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之 飘零燕》韩破晓

5、李家面摊（五）

　　李家大哥及时托住小妹踉跄的身子，抬眼向前望去，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奇景让上一刻还欢天喜地的小妹瞬间苍白了一张脸，没有半点血色。
　　这一看，看得李家大哥心头一震，热血沸腾。正所谓冤家路窄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城西有名的酒楼状元楼里相继走出一行四个人来。为首的男子印堂宽阔，眉眼犀利，一身湖绿色长袍却难以遮掩他满身逼人的贵气。面上似有似无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没来由的发慌。男子负手而行，步履沉稳，气度不凡。身后三个男子一个轻挑不羁，一个斯文俊逸，一个不怒而威，各有风度，却始终谨守礼仪，跟在那男子身后一步之遥，不敢稍有逾越。
　　李家小妹只觉头晕目眩，脚下发软，一张粉脸血色尽褪，仅靠着大哥的支撑才勉强站住。为首的男子一步步向李家兄妹两站立的地方走来，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五尺，四尺，三尺……
　　李家大哥感觉到怀里的小妹全身微颤，仿若风中柳枝，大手一收将她揽进怀中，任她贴在胸前。微微低下头去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安抚，“别怕，你长大了，他们认不出你。”
　　李家大哥的话一语中的，小妹顿时平静不少，却仍是不敢扭过头去面对。“别担心，凡事有我在。”李家大哥轻轻抚摸她的发顶，小声道。话毕，挺胸抬头，直直应对已经来到面前的一行四人。
　　为首的男子与李家大哥对视一眼，然后不声不响地蹲下身去，捡起跌落地上的扇子。湖绿色袍袖轻轻拂过扇面，小心地将灰尘掸拭干净，然后伸手递还。
　　“姑娘，你的扇子。”男子嗓音低沉动听，却带着浓浓的北方口音，听得出并非汴梁人。
　　李家小妹仍是僵在兄长怀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男子递出扇子的手仍然悬在半空，气氛有些尴尬。
　　为首男子身后那个轮廓棱角分明、面容刚毅的男子脸色变得益加冷峻，垂放在身侧的右手缓缓向腰间探去。
　　李家大哥心跳顿时一顿，双眸微瞠，激出一额冷汗。他赶忙伸手代为接过扇子，出声化解尴尬，“我家小妹生性内向，自幼怕见生人，还望公子莫要见怪。我这个做兄长的代她向公子道谢。”
　　“在下不过是弯腰捡一柄扇子，举手之劳而已，小哥言重了。”为首的男子笑得温和。“更何况，令妹也是因为见到在下一行而受惊才不小心跌落手中之物，算起来我们脱不了责任。只是可惜了那一串糖葫芦，就算擦拭干净也入不了口。这位小哥若不介意，在下月赔微薄银两，以作补偿。”
　　李家大哥连忙笑着委婉推拒，“是舍妹一时疏忽，万万怪不得公子，一两文铜钱的小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在下兄妹不耽搁公子行路，就此别过。”说着揽着小妹快步离去。
　　五步，六步，七——
　　“小哥请留步。”身后那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再度响起，李家大哥于怀中的小妹对视一眼，顿时全身紧绷。正要转身，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吵嚷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方雷峻！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女子清亮的嗓音震慑住街头巷尾所有人。行路的，摆摊的，算命的无不好奇地引颈观望，想看看是哪一家的河东狮在震天一吼。
　　又是昨日来面摊吃面的那一对俪人。这二人倒是好笑，赶了整天的路却赶来赶去都还在这汴梁城里。
　　“十个铜钱。”被女子当街指着鼻子叫骂，那位被唤作方雷峻的男子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
　　“要是再听你的，我澹台泪三个字倒过来写！”女子也不妥协。“本姑娘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点十个八个菜大吃一顿。”
　　“你有钱就去吃好了。我没拦着你。”方雷峻依旧不动如松。
　　“钱钱钱，张口闭口都是钱。你这个守财奴，小气鬼。”名曰澹台泪的女子七情上面，“我们现在就分家，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一刀两断。来，我的东西都还我。”说着从方雷峻手中抢过粉色的包袱，又伸手去扒他衣服。口中念念有词，“这件也是我出钱买的，脱下来还我。”
　　哪家的大姑娘再泼辣也不好当街扒男人的衣服吧，这女子过分大胆的行径看得路人瞠目结舌。
　　方雷峻一把甩开澹台泪揪住他衣襟的手，喝道，“澹台泪，你不要太过分。要不是你一路上餐餐大鱼大肉，不仅要求好吃好住，还尽买一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东西，我们又怎么会搞到这么落魄。”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方雷峻一股脾气也上来。再好修养也没用，澹台泪这性子能把菩萨气得跳脚。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我要求好吃好住有什么错。”澹台泪“据理力争”，“再说这包东西，我买这些还不是为了拿回去好换大钱，我澹台泪是自私自利的小人么，我要是发达了也不会少了你那一份。”
　　“换大钱？那也要回得去才行！”方雷峻毫不客气打断她的话。“我们现在连自己也养不活，还谈什么回去，谈什么发大财？”
　　大概是方雷峻的话说中了澹台泪的痛处，她顿时没了气焰，清丽的面容有着难以遮掩的彷徨和恐慌。眸光湿润，好半晌才悠悠开口，“我们，真的能回去吗？”
　　见她没了嚣张气焰，方雷峻也不忍心地放轻声音，轻轻拍拍她的肩，好言安慰道，“会的，总会有办法的。所以在找到办法回去之前，我们要保住自己的命，好好活下去。”
　　澹台泪难得乖顺地点头，“那今天这餐，我先声明就算还要吃包子我也要吃菜肉包。”该坚持的还得坚持。
　　“好。”方雷峻扬起一抹鲜见的笑容。
　　一场热闹看完，围观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开，各做各的一份事去。等穿着湖绿色长袍的公子回头去看得时候，哪里还有李家兄妹的身影。
　　“主子，要去追吗？”面色冷峻的随从开口问道。
　　公子笑着摆摆手，“瓮中之鳖，走不掉的。迟些无妨。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等我们做。”说完看向方雷峻与澹台泪相携离开的背影，脸上玩味的笑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