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杲杲昒昕》十三隅

9、启程

　　薛梓出殿往长信殿走去，黄榷疑惑，“公主，为何要去这儿”薛梓朝前望去，迎着宫中独有的丝丝凉风，“等人。”

　　轻轻吐出两个字后，便面色凝重的注释着太和殿暗红蓝祥云纹梁上的五脊六兽，过了一会，陆陆续续的开始有穿着官服的人出来，有些人神色不安，有些人不动声色。

　　面前走来几行臣子，一棕衣男子正笑推着一青衣男子走在前面，“没想到我们同入官，你竟是升的最快的。”那青衣男子有些微微发窘，旁边的同行也忙不应和，“恭喜恭喜，敏大人。”

　　那青衣更是无地自容:“罢，今日我做东，请各同行喝酒。”人行中顿时有叫好声，待人潮慢慢涌出，薛梓朝台步望去，见无一人，方放下心，刚准备踏入太和殿，面前突然匆匆忙忙跑来一小宦官，一见薛梓大喜过望，“公主，大家全都在城口，我是来通知您的。”

　　薛梓松下一口气，“还好，本以为无人通知我。”午时的阳光照到屋脊上，沿着边缘的亮光，薛梓心安，又有些晃神，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一下就要离散，竟不舍到有些荒唐的可笑。只是朱檐碧瓦亭中花，雕梁画栋路边瓦，依旧如此，原来那样。

　　待走到城口，发现其实就只有三四人，远处紫衣的薛容正热络的朝着面前二人交谈，待慢慢走近，薛梓注意到站在旁边款款的立着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著一身青衿，长得颇为秀气，透着一股书卷气，脸上带着一种淡淡的亲近的笑容，再看旁边一位男子与刚才的男子年龄相符，但此刻面露不喜，著着一身羊脂色衣袍。

　　薛容见薛梓已过来，清咳一声介绍道，“旁边这位是本朝太傅，温大人”说到这他睥睨看了薛梓一眼，“他的学识亦是你远远赶超不上的。”那青衿谦笑，“三王过誉。”

　　须臾，薛容又转向著羊脂色衣袍的男子道，“这位就是王将军，他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要多。”那男子依旧板着脸，见此状薛容笑道，“莫非矣婠兄还在生我气？”那人虚笑，“臣哪敢，一个诏令便把臣从军营招来，说什么要去蜀国，难道在三王心中歌酒要比城敌重要。”最后一句话用的语气肯定。

　　薛容叹口气，“此番不是让你三人去喝酒，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着他又转向薛梓，“罢罢，此后我会慢慢向你们说明。”薛梓一愣，难道他就不打算介绍自己吗，还是之前早已提过？

　　正想着，温太傅突然道，“那敢问这位女子是？”薛容瞟了一眼薛梓，“她是谁不重要，就说是将军的胞妹何妨？”被唤作矣婠兄的男子此刻已接受事实，淡道，“无妨。”那青衿也谦谦的笑道，“予无意见。”

　　薛容笑道，“既如此，那便启程罢。因诸多原因，你们三人只好坐同辆马车，各位有异议？”温嵇笑道，“无妨。”薛容道，“那好，吾先回了。”薛梓淡漠，“那请问黄榷可否同行？”薛容已走远，留下淡淡的背影，传来一声极飘渺的回声，“从之。”

　　薛梓踏上马车，好在薛容还不算太小气，马车足够好几人乘坐，车内点着馥香，有精致的糕点码在案上。待踏入马车坐下后，室内便只有他们三人，因黄榷是女眷再加上是侍女，便只好同外边的骑侍相行，甚好她对骑马这事很擅心。

　　车内，温嵇拿起一本诗经正细看，她道，“请问温太傅看的是何书？”王矣婠瞟向温嵇，被问之人笑道，“方看的是诗经，不知姑娘要不要读读看？”

　　薛梓闻言摆摆头，“不了，我只是好奇罢了。”车内馥香愈渐愈浓，吸入鼻内有种奇异的感觉，惹得薛梓有些昏昏欲睡，她强撑起眼睛，撩开窗笫，发现周围已尽是草木环群，薛梓一愣，有些矢口的问：“到底目的地是哪儿？”

　　此时靠坐在软垫上半眯着眼睛的王矣婠回道，“大抵是去某家客栈罢，总之要先休息一晚，你到不妨老实坐下。”薛梓放下窗笫，托着腮，在馥郁的浓香中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待薛梓醒来时，夜色已黑，自己只身躺在一间亮堂的房内，恍惚不见一人，薛梓心中生疑。 过了片刻，打量完房间后，薛梓起身去外。

　　刚推开屋门，迎来丝丝凉风，顿时消了困意，然后便见黄榷跪坐在园亭上，薛梓走进，发现她已熟睡，几束发丝吹拂贴在面颊。

　　一阵晚风吹席到亭内，亭中少女一惊，恍惚看向四周，发现薛梓正站在她面前，又是一惊，顿时清醒过来，赶忙起身，“小姐，我不知何时竟睡了。对了您饿了吗？我去给您看看还有什么些吃的。”

　　薛梓看向她慌忙窜去的背影，俯身坐在那硬邦邦的青石板上，抬头凝视着八角亭檐，身体陡然传来凉意，晚风袭来，空气中透着点微冷的湿意，薛梓舒展臂膀，心想怎的又有些困意了呢。

　　待那点衣服的颜色从视线中褪尽，她又无聊望向天空，此刻黄尘已褪，一大片蓝靛色天茅处滑下点点青绿色昏黄的烟火。

　　忽然忆起幼时最喜欢干的事情便是趴在窗上，点起一小支的烛芯对着夜空托着腮，就那样望着那片暗蓝失着神，惊讶于天地间竟还有这般好看的颜色，有时会有一道白光的从她暗淡的眸子中小心翼翼的划过，她都会兴奋的喊道，“嬷嬷啊，嬷嬷，我看到星啦！”这时守夜的嬷嬷就会进来，慌忙把烛芯给熄灭，嘱咐她好好就寝，她还是兴奋趴在床上，缠抱着华被睡不着。

　　后宫的晚上大抵是一片漆黑，有时会有一间房杲杲到昒昕。但如果你留心会注意到邻边的窗口前点着一支小小的灯烟，散着昏黄的光，跳跃的火花不停向上冒着蓝色的火点，在这漆黑的后宫，在暗蓝的夜空下，显得是那么温暖与遥不可及。

　　正在昏昏欲睡的当，薛梓打足一个哈切，便坐起身，冷不丁注意到离自己旁凳上坐着一人，因此时月影稀疏看不太真切，但薛梓还是分辨出那人在暗影下正不偏不倚的看着她，忽然那人开口，“今夜真详静呢，你说是吗，公主？”

　　那人紧咬住最后二字，闻言，她全身血液从头凉到尾，手膀上疙瘩层起，声音哆嗦，“你怎知！”

　　这时月釉突破云层，洒到亭中，在一刹那照亮了那人的脸，薛梓惊道，“原来是矣婠兄，只不过兄长方才说的公主一词，不知是何意？”王矣婠笑笑，看着薛梓一字一句的说；“三王刚派人回信说明了情况。”

　　说到这他一顿，“还请公主不要再隐瞒。”

　　薛梓松下一口气：“这么说温嵇兄也知晓了？”

　　他突然移开视线，“自然。”

　　说着他起身，掸着衣袂，“时辰不早了，姑娘还是快就寝罢。”薛梓闻其言，没在做过多的停留，转过身回到了房内，枕着被浑浑噩噩的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