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之 飘零燕》韩破晓

4、李家面摊（四）

　　又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李家小妹揉揉仍然缠绵不已的上下眼皮，不雅地打了个呵欠，准备下床洗脸。“大梦谁先觉，平生我——”一句话没说完，“自知”两个字硬生生吞回肚子里。只因应当在巷子口卖面的李家大哥竟然活生生站在眼前。
　　“大哥，你今日不用开档么？”李家小妹刻意忽略大哥好比六月飞霜的脸色。人嘛，该忘记的时候就要忘记，有时候活得糊涂点才能活得开心。
　　李家小妹那点心思哪能逃的过李家大哥的法眼，知道小妹不愿意自己担心，更不愿意她那无可救药的病情让大家沉浸在无尽的悲痛里。既然她想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他就完成她的心愿。只要是她要的，他上刀山下火海也为她办到，为了她，他命都可以不要了，更不要说只是小小的撒谎装样子。不就是笑么，就算要用针线把脸重新缝一遍，他也一定要笑出来。
　　“大哥今日休息一日在家陪你。”李家大哥温和地笑着，尽管嘴角扭曲得有些变形，但看起来好歹也是个笑容。
　　李家小妹闻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眼眶里直打转，“难得大哥休息一日，待在家里多无聊，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去不是不可以，只怕到时候没走几步路就有人嚷着叫累。”李家大哥故意说风凉话。
　　“没关系，有大哥在嘛。”李家小妹笑得谄媚，“我要是累了，大哥背我就是。”知人善用，这一点李家小妹倒是运用的一点也不含糊。
　　李家大哥拿这个精灵古怪的妹妹没办法，叹了口气，终于退步，“你想去那里走走？”
　　“就去隔街的全福楼好不好，那里的醉鸡简直是一绝，几天不吃，我的肚子就跟我闹别扭了。再说还有大哥最爱吃的芋头酥，大哥平日摆摊煮面那么辛苦，也要好好慰劳一下自己才是。”李家小妹为了解馋不惜使出撒娇装小的一套来，甜言蜜语说得毫不吝啬。
　　小妹的花言巧语李家大哥听了这些年，记得比《三字经》还熟，倒着背也不成问题。只是，那明媚的连阳光也自叹弗如地笑颜还是让李家大哥失了魂。
　　头，眼看就这么不听使唤地点下去，理智却守住了最后一丝防线。不对，全福楼开在八阁巷，昨天一夜冲天大火，恐怕早已烧得干净，连渣也不剩了，哪里还会有什么醉鸡。“昨夜八阁巷那头失火，还是别去的好。”昨夜那场火既然烧了酒楼，酒楼厨房那些鸡鸭一类的活物必定难逃一劫，死了的牲畜若是不及时处理极容易有疫病传播，小妹身子弱，他不能冒这个险。
　　“原来昨夜城里失了火，难怪那么吵嚷。”李家小妹喃喃自语道。昨夜一不小心被打个抓了包，一时也没心情理会那阵把她从睡梦中扰醒的吵嚷声。
　　见大哥一脸不经意间流露的担心，李家小妹乖巧地改口，“那就去城西的天都巷好了，那里的小吃多，新奇的小玩意儿也多。去瞧瞧也不错。”
　　李家大哥想了想，终于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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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昨夜那一场大火烧得天都怕热了，今日的日头较昨日温和了许多。
　　李家小妹毫不避讳地亲昵挽着大哥的手臂，在各个小摊子前愉快地穿梭着。反正大半个城的人都知道她是个好吃懒做、整日无所事事只会依赖自己兄长的懒丫头，早已经没什么名声可言，她也不怕做得更夸张些。反正，给那些乡亲邻里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是助人为乐的一种方式。
　　“大哥，我要吃冰糖葫芦。”难得上街，哪能不吃冰糖葫芦。眼见大哥不为所动，她眼神变得幽怨，只差没有蹲墙角，画圈圈。
　　“好。”李家大哥偏偏就吃着一套。
　　“大哥，这柄扇子画得好漂亮，反正眼看就要入夏了，我们买一柄回去好不好。”
　　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命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会有什么反应？自然是一天当作一年过，该享受的都享受个遍，才不枉偷偷生世上走这一遭。李家小妹这点心思焉能瞒得过李家大哥？
　　李家大哥顺着小妹的手看过她手中的扇子，“这已经是第十六柄扇子了，我们搬来汴梁才过了五个夏天。”之前生活的地方，即使在夏天风也是冷的，就像他离开时候的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去年买的那柄也是这个款式的。”就算顺着她也不能把钱往水里砸。他摆摊子卖面是小本经营，能养家糊口已经是极限。平日不容易积攒一些还要存着给她买药，哪来的闲钱打水漂。更何况，他知晓她心里打得什么算盘，趁所剩无多的日子，尽如自己所愿，就算走也走得没有遗憾了。所以，他偏偏不顺她的意，偏要她心里有遗憾，偏要她不甘心，就算用再卑鄙的法子，他也要她活着，要她舍不得离开这尘世间。
　　“可是去年那柄坏了。”李家小妹失望地噘着嘴。就算没有坏，她今天回去也会亲手把它了结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什么是真正的美人？轻颦浅笑无不令人神魂颠倒。卖扇子的王小六早就知道李家小妹懒散的恶名，这会儿面对她眉间的轻愁，却还是看得痴了，整个人中邪一般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她面前，只求能博红颜一笑。
　　李家大哥重重叹口气，伸手拍了拍神游天外的王小六，“这柄扇子多少钱？”
　　李家小妹右手拿着冰糖葫芦，左手握着新买的扇子，口中还轻轻哼着小曲儿，好不快乐地在前面走着。李家大哥却一句话也不说，表情冷淡地在后面跟着
　　直到小妹突然停下了脚步，新扇子和冰糖葫芦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