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请深爱》郝幸福

6、chapter 6

　　办公室显得无比寂寥。

　　轩千寻自在地盘踞沙发一角，他没有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闭目沉思了两分钟，然后睁眼，伸手想拿茶几上的话筒——

　　“我的天空存在着天使残留下的一丝怜爱——”

　　手机铃声，却刚好在这个时候响起。

　　他按下通话键。

　　“少主，派去荷泽的手下报告说，荷泽最大的组织清魁社愿意归入水门堂。”

　　那边的男声沉稳地报告。

　　轩千寻挑眉。

　　“很好。”

　　挂断电话，他扬起嘴角。

　　如果父母都认为他是不详的存在而想要杀死他。

　　那么对那个不能保护自己的自己。

　　对只懂得逃走的自己，对以前的自己。

　　他无比痛恨！

　　他要变得比谁都强！

　　强大到没有人能够伤害他！无论是身还是心！

　　时间已经很晚了。

　　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

　　屋外突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风大雨狂。

　　风打在窗上一阵一阵，打得人心神难宁。

　　豪华偌大的客厅里，饭桌上摆着一桌精致的饭菜。

　　在桌子的中央放了一个大大的蛋糕。

　　蛋糕上的蜡烛似乎等着主人把它们点燃。

　　桌上的饭菜早就凉了，欧水绿抱着抱枕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此刻她的心就像电视里正在播放的虚拟彗星撞地球，轰然炸成一团又一团的火焰，弥漫在眼前的是挥之不散的灰黑烟雾。

　　等了一个晚上，肚子虽然很饿，但是她仍然等待着。

　　因为他说过，他会回来的，只是时间不定。

　　只是时间不定……

　　也许，今晚他不会回来了吧？

　　他在哪里？

　　是不是跟去年一样，在梁茹儿的别墅过夜？

　　思至此，她心底酸涩交杂。

　　他说，人定胜天。

　　这是狂妄还是自信？

　　而她呢？在他心中又能胜过几人？

　　等待总令人心情浮动不安。

　　等待的时光走得快或慢，取决于是否跨越约定的时刻。

　　她蜷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一直到时钟的短针迈过十二点，她放下抱枕，关掉电视，缓缓起身走向餐桌。

　　她一根一根把蛋糕上的蜡烛点燃，然后熄灭了客厅的灯，蜡烛被吹灭的瞬间，她的眼泪也悄然滑落。

　　把灯拧亮，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那些精致的饭菜，水滴在米饭上，一摇晃，在缝隙间窜入碗底。

　　她……没有伤心。

　　天亮了，一夜风雨肆虐，太阳又挂上天际。

　　轩千寻一进门，就看到抱着抱枕蜷睡在沙发上的欧水绿，一转头，他看到餐桌上的蛋糕跟饭菜。

　　他的眉微皱，慢步走到她身边，想把她抱上楼，她却在这时缓缓地睁开眼睛，迷蒙美眸对上深不见底的黑眸。

　　“少主……回来了？”

　　她扬起姣美的笑容，急速站起身。

　　他回来了……

　　虽然迟到，但是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等到现在？”他望着她，口气有不悦。

　　“……我们约好的。”她扬笑。

　　他知道她对他的爱恋，一直都知道。

　　他无法接受，这样深的爱会成为他的负担，如果接受了，如果放出自己的心，他就会迷失自己的，变成普通的男人，而他，注定不会是普通的男人，所以，也注定无法承载她的爱。

　　“你啊……”

　　他的声音淡凉，却有着宠溺的意味。

　　他把她拥入怀中，“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因为我可能会忘记和你有过的约定，不管是什么约定，都有可能会忘记。”

　　她绽出清浅如花笑靥，“少主，你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一直在等，感到愧疚，对不对？”她知道他的心大多时候都是刚硬的，但还是保留了一小角柔软的角落，她知道自己于他是特别的，虽然那样的特别太小，不足够深远偌大，她也满足的安驻其间，“或许，我是为了让你内疚才等你的。”

　　他愣了一下，没表情。

　　“少主，我们今天就像情侣一样过一天，好不好？”她那么说，“听说谈恋爱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感到快乐和幸福的事情。”

　　她在等他回答，也是想等一个属于他们的奇迹。

　　“谈恋爱？”他收起了柔和的表情换上冷俊的脸孔，“我们所处的世界不一样，那样的事情在我们的世界里太浪费时间，太无意义，太奢侈。”

　　是这样的吗？

　　在被天使遗落的世界里，谈恋爱是一件浪费时间，无意义，奢侈的事情。

　　她久久接不上话。

　　然而，“好。”他听见自己说，“这么多年来，我以为你无欲无求，只因你从未在我面前渴求过什么，金钱你不喜，珠宝你不爱，华服你不适，很多次，我都想给你奖赏，却不知除了那些还可以给你什么样的奖赏。这是你第一次开口对我索要，我如何能拒绝？”

　　她屏息，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的一只手从身侧拿出手机，按下关机键。

　　然后，他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去谈恋爱。”

　　什么是谈恋爱？

　　恋爱要怎么谈？

　　他穿着一身灰豹休闲服，她穿着一袭水绿衣裙。

　　他们只是手牵着手并肩走在街上，没有交谈，没有做其他任何亲密的举动。

　　这是，她梦想过多少次的情景。

　　这样跟他相依偎，这样跟他自然地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市。

　　她不知道谈恋爱是怎么一回事，他也不懂。

　　没有关系。

　　她觉得就这样跟他走一辈子，没有尽头，也是一种很大的幸福。

　　阳光变得很美好，每一样东西都闪耀着灿烂的光芒。

　　她笑容洋溢，更加牵紧了他的手。

　　他们太过出色，虽然已经尽量低调，还是引来路人频频回首。

　　终于受不了路人注视的目光，轩千寻冷着一张脸，甩开她的手，寒星般的眼，穿透她的眼睛，“不坐车，现在被当成动物一样让人欣赏，你觉得开心？”他不习惯这么灿烂，这么繁杂，这么普通人的世界。

　　她愣住，“被人看看又不会有损失。”

　　他双眉紧蹙，转身就走。

　　她快步上前拉住他，然后绕过他，走到他前面与他对视，语调异常温柔，“平凡的幸福，普通人的恋爱对我们来说真的那么奢侈吗？”

　　轩千寻没有说话，越过她，向前走。

　　娇丽的容颜变了色，静静地刷白，轻愁蒙上了眸。

　　在离她百米的地方，轩千寻停下脚步，转过头，“还不跟上来？”

　　清浅的微笑在她唇畔，她跟上去。

　　她的手勾住他的臂，甜笑着偎在他的身侧，与他相依相靠。

　　电影院。

　　“怎么有这么多人花钱来看这么假，这么无聊的电影？”轩千寻不解，“水绿，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人们会丢钱纯粹的浪费宝贵时间？

　　“哪里奇怪？”坐在他旁边的欧水绿拿了一颗话梅塞进口里，“真的很棒。”这里的黑暗，这里的气氛，这里的情人座。

　　他撇撇嘴，不再说什么。

　　他安静了，头缓缓倾斜，靠在她的肩上。

　　她不敢动，悄悄的转头借着荧屏的微弱亮光打量他的睡颜。

　　肩膀承接着他的重量，她没有注意到电影播映的情节是什么。

　　他累了，一定是昨夜没有合眼休息。

　　她的手机响了，她赶紧小心地接起，生怕吵醒了他。

　　所幸，他没有醒，似乎有她在身旁，他可以睡得安稳。

　　为这个发现，她心喜若狂。

　　“水绿，少主跟你在一起吗？他召集各分会的兄弟在上午九点开会，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他还是没有出现，他的手机也是关机状态，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手机那头传来担忧的熟悉男声。

　　欧水绿心弦一震，看向那张眼睫微颤的俊颜。

　　“少主跟我在一起，你别担心。”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了，她心中顿时微微失落。

　　轩千寻醒了，发现欧水绿在接电话，拿过她的手机就按下关机键。

　　“少主？”

　　“我不在，你不在，水门堂不会一天就坍塌。”否则，他以往投注在水门堂那十几载的精力都白花了。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轩千寻感觉到手背上的湿润，抬眼，在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她的眼泪。

　　是泪水吗？

　　不可能吧，他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鬼屋。

　　轩千寻和欧水绿买票进去探险。

　　两个人都漠然地看着眼前飘来飘去的白影，骷髅，还有戴着面具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的黑怪。

　　“哪里像鬼了？”轩千寻很不给面子的说，“你们太没技术了，至少也来一点有技术含量的威吓吧，这样的水平恐怕只能吓唬小孩子，小孩子没有经济能力，你们再这样下去很快会喝西北风。”

　　白影，骷髅，还有戴着面具突然从旁边冒出来的黑怪全都一动不动了。

　　“少主，你不害怕是正常的，因为你得保护我，这样，才能称为骑士。”欧水绿冷静地分析给他听，“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

　　鬼怪又开始漫行。

　　“哦，是这样。”轩千寻问她，“那，水绿，你害怕吗？”

　　“不怕。”欧水绿答，“少主，你说他们这样飘来飘去累不累？”

　　“管他们累不累，比起看东西乱飘，还不如在电影院里有趣。”轩千寻拉着欧水绿就往外走，“我们再去电影院里看一场电影好了。”

　　两人一离开。

　　砰！砰！砰！

　　所谓的飘影鬼怪，全部滑稽的摔跌在地。

　　哇——

　　不来了，再也不要来了！

　　小孩子吓得屁滚尿流，哭着找妈妈。

　　照相馆。

　　“笑一下嘛……”

　　欧水绿推推僵硬着的轩千寻。

　　“你知道我最讨厌照相了。”轩千寻冷冷地回应。

　　“那以后你……”她的心似乎被自己的想法刺伤，“你结婚呢？也不拍照吗？”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说，这么问，便有半晌恍然。

　　摄影师望着这一对璧人，不禁笑着说：“你们真是配极了，我可以把你们的照片放大，做为招牌吗？以后，你们来我的店里，我都可以免费为你们照相哦。”

　　欧水绿和轩千寻同时出声拒绝，“当然不行！”

　　咔嚓！——

　　看着眼前默契的两人，摄影师按下快门，笑道，“就这样，再来一张。”

　　照相就是捕捉美丽瞬间的艺术。

　　麦当劳。

　　他跟她在排队，这是很难想像的画面。

　　他讨厌人多的地方，而且，麦当劳是快餐型的，地方空间不大人却很多，对他们而言，这样的地方并不安全。

　　灯光明亮。

　　空间拥挤。

　　音乐热烈。

　　这些因素构成了一幅色彩生动的画卷，而在这样一派色彩璀璨鲜活的氛围中，与正在排队的那些或聊天打发时间或焦躁不安等待的人们不同，他和她就只是很安静地站在那里，静默等待，悠然而独特。

　　终于轮到他们，他问她要什么，她说随便。

　　她和他端拿好食物坐在街边座椅上，她把盘里的鸡翅全弄到他碗里。

　　他说，“我问你要什么，你说随便，我帮你挑了，你又不喜欢，我给你选择，你说随便我，我真的帮你选了之后又抱怨，自己放弃选择，怪谁呢？”

　　她吐吐舌，“我又没有抱怨，既然是你挑的，一定是你喜欢吃的，你多吃一点，有什么关系嘛。”

　　正欲吃食，倏地，欧水绿浑身一僵，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他们已然被不怀好意的不良份子盯上了。

　　轩千寻仍然沉静，眼也没抬。

　　欧水绿却快速扫视四周，找寻敌人。

　　忽然间，她眼睛一眯，拿起手中的叉子朝街道花圃旁的暗处甩去。

　　闷哼声响起，她将餐盘放在椅子上，追至声源。

　　只见一个女人额冒冷汗，右眼因被银叉刺中，血水正泊泊流出。

　　周遭的人纷纷退散，尖叫声此起彼落。

　　真吵。

　　轩千寻皱眉，微微地侧头若有似无地朝欧水绿那边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吃着鸡翅，还喝了一口可乐，尽管他吃的只是简单的便餐，但是，那种优雅的姿势，却让人觉得他是在吃着大餐。

　　欧水绿快速拾起女人掉落地面的枪枝。

　　嗯，灭音手枪，还是价钱不菲那一种。

　　欧水绿逼近那个女人，将枪口抵在女人的下颚，满意地看见女人微微发颤。

　　“谁派你来的？”她冷冷地问道。

　　欧水绿不同，她与轩千寻不同，她要知道谁是主使者，谁想要他的命，以除后患。

　　女人被欧水绿的冷冽吓软了腿，连连点头，“我……说，我说。”迟疑了下，才吞吞吐吐道：“是……李承海。他要我们在轩千寻的身上……呃……制造一个小伤口。”

　　欧水绿将枪口瞄准女人的右手跟右脚，快速地开了两枪。

　　无声无息的，女人倒在地上，痛得翻滚。

　　当她回到轩千寻身旁。

　　轩千寻端着餐盘起身走离，欧水绿意会地跟上。

　　他的嗓音犹如天边的浮云轻缓动听，“水绿，你退步了，竟然花那么多时间对付小喽罗，八分钟足以让旁人记录存证，十分钟警察就会赶来了，你这次花了四分钟，以后要注意，处理这样的事情不能超过三分钟。”

　　“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

　　他将手中的残食弃入垃圾桶，她才意识到自己赶不上他的进度。

　　她用最快的速度消灭食物，抬眸，发现他用那双漂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他轻抿了下嘴唇，“有纸巾吗？”记得他们接餐盘时，服务人员有给纸巾包的。

　　她赶紧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包给他。

　　他伸手接过纸巾，没有多想地，抽出一张向着她的嘴角边擦去。

　　他温温的手指隔着轻柔的面纸平贴在她的嘴角边，轻轻擦拭，她的心跳加速，俏脸扬起红晕，享受着他的手指隔着纸巾，在自己的嘴角擦拭的感觉，“少主？”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她无比眷恋，眷恋得不希望他的手移开。

　　他轻淡解释，“你的嘴角有油渍。”

　　他的手垂下，将纸巾揉成团丢入不远处的垃圾桶，代表着擦拭的结束。

　　“哦。”她看他，他的眼里没有距离和冷漠，“这样的少主好可爱……”

　　“可爱？”他微微蹙眉，不满她的评价，“没有男人会把别人称赞自己为可爱当作褒扬。”

　　她忍不住，笑开怀来。

　　他温和的视线蓦然凌厉地射向她。

　　她高举双手做投降状，趁机吻上他。

　　她要退开，他不准，加深了这个吻。

　　海边。

　　轩千寻坐在海边看着尽情奔跑的欧水绿，勾起唇角。

　　欧水绿在海边捡了很多的贝壳，然后走到轩千寻身边，和他并肩坐下，把头靠在他的肩头，看着夕阳。

　　一天就快过了吗？

　　时间总是在痛苦的时候过得特别慢，幸福的时候过得特别快。

　　她抓起一把沙，看着沙一点点在手中滑落，然后她又抓起一把沙，沙还是会从指间滑落，终于，她放弃再抓沙，转头静静地望着轩千寻俊美的侧脸。

　　她突然开口，“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星星呢？”

　　“想看星星？”他缓缓转过头。

　　她轻轻地点头。

　　百冥大厦顶楼。

　　这是整个城市的至高点，俯瞰而下，点点灯火很是美丽。

　　夜风吹来，有些冷了。

　　“你说那点点灯火像星星吗？”欧水绿问。

　　轩千寻不语，望着那灯火，目光深邃。

　　她幽然道，“其实不像，但有时我们却会自以为是地把它当成星星来膜拜，但其实它不是。”

　　他的胸口一窒，听出她的话中话。

　　“千寻……”她不禁唤着他的名字，她一直渴望这么唤他，“千寻……”

　　轩千寻的表情，似乎是困惑，又似乎是面对着一道他根本无法回应的问题。

　　她笑靥如花，“你只要明白我很爱很爱你就可以了。”她静静地表白，“真的很爱很爱你就可以了。”不可思议的，她想要他清楚地知道，她爱他，而且一年比一年深，十四年的堆积，已经爱得很深很深了。

　　凝视她，他竟有片刻的不知所措，“即使我不爱你吗？”

　　“是的，我还是会很爱很爱你，用我的整个生命去爱你。”她这么回答。

　　赫然傻住般，他怔怔地望着她。

　　终于，唇一颤，他说，“我……不懂。”这些话，是他所不能理解的，他知道她的爱恋，清楚她的爱恋是一回事，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震憾，既然明知道会痛苦，为什么却还要继续坚持呢？“人的感情太复杂了。”他不能一一理解，他不喜欢事情超出可以掌控的范围，“该回去了。”他率先转身，拿回主权，“今天结束了。”

　　离开百冥大厦。

　　时间到了，人会各归各位。

　　心，是不是也能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