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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十一篇 纷拢春节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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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池与杨柳缠绵到下午四、五点钟,起身去蓝凯家。蓝凯正对着账本发呆。
蓝凯这个年过得很累。
初一他以非常高的效率在外面走了一圈。上午先到江滨小区给外公外婆、舅舅拜年,午饭后给颜老太太拜年,正好罗正夫妻、颜慧乐也都在,就一并拜了。然后去了张一平家,又到在锦江过年的副总、分厂厂长家转了转,最后到病房给薛姨、凌叔叔拜年,凌思思也在。
凌思思正在发疯般地为老爸寻医问药。国内的结论让她失望后,又向美国的一些同学和老师求助,然而结果与国内差不多,目前对脑部受伤人的唤醒在医学界没有很好的干预方法。她不甘心,又向中医寻求秘方。
蓝凯知道凌思思很可能是在重复自己两个月前的过程,但也抱着点希望,不是说上帝关上一道门,就会开启一扇窗吗,或许她真能找到那扇窗。
从初二开始,蓝凯一头扎进了账簿,闻欣也过来了三天,俩人看得头昏脑涨,却并没有多大收获。
基建账非常简单,除了那笔给二建的2200万预付款外,其他都是甲方供材。3年的银行对账单也看了一遍,与基建账一致。公司大账上也没有发现有二建的付款。这一摞摞厚厚的账册和对账单显示的结果,就是天讯欠二建工程款8800万。
临近傍晚,曾一辉打电话来问查账结果,他说,没有想要的结果,只是对账有了个大致的了解。曾一辉建议考虑银行贷款,他说过了节试试。按道理以秦湖基地抵押,应该能贷到,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就难说了。节前贷了1000万,已很费周折。再贷8000万,他想着心里都发慌。
过年期间,唯一让蓝凯有所安慰的是北京有6家客户有了反应,表示抽时间来看看。那个最冷漠的优仕集团金处长,还邀请蓝凯到北京时去家里坐坐,让蓝凯多少有了些信心。
门铃声把蓝凯从账本上拉回来。
唐云兰的声音传上来:“张总,新年好。”
张池的声音:“新年好,小凯在家吗?”
唐云兰的声音:“在,在。小凯——张总来了。”
蓝凯快步走下楼梯:“张叔叔,新年好。从扬州回来了?”在家里,他觉得还是称张叔叔比较合适。
张池在沙发上坐下:“惦记着公司的事,提前两天回来了。”
蓝凯亲自给张池泡了杯茶,又把香烟、打火机向张池面前推了推。
“小凯,我回来后就找了李总,又找了杨柳,从目前情况看,我们可能是只付了2200万预付款。” 张池从烟盒中抽出一支,却并没点火,只是在手中玩弄着。
“张叔叔,账看下来,确实只付过2200万,但我哥说,我老爸说过只剩2千来万尾款,这是怎么回事?”蓝凯期待的眼睛看着张池。初一在颜老太太家,他又问了颜慧乐,颜慧乐直摇头,说资金上他老爸通常都是和凌方仪讨论,从不在公开场合说,到秦湖基地去,也都是和凌总、张总去,其他副总基本不沾边。
“你哥会不会听错了?有一次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到秦湖基地,还有一个是你凌叔叔,你爸说6千多万付过后就剩2千来万尾款。这话不注意就会当成尾款2千来万。” 张池作出回忆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推测般地说。
6千多万付过后就剩2千来万尾款?就是说前提是6千多万付过,如果6千多万因突发情况没付,那就是现在的8千多万?
听了张池的话,蓝凯心里凉了半截。
“小凯,这事我还真说不清楚,账务上的事不该我问啊。” 张池让脸上浮出些许遗憾。
蓝凯手插在裤兜里在客厅踱着。
“张叔叔,如果真是8千多万,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蓝凯在张池面前站住。
“我也正为这事伤脑筋。小凯,这事还真要好好想想。”张池脸上露出恰如其分的焦虑。
“吃饭了,再不吃饭菜都凉了。”唐云兰在餐厅那边喊。
“张叔叔,我想到陈茵那儿去一趟,她是多年的财务科长,基建账又在她手上,虽然闻欣打过电话,我还想当面问问。”蓝凯没有理会唐云兰,沉思片刻说。
“也好。我陪你一起去。”张池立即掏出手机,给潘云杉打电话,说晚饭在蓝总家吃了。
打完潘云杉的电话,张池又接着打了陈茵的:“陈科长,我是张池。你在家吧?”
陈茵声音里有些不安:“在家,你……”
张池没有让陈茵说完就把话接过来:“你住哪个小区?蓝总想见见你。”
听张池这样说,陈茵知道他不想让蓝凯知道他来过,说:“我住在枫林湾。”
张池说:“我们大约7点半到。你能不能在门口接我们一下?省下我们找了。”
陈茵说:“好的。”
一小时后,蓝凯和张池坐在了陈茵家的客厅。
蓝凯开门见山地问:“陈科长,你回忆一下,我们付二建一共付了多少工程款?”
陈茵正泡茶,听到蓝凯的问话手不禁抖了一下,水洒了出来。她装作拿果盘进了厨房,用冷水拍了拍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蓝凯与张池坐在一排,陈茵手抖时正好张池身子前倾了一下,他没有注意到。
陈茵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一边悄悄抹去刚刚手抖洒的水,一边笑着说:“时间长了,有些记不清了。”
蓝凯说:“账上显示我们欠二建8800万,可听我哥说,好像只有尾款2千来万。付二建应该都是大额的,请你再回忆回忆,我们一共付过几次?每次多少?”
陈茵想躲是躲不过去了,定了定神说:“我真的记不太清楚了,印象中好象是……是一次。”
蓝凯问:“付了多少?”
陈茵说:“好象是2200万。”
蓝凯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以后没有再付过?”
陈茵说:“没有,应该没有。”
“那我哥的话该怎么解释呢?”蓝凯象是问自己,又似乎问陈茵。
陈茵尽管内心很不平静,但保护儿子是她不二的选择。她装出疑惑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说:“有段时间二建资金紧张,蓝总好像是准备付6千多万的,但后来没付,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
蓝凯脸色顿时苍白如纸,陈茵的话将他仅剩的一点怀疑的勇气、侥幸的心理击得粉碎。
出了陈茵家,蓝凯心情更加沉重。发动了两次,才把车发动起来。
张池却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相信,蓝凯已经不再怀疑8800万的真实性了,下一步就是如何让8800万成为真正的压力。
蓝凯问:“张叔叔,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张池说:“资金链断裂,经营恶性循环。小凯,节后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原材料。现有的材料只能支撑一个星期,如果资金跟不上,铜材厂很有可能不敢发货,供应商不敢接单,影响最大的是三分厂。三分厂主要是外贸订单,万一不能按时交货,不仅信誉受影响,可能还要面临巨额赔偿。”
张池说的局面,蓝凯也想到了,只是没有这么清晰具体。
张池接着说:“还有内部周转、工资也不能不考虑。存货虽多,但大都是常备件。即使有了大单,那些大客户的货款回笼至少要半年。唉,二分厂的备货做了这么多我也有责任,平时都能消化掉的,没想到那些客户观望……”
蓝凯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僵硬:“那,那该怎么办?”
张池想说转让秦湖基地,但话到嘴边又收住,这句话太刺激了。他手指弹琴般敲着车台,连连叹着气。
车转了个弯,等红灯的时候,蓝凯说:“张叔叔,你跟二建的李总熟悉,能不能跟他协商一下,先拖欠一个时期,我估计到年底我们会有好转,到时候我们付点利息。”
张池说:“我可以出面做做工作,但可能有难度,你想建筑公司都是带钱进场,本身资金就紧,能让这么一大笔钱压在我们这儿?当然,还是要试试的,或许你张叔叔有几分薄面。”
蓝凯感激地看了张池一眼。
张池顿了一下,又说:“不过,在钱的问题上,面子也是有限的。要做好两手打算,如果二建能通融最好,万一不行呢?能不能考虑先把秦湖基地出租。用租金来支撑一下。”他把转让秦湖基地改成了出租,他清楚地知道这么大的厂区根本租不出去,租得起的人都自己建了。这样说主要是减少蓝凯感觉上的刺激,让蓝凯心理上有一个过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