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的暴躁白月光》英杜

31、以眼还眼

　　【七】

　　方才一番话将素辰激住，南宫珏已然表明自己不会御风之术，如若对方再以御风术高来高去地对敌，未免恃强凌弱不光彩。

　　南宫珏正是此意，若论法术自然他弱些，可若不用御风术想要在平地上辗转腾挪，天下只怕没有比他所学更精妙的轻功，这一点素辰万万不及。

　　他一剑刺出却是虚招，脚步轻点跃到素辰头顶的松树上，整个人凌空而下，令他避无可避只得出招抵挡。

　　素辰也非泛泛之辈，况且事先并未约好不用法术，此刻又无畸零山阵法的阻拦，修仙之人对付一个武林人士，不费吹灰之力。

　　南宫珏听了云出岫的话，知道他的弱点在下盘——尤其是无法御风之后——所以招招攻向他双膝，而对方的进招却快而狠辣，片刻之后，南宫珏不免落在下风。

　　素辰本未将他放在眼里，熟料他一招一式甚有章法，且飞来跃去挑的全是己方弱点，不禁收起小觑之心，将门户守得密不透风。

　　云出岫远远瞧着，不觉皱了皱眉，素辰心机着实不浅，他故意拖延，将出尘剑法使得水泼不进，兼之法力加持，南宫珏根本近不得他身。更重要的是，他人在平地以守为攻当然不费力气，南宫珏却是纵高蹿低大耗精神，时间一长累也累输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再斗一时，南宫珏左支右绌、力尽神危，一个不甚从大松树上跌下地来，被素辰飞出一剑划伤了左臂，接着一脚正中他胫骨。

　　“住手——！”

　　两人之声同时响起，云出岫飞掠过去，推开素辰、扶起南宫珏，急问：“卿卿，觉得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疼不疼？”

　　南宫珏抹抹额上汗渍，哼了一声，嗤道：“没事。”

　　昭云已自石座上走来，此次伤了南宫珏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合，他方才想制止可惜为时已晚，眼睁睁看着素辰出手伤人未能阻止，面上颇有些过不去。

　　“你太鲁莽了！”他拉着南宫珏胳膊看了看伤情，向素辰斥道：“比试较量，点到为止，岂可伤及同门？清音、清扬是我门中贵客，怎能如此无理？”

　　素辰躬身听训，并不敢顶嘴，面上神色大是不服。

　　昭慧拍拍他肩膀，微微笑说：“比武失手，本是寻常。咱们修仙之人，切磋琢磨才能上进，互相比试原是旧俗，受伤也在情理之中。素辰岂能故意剑伤清扬，定是无心的，清扬你莫见怪。”

　　南宫珏没他那么多弯弯绕，嘴角一撇，冷笑道：“原来师叔竟会读心，凭空便能猜出他人有心无心。玄微一门果然道行高深，难怪师父命我们来游学。”

　　昭慧神情一僵，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倒不是我会读心，只是素辰紧急之中伤你的一招，以他的功力，确实难以收回。”

　　“是吗！”南宫珏讽刺。

　　“好啦，素辰虽不是故意，却也伤了清扬。”昭云道，“即日起，你就不要再来学剑了，毛手毛脚，省得再伤了人！”

　　素辰提着剑，臊眉耷眼地应道：“是。”

　　话音未落，云出岫截口说：“师叔且慢，依我看素辰师弟绝非故意。昭慧师叔说得对，比武过招，失手误伤原是寻常事，何况小师弟的伤也不重。”

　　“正是这个道理，清音所言极是。”昭慧附和。

　　南宫珏一怔，心头怒气刚起，又听云出岫笑道：“师叔不必放在心上。弟子看素辰的功力着实不弱，连我也不得不服，倒起了惜才之心。不知素辰师弟瞧不瞧得上我，也跟我切磋切磋如何？”

　　昭云闻言顿了顿，语气颇踌躇：“这……他的修为尚浅，岂能与你相较？”

　　“哎——怎么会。”云出岫浅浅笑着，看向素辰的目光却深邃而冷漠，“我见师弟身法飘逸、剑法利落，分明功力深厚，难道是嫌我本事低微，不配与你切磋么？”

　　此言正是方才素辰用来激南宫珏的，如今他以原话逼迫素辰，也算信手拈来。

　　昭云无话可答，看向昭慧，后者道：“清音岂能和素辰相比，你乃畸零四代首座弟子，素辰不过是玄微三代中最平庸的弟子，你二人胜负分明，何用比试？”

　　“师叔方才还说，‘咱们修仙之人，切磋琢磨才能上进，互相比试原是旧俗’，怎么却又变了？”云出岫笑笑，“弟子知道师叔疼我，因担心我也像小师弟般不慎受伤，才不想让素辰师弟与我切磋。师叔可不能如此偏心，素辰师弟定不高兴了，我不和他比试岂不让人说师叔一碗水端不平？为了师叔之名，也得比一比的。”

　　昭慧脸色一变，沉声道：“清音真是好灵巧的舌头，将我说得都无言可对了。既然你坚持如此，那便比罢。玄门切磋本是寻常，也算不得以大欺小。”

　　他故意这样说，一句‘以大欺小，’便是暗指无论输赢都是云出岫欺负素辰了。

　　云出岫也不肯吃亏，按着南宫珏的肩，温声说：“师叔之言有理，我‘小’师弟虽然排名最‘小’，但被师‘兄’素辰误伤也是他学艺不精，并非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昭慧扯了扯嘴角，没有回答。昭云轻咳一声，道：“那快比试罢，这回可要点到为止了，不好莽撞。”

　　云出岫一笑，拱手说：“弟子谨遵”。他将南宫珏扶到旁边山石上坐着，柔声吩咐：“在这儿等我，乖乖的，不许乱动。我一会儿回来。”

　　南宫珏点点头，道：“给我报仇。”

　　“放心。”云出岫又一笑。

　　他也不用剑，空手走到中央，朗声说：“素辰师弟到底晚我几年入门，今日不过是切磋，以探讨招式为主，我就空手与你过几招罢。”

　　素辰一愣，不知该不该学他空手过招，其实他虽不满云出岫，也曾想与之较量，可到底慑于他昔日在仙门大会上的余威，不敢小觑他。若不用剑确实没把握，可若用剑未免有失公允，传出去也不好听。

　　他略一沉吟，心想自己辈分低用剑也罢，于是挽个剑花，道：“清音师兄赐教！”

　　“好说。”云出岫不动如山。

　　素辰长剑直取他咽喉，云出岫不疾不徐，用曾在醉芙楼里克制南宫珏的一手乾坤圆转，两指一伸一探，不偏不倚刚好夹住他剑刃。

　　素辰用力抽剑回收，却无论如何不能撼动分毫。云出岫掌心翻转，精纯法力自指端源源不断汇至剑身，登时将他带得翻了几个圈子。

　　他手中的法力连绵不绝，如海浪涛涛一波一波无休无止，却又如潺潺流水缓慢而柔和。素辰的法力稍一流出，登时如涓涓细流汇入江河湖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毫无痕迹。他是修行已久之人，自然知道这是极危险的征兆。

　　二人对招比到最后，往往拼的是法力高低，就如武林中人较量的是内力深浅一般。云出岫的法力柔而蓄力，将他一只手吸在剑柄上，进也不能、退也不可，只能运力以自己的法力相抗。

　　但他的修为深厚，自己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此刻已是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他只消将法力猛地一催，自己顷刻间便会元神震裂而死。素辰愈发紧张，跟着他不住地打转，一身青衫已被汗水浸湿。

　　云出岫面上始终微微带笑，在外人看来却像和素辰玩闹一般，根本瞧不出危险。昭云与昭慧到底眼光毒辣、经验丰富，已经察觉出不对，然当此紧要关头，最怕外力干扰，此时他们更不敢高声，否则素辰略一分神立刻有性命之忧。

　　再过片刻，素辰再也支持不住，半条手臂酸麻难耐，法力消耗太过，即便不死今日也要大损元气、内劲受损。

　　云出岫不好真将他打成重伤，慢慢收回法力，两指一翻挑落他的剑，道：“师弟剑法精妙，愚兄佩服。”

　　素辰一与他分离，立即仰倒在地，几次想爬起身都跌了回去，双手撑在地上想逞几句口舌之快，奈何一张嘴上气不接下气，哪里说的出话来。

　　昭云与昭慧急匆匆跑过来，扶起他问：“如何，可受了伤？”

　　素辰口不能言，喘着气直摇头，心里有苦说不出。云出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师弟翻跟斗翻累了，我们根本未曾交手，不过闹着玩儿罢了。”

　　众人见状，也闹不清是何玄虚，见昭云挥手，便都散了。

　　云出岫扶着南宫珏，躬身道：“二位师叔，弟子带小师弟去上药，先行告退。”

　　昭慧正顺着素辰背心为他调息，双目紧闭一言不发，昭云颔首说：“去罢，待会儿我叫阿青送药过去。让清扬好好歇几天，不必日日来请安了。”

　　“多谢师叔。”云出岫应声而去。

　　二人穿过石子甬路，南宫珏见四下无人，才问：“你刚才干了什么？”

　　“给你报仇啊，难道不是你吩咐的？”云出岫一门心思都在他的胳膊上，瞧他走路也有两分跛，蹙眉问：“腿上的伤严不严重？”

　　南宫珏不以为意，反而很是欢喜，难得将笑容挂在脸上：“我的伤算什么，他的伤才厉害，真是痛快！”

　　云出岫索性将他打横抱起，道：“别乱动，这样走得快些。”

　　“快放我下来，像什么话！”南宫珏忍不住挣扎，如此实在难看。

　　“怕什么，你小时候我天天这样抱你上榻，此刻倒忌讳起来了。”云出岫不由分说，一径回到小院，将他放到床上，从来前带的行李中找出一盒药膏，道：“这是治跌打损伤的，你那外伤用着不太合适。”

　　南宫珏从不讲究，随口说：“管他是什么，弄些药粉撒上便是，止血就行。”

　　“那怎么可以！”云出岫搁下药盒，道：“我去跟昭云师叔要些，他们这儿的大夫我见过，顺便找找。”

　　一语未完，外面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南宫珏以为是阿青送药来，回头问：“是谁？阿青，是你吗？”

　　半晌，无人应答。

　　云出岫与南宫珏对视一眼，俱各起疑，出门又问：“敲门者是何人，为何不回答？”

　　仍然无人回音。

　　“装神弄鬼。”云出岫拂袖道，“不出声，便不必进来了！”

　　他闭上室门，回到榻前，卷起南宫珏的裤腿，只见青紫色的一片痕迹高高肿起，伤势甚严重，不由得心疼又生气，怒道：“不该轻易放过他！”

　　“你伤得他不清，也不算轻易放过。”南宫珏甚满意他的睚眦必报。

　　云出岫无心理会旁人，小心翼翼问：“疼不疼，卿卿？”仿佛语声也能伤人，会将这青痕再加重几分。

　　南宫珏躲闪着他的灼灼目光，侧开脸说：“不疼。这算什么，江湖中人早习惯了。”

　　云出岫叹了口气，埋怨道：“明知我会心疼，还说这样的话。”

　　“我……”南宫珏无话可说，区区小伤他何曾放在心上，也是太久没有可以让他示弱的人，以至于想放也没本钱放了。

　　云出岫倒些药酒给他擦拭伤处，又怕他疼，轻轻吹着气说：“一会儿就好，忍忍。”上次被豹子咬了一口，今日又受一脚一剑，云出岫这颗心，注定难安。

　　南宫珏见他神情专注，一举一动莫不慎之又慎生怕再弄疼自己，心念一动，道：“多谢你，云哥哥。”

　　“嗯？”云出岫全神贯注于他的伤情，竟未听清，抬头问：“你……叫我什么？”

　　“我说多谢你。”南宫珏脸色一红，转过头，不肯再说。

　　云出岫回过神来，不依不饶地问：“你刚才唤我的不是这个。是什么？你再唤我一遍，好不好？”

　　“我……”

　　南宫珏张张口，忽听“笃笃”两声，门外又有人敲门。

　　“混账！”云出岫大怒，起身喝道：“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