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千千结》芃雨

90、第十篇 烽烟四起 6

　　蓝凯坐在书房里，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
　　这是一本刑侦技术教科书，无意翻到的一页是痕迹鉴定，第一段中有三行是用黑体字突出的定义：“痕迹鉴定，是指运用痕迹学的原理和技术，对案件涉及的有关人体、物体形成痕迹的同一性及分离痕迹与整体相关性等进行鉴别或判断。最常见的痕迹鉴定有指纹检验、足迹检验、工具鉴定和枪弹痕迹鉴定。”
　　这一章后面是案例，案例后有一段总结：不管犯罪分子怎样狡猾，戴上手套、还是保证身边任何物品不遗落，只要犯罪分子到过现场了，就一定会有痕迹留下，这就好比人的头发每天都要至少掉下十来根……
　　蓝凯想，按这些推论，伤害凌叔叔的劫匪也应该有痕迹。他又翻回到前面，正想看下去，客厅里的对话飘进书房。
　　颜慧音说：“妈，你不能这样宠他。这样会害了他的。”
　　颜老太太说：“我宠你也没害了你，宠他就能害他？”
　　颜慧音说：“妈，你怎么越来越不讲理了。我和罗正不是那种势利的人，只是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心理往往不太健康。”
　　颜老太太说：“我看是你们不太健康，对女孩家里你们了解多少？你坐下，我说给你听。”
　　客厅一阵倒水的声音，接着是一阵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颜老太太叹了口气说：“说起来涵之挺不幸的。她的爸爸妈妈都是下放到安徽的知青。她妈妈是咱们锦江的，他爸爸是上海的。那个年代，知青的日子是很苦的，你虽然没有下放，也应该听了不少。
　　“日子苦了，男孩子想找个安慰，女孩子想找个依靠，一来二去，涵之的爸爸妈妈就好上了，那时人的感情没有现在这么复杂和功利，他们虽然知道结了婚就调不上来了，但俩人还是结了婚。
　　“也就在这一年，涵之的妈妈怀上她，第二年生下她，她妈妈没有奶水，涵之饿得直哭，她爸爸听老人说鲫鱼汤下奶，就到处找鲫鱼。
　　“那时候的农村物资极端贫乏，她爸爸找了二天没找到，冒险到公社的池塘里去电鱼。她爸爸原来在学校时就喜欢物理，下放后在大队经常捣鼓些电工活，所以就自己做了一个简易的电鱼器，第一次很顺利，一下子电了5、6条。可第二次出事了，她爸爸是偷偷摸摸去电鱼，而大队里还有一个人偷偷摸摸去偷鱼，她爸爸一通电把那个人电死了。就这样被判了15年。
　　“涵之她爸爸坐牢的第二年，大批知青开始回城，许多结了婚的知青为了回城离婚，她妈妈不愿意离婚，就还在农村。最后是她爸爸提出了离婚，她爸爸说：‘我要15年才能出来，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农村是熬不下去的。离婚吧，离了婚你可以调回锦江，我们的孩子也能有一个好一点的生活环境。’就这样，俩人离了婚。涵之的妈妈一直未再结婚，听说他爸爸也没有再婚。”
　　这是一个带点凄美的故事。蓝凯以前只知道大概。
　　客厅又沉默了一会儿，颜慧音问：“现在她爸爸在哪？”
　　颜老太太说：“在上海。听说出来后在一家乡镇企业烧锅炉。涵之妈妈去找过，没找到。可能是混得不好，也不愿意露面吧。”
　　颜慧音说：“听起来确实有些感人。可这类家庭长大的女孩子在感情上会太敏感，与这样的女孩过日子会很累。”
　　颜老太太说：“如果他们俩觉得不合适他们会分手的，就是结了婚也还可以离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们如果现在就拆散，就会成为他们一辈子的遗憾。”
　　颜慧音惊呀地说：“妈，你的想法很前卫哎。”
　　颜老太太说：“你以为你妈就是在家养老？以前我是不想掺和你们，没想到你们把志斌逼出家门，这我就不能不管了。”
　　颜慧音分辩说：“妈，我还是觉得门当户对有它的道理，这不是嫌贫爱富，同样的生长环境，差不多的家境，容易理解和沟通。”
　　颜老太太说：“话是没错，可哪能都门当户对。你爸跟我，你跟罗正，走了的玉洁夫妻俩，算门当户对吗？”
　　颜慧音说：“妈，你别跟我较劲。就是我同意，罗正那儿也通不过。”
　　颜老太太说：“你那个罗正就是太固执，太把自己当回事。”
　　颜慧音说：“妈，罗正逼志斌，也是为了他的将来。志斌将来是要在政法这条线上混的。”
　　颜老太太不满地说：“娶个小百姓家的女儿就没法混了？”
　　颜老太太进了厨房，颜慧音跟着进了厨房，下面的话蓝凯就听不清楚了。
　　大约半个小时，听颜老太太喊道：“小凯，出来吃饭吧，志斌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蓝凯走出书房，饭菜已上桌。
　　一盘凉拌藕，一盘清蒸鱼，一盘红烧排骨，一盘平菇菜心，白瓷煲里是热气腾腾的鸽子汤。颜老太太的清蒸鱼是罗志斌的最爱。每次罗志斌来，这是道必上的菜。
　　吃过饭，罗志斌还没回来，蓝凯和颜慧音边聊边等。
　　“小凯，经营企业和持家是一个道理，对家产要心中有数，家里人不能吃里扒外，你才当家，要防止有人趁你不熟悉情况捣鬼。” 颜老太太收拾完厨房过来坐下。
　　“捣鬼倒也不至于，但小凯要尽快熟悉起来才行。”颜慧音和罗正私下也议论过好几次，总觉得一家公司运转了这么多年，自有他的一套运行机制，就算是小凯不懂公司业务，这套机制应该能保证公司正常运转。想来想去，觉得主要问题还是小凯刚接手，观望的人多，出工不出力的人多，趁机想占便宜的人多，总是小凯缺少经验、不能服众所致。
　　“让慧乐凡事留点心。” 颜老太太说。
　　“罗正也嘱咐过他。他说就是用户看小凯刚接手不放心，给的订单少了，又加上多做了点备货。他大大咧咧的，也不是用心的人。”颜慧音说。
　　“孩子，什么事挺过去就好了。”颜老太太怜爱地看着蓝凯。
　　“外婆，我也这么对自己说，可眼前……还真难挺……”蓝凯不知道怎么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