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行》落叶藏着一首诗

12、一梦万古

　　陈长歌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翻涌的云气冲击到十几米开外，霎时间地动山摇，陈长歌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再说那拔地而起的光门犹如吸收了这个世界所有的光亮，耀眼不可方物，虽是如此，却并不感到刺目，陈长歌不由得沉浸在这片如温水般的光华中。
　　犹如圣光降世洗涤世人，又如神祇爱怜的目光注视着陈长歌，要将他内心中的所有不安与创痛一一抚平，洗去那些阴暗与污秽，懵懂少年只觉头顶云端端坐着一位威严圣洁的巨大神祇，那张面庞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却只觉犹如极尽天地造化之美，一笑一颦便摄了心神，似那夜幕中亘古不变的灿然星辰，悠远至极，瑰丽至极。
　　陈长歌内心一片安详，再不愿想那些红尘纷繁之事，血脉觉醒也罢，魔兽肆虐如何？与我何干，只想拜倒在眼前的神祇脚下，千年，万载……
　　只见陈长歌此时眼神迷离，呆呆地望着那扇光门，而手臂处的菱形印记却是一片鲜红，似要滴出血来。陈长歌忽觉手臂处炽热难耐，终从幻觉中惊醒，然而那扇光门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所发光亮越发耀眼，而陈长歌却再无之前感受，只觉全身犹如正在经受千刀万剐之苦，又像是巍峨之山背负于身，要他拜倒臣服。平时惫懒的少年却是激起了骨子里那一脉相承的傲气，颈间青筋暴起，脊梁依旧挺直，他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只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向他咆哮：绝不屈服！
　　如此僵持片刻，陈长歌便如受尽世间极刑，神智浑噩，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场景。
　　“又是……幻觉吗？”陈长歌喃喃。
　　“哇——哇——”清脆的婴啼犹如雏凤初啼，响彻山间，一位身着红袍，眉间隐有傲气的英武男子双眼满是怜爱的看着床上的女子，轻声说道：“辛苦你了。”复又低头望着襁褓之中的婴孩，眉眼间是遮不住的笑意，却道：“龙游世兮彻青云，引长歌兮上九霄。为你取名长歌可好？”
　　陈长歌全身一震，口中只念道：“龙游世兮彻青云，引长歌兮上九霄！”
　　绯瞳如岩浆滚滚，淡淡火息笼罩全身，喉间一声长啸，清澈悠远，荡气回肠，终于挣脱全身束缚。
　　再说那光门似有所感，或是力量耗尽，所有光亮收敛，变回了那扇散发着古朴之气的巨大石门。
　　陈长歌不知何故，只觉一阵心惊，心道若是就此沉沦在了刚才的幻梦之中，怕是永远也醒不来了。只是，陈长歌环顾四周，不由哑然失笑，自己不正身处一个更大的幻梦之中吗？又不知何时才能真正醒来。
　　陈长歌抛去脑中杂念，看向前方石门。只见刚才光华万丈，煌煌然如大日横空的光门如今却变得毫无光泽，粗糙的石壁也无什么雕纹花饰，倒显得古朴大方，历经沧桑嬗变，岁月更迭，自有一股蛮荒之气流转。
　　陈长歌久久凝望，竟又似被吸了心神，双腿不由自主向石门迈去，伸手附在石门之上，忽的只觉耳边传来金戈铁马，战鼓喈喈，复又听见先民的祷告之声，后来竟听见了撕心裂肺般的恸哭之音，陈长歌心有所感，双眼留下两行清泪。
　　再不做他想，陈长歌推开石门，只见所见处一片黑暗，犹如混沌，门内忽又传出一阵巨大吸力，陈长歌身体不由自主跌向门内……
　　霎时间只觉天翻地覆，春秋几转，日月换了苍颜……
　　睁眼一看，陈长歌已置身一片浩大的古战场，四周喊杀震天，身着兽皮的战士浴血拼杀，飘飞的鲜血洒落在地上以前战斗所留枯骨之上，犹如一幅以白骨为枝，鲜血为红梅的诡异画卷。
　　陈长歌就如一缕孤魂野鬼，无知无觉无情，冷眼看着千军万马穿过身体，忽抬头看见天幕一只如月血眸，滚滚风雷而来，霎时间断肢四飞，似乎下起了一场血雨，人命便如那田间的庄稼，一茬接一茬地被无情收割。
　　一股吸力从背后袭来，再睁眼时，画面已变，所在之处一片残垣断壁，阴风呼号，肆虐大地，哭号嘶喊之声遍布世间，犹如炼狱。陈长歌只见前方有一小孩正浑身是血，瘦小的身体被压在一片废墟之下，哭喊之声已然嘶哑，然而四周逃亡之人却置若罔闻，只顾着慌忙逃窜，其中有些人还不时回头望向天幕，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悲哀。
　　陈长歌顺着目光看去，只见沉沉乌云掩盖下的天幕，忽的露出一只无边无际的翅膀，其翼之大，若垂天之云，天空瞬间暗了下来，世间似乎陷入了永恒的黑夜，而水面更是肉眼可见的结冰。那只翅膀看似轻柔无力，就这么轻轻一扇，苍穹竟裂开了一条无边无际的裂缝，九天罡风呼啸而入，犹如犁田般在大地上犁出滚滚沟壑，所过之处草木走兽无一幸免……
　　陈长歌脸色一片苍白，震撼无语，只觉身后诡异吸力再次袭来，在陷入黑暗中的前一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桑蝶……灭世……”
　　画面再转，陈长歌再一看，只见天地之间漂浮着一座巨大的火山，便如擎天之柱，滚滚岩浆犹如狼烟般冲天而起，将天空染成一片红色。
　　天幕之下，火山口之上，悬浮着一极尽雕工的华美神座，而神座之上正端坐着一身穿黄金战甲，头覆战盔的圣神，乌黑缎发自然垂落，银星点点隐现发间，仔细一看，竟是缩小无数倍的星辰！一双黄金瞳正灼灼燃烧，瞳孔内金色斑点犹如花瓣飞舞翻沉，又深邃如海渊，散发出身为神的无尽威严。
　　火山之下，却是一片尸山血海，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在漂浮的火山下，尸山之巅直抵火山山脚，从山脚到火山口处，竟铺就了一条白骨之道！世上最华美、最神圣、最森然、最恐怖的情景竟就这么合为一体，犹如一幅最荒诞的画卷。
　　而血海之中，正从四面八方赶来数之不尽的远古先民，其中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珍奇异兽，不远处的天边，隐隐出现龙族的身影……
　　没有嘶吼，没有喊杀，这群大军就这么沉默地朝着火山走去，游过血海，爬过尸山，登上白骨道，远远望去，便如黑压压的一片蚁群正爬向一头垂死的巨兽，要将其分食殆尽。
　　然而座上的神祇似乎毫无所觉，只是抬头望着绯红天穹，待至第一个人爬至他的神座之前，才低下他那高傲的头颅，俯视着在他眼中犹如蝼蚁的卑微人类，眼神中带着些怜悯、悲哀、漠然……种种情绪最后皆化为滔天的愤怒，平静时如无尽深渊的黄金瞳正酝酿着一场欲毁天灭地的风暴!
　　祂的口中宣出最后的神之审判：“待吾重临世界之日，定让那洪水滔天，风蛇乱舞，尔等逆子，皆当死去！”
　　远处的陈长歌听罢，不及细想，只觉神智一片模糊，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耳边却听到了一阵冷笑：“呵，一梦万古吗？有趣。”
　　再努力微微睁眼瞧向神座之上，只见那双熊熊燃烧的黄金瞳正死死盯着自己！
　　“是你毁了这个世界！”
　　却又不知这是谁的怒吼，那个蛮荒却又梦幻的世界渐渐远离了他，所有的所有开始模糊。
　　终于，陈长歌陷入了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