非万不得已，他断然不会行此举。

　　云出岫倍感疑惑，心里猜测其中必有隐情，一时半刻却想不出是何玄虚。他食指在桌上点了点，问：“到底是什么书？”

　　倪京英皱着眉思索半日，支支吾吾道：“好像是叫：太上洞玄……灵宝升、升玄消灾护命经……不对不对，是妙经。”

　　南宫珏忍不住白眼相加，云出岫也勾勾嘴角，问他：“是《太上洞玄灵宝升玄消灾护命妙经》？”

　　“差不多。”倪京英无所谓地说。

　　云出岫瞧他一脑袋浆糊，分明是个草包，心里已有三分计较，继续问：“这《太上经》也不是什么稀奇经书，哪个修仙之人手里没有一两本，还用我们帮你找吗？”

　　南宫珏也知道此书，在畸零山上晨修时常常见八师兄清心翻阅，即便不是随处可见，也不至于一本难求。

　　倪京英摆手说：“你知道什么，我要的是玄微门中，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原本经文。这东西价值连城，当然不好找！”

　　云出岫道：“此经的原本既在玄微山，你同昭云师叔借便是了，何必费心去寻？你想盗书，恐怕不是这么容易的事。玄微山戒备森严，不比你天行门差。”

　　“若是容易的事，我还用让你帮忙吗？”倪京英懒得废话，不耐烦地问：“如何，此事你们帮是不帮？”又掏出碎布扬了扬，“不帮，我也没话告诉你们。”

　　“帮！”南宫珏一急，脱口而出，“你说书在何处，我这就去取。”

　　云出岫按住他，阻拦说：“且慢，此事想来不易办。玄微山的经既是原本，岂能轻易给人偷去，你先不要轻举妄动。”

　　倪京英见状，道：“现在只有我和我爹知道这块碎布的来历，你要是也想知道，限你们七天之内将那本劳什子经给我找来，否则我绝不透露半个字。”

　　南宫珏大怒，猛地向前一扑，作势要扼他咽喉。倪京英侧身躲开，笑道：“你以为没了乾坤阵法，你还能胜我吗？别打旁的主意，就是严刑逼供，我也不招。”

　　说毕，他丢下那块紫色暗花的碎布料，起身走了出去：“告辞！”

　　云出岫捡起碎布，与南宫珏手里的半块放在一起比对半日，叹道：“当真是一样，他应该没撒谎。”

　　“他到底想干什么？”南宫珏想不明白，堂堂天行门少门主，何必偷一本玄微山的经文。纵然原版再珍贵，记录的也不过是那几个字，难道还能比复刻版更神妙些？

　　“他方才说什么经文价值连城，却是胡说八道的鬼话。”云出岫收起布料，抱着小奶兽说：“价值连城是不假，可他身为一门之少主，素日里豪奢挥霍，岂会贪图这点蝇头之利。我看内中必有蹊跷，问题就出在这本经上。”

　　南宫珏满不在乎地道：“管他什么蹊跷，我这就将经书偷来给他。最多我再赎回来，他不就是要钱么。”

　　云出岫拿过药酒药膏，掀起他的衣角继续为他擦拭伤处，柔声说：“倪京英就是算准了你的脾气，才会以此为要挟。这样看来，他一定已经知道了你家中之事。”

　　“这是何等机密的事，连师父我都没告诉，他却知道，可见背地里让他爹做了多少功夫。依我看，他绝没这心机，多半是他爹的主意，想让我们给他做嫁衣。”

　　“先前师父定游学人选时，他非要跟来，来之后又不见他出门跟着众弟子修习，可见其另有图谋，想是专程为了书来的。”

　　“《太上经》里到底有何秘密，值得他如此处心积虑？而那原本又是何等珍贵，岂能让人轻易偷去？倪啸风算盘打得倒好，让我们替他担风险。你莫要冲动，白上了他的圈套。”

　　南宫珏看着他将雪白的药膏涂抹在自己青紫色的伤处，拇指来回按揉，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消肿。

　　“不管他安的什么心，这本书我也得找。”他心意已决，断不能改，“你要是怕惹麻烦，我自己去偷。这趟浑水，你不趟也罢。”

　　他话里话外，仍旧是撇清关系之意。

　　云出岫手下动作一顿，不禁沉了脸色，放下他的裤管，冷冷道：“我几时怕过麻烦？”抬起头，蓦地撞上他视线。

　　那目光如火似焰，烫得南宫珏向后一仰，两只脚被他握着坐不稳，猛然向后倒去。

　　云出岫伸臂拖住他后脑，倾身覆在他上面，与他双颊相贴、四目相对，不由得心跳加快，那对樱红薄唇近在咫尺，粉莹莹、嫩生生，只想就这样吻下去，吻下去……

　　“你……”南宫珏脸色一红，推推他的腰，喝道：“起来！”

　　“我不。”云出岫偏偏在此时发了无赖，怡然自得地搂住他，将他紧紧箍在怀里，“反正已夜夜同床共枕，难道抱一下也不许？”

　　“你快撒开！”南宫珏恼羞成怒，作势又要打他，“我可不客气了！”

　　云出岫扁扁嘴，声音带了两分委屈：“你打吧，打死我，看谁还给你打。只是你一定要打死我，不然我纵舍了命，也绝不松手。”

　　南宫珏挣扎几下，仍旧纹丝不动地被他困着，鼻息之间尽是他身上雨后深林的气味，心里一软，道：“你放开我，我不打你就是了。”

　　“不打我？”云出岫根本不知收敛。“那我更不放手了。”

　　“松开！”

　　“不松。”

　　“松开，我再说最后一遍！”

　　“……不要松。”

　　云出岫终于摸透他的脾气，这头吃软不吃硬的小倔驴，拧着来自己的皮肉之苦恐怕半生也吃不完，还是示弱好。

　　呜呼，古人诚不欺我，此之谓“柔能克刚”是也。

　　南宫珏无可奈何，真打他又下不去手，依样画葫芦，现学现卖道：“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嗯？哪里疼？哪里疼？”云出岫如一尾见饵的鱼，果然上钩，“说话，到底哪里疼？是不是胳膊又渗血了？”一面问，一面扯他衣服看他伤处。

　　“没事，不疼了。”南宫珏推开他的手，暗暗一笑，理理衣襟，爬起身问：“你究竟去不去盗书？”

　　云出岫知道自己上当，一口闷气散不开，悉数撒在不会说话的哑巴物件儿上，“乒乒乓乓”地收起瓶瓶罐罐，道：“我不去，难道要你这一瘸一拐的去？”

　　南宫珏难掩愉悦之情，趴在桌上，歪头看着他说：“那晚上我们一道去。”

　　“去归去，你需答应我一件事。”云出岫摸摸他脑袋，此时此刻的卿卿格外乖顺，恍惚回到了小时候。“你要乖乖听话，一切由我做主。”

　　“嗯。”南宫珏笑着点点头，“我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