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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与君欢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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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与君欢。”德喜轻轻的将酒盏放在石桌上,带着亭中的服侍得太监宫女退下了。
夏邯拿起酒盏,率先为南宫锦斟了一杯清酒,君臣之礼,南宫锦自然还算铭记在心,遂欲端起酒杯赔罪,谁知夏邯却不给他机会,笑着打趣儿说:“将军何时这般客气了?果然十年未见,朕该当刮目相看了。”
南宫锦听着夏邯的话,仍然是陌生又疏离的眼神让帝王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
想必阿锦早就不曾记得了吧。
杯中清酒看似甘甜,一口入喉却是苦涩辛辣,灼烧的感觉的顿时弥漫心头,南宫锦不自然的蹙了蹙眉头,夏邯看着其眉间一闪而过的痕迹,笑着说道:
“与君欢,将军觉得尚可?
“怕是微臣喝过的最辛辣的酒了。”愿饮尽最辛辣的酒,却始终难以开口。
“哦?将军远在边疆,虽御敌沙场,可外邦之物,也算富饶,这酒不足为道。”
“不过尔尔。”
万事皆有,万事全无。
年少垂髫,与君相识。
十年生死,与君相离。
生死契阔,与君不知。
与君欢,与君欢,茫茫天地不见君,唯此孤身作何欢。
两人不再言语,一起看着庭外纷飞乱舞的大雪,直到来人将这份宁静打破。
“静妃娘娘,皇上在同将军商量要事,还请娘娘稍晚些再来。天下尽知,六宫无后,妃嫔不过四位,却只有静妃娘娘深受皇上恩宠,无论是谁,见着更是多要礼让几分,此时德喜明显占了下风,静妃已不顾阻挠,领着宫女向凉亭走去。
“皇上可叫臣妾好找,怎的到此处来了,也不叫臣妾陪同。”娇滴滴的声音传入耳中,两人侧过头,南宫锦的目光聚焦在静妃的身上,意外的露出了笑容,却是让夏邯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南宫锦起身,行礼。低着头说道:“微臣先行告辞,就不打扰皇上的雅兴了。”却不等夏邯的同意,转身离去,决然的背影让夏邯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拉住南宫锦的袖子,这时静妃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动作变成了不曾触碰到的就此错过,如同当年,未曾说一声就消失不见。
夏邯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阵恐慌和烦躁,厌恶的甩开了依附在自己身上的人,愤愤的出了凉亭,静妃被帝王的突然变脸应对不及,夏邯粗暴的动作也让她的身体失去了重心,往后摔去,重重的跌落在地,一声惨叫直击人的耳膜,帝王转过身你,厌恶的看着躺在地上惨叫的女人,对着德喜吩咐道:“静妃娘娘受了伤,坏了嗓子,命人好生伺候着吧。”冰冷的语调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只在一秒钟就已忘记恩宠多年的枕边人,静妃听着无情的话语,也不再痛苦的□□,捂着受伤的胳膊,用力的咬着嘴唇,眼角两行清泪滑落。
早知君王薄情人,却自愿深陷其中,慢慢沉沦,被荣华富贵吞噬的一干二净。
德喜走过来,说道:“娘娘请吧。”
“嗯。”严冬可怕的不是这漫天纷飞的大雪呢,原来最可怕的是这人心的薄凉。
还未走远的南宫锦耳闻此事,却逢寒风骤然刮过,脚下加快了步伐。
白雪覆盖了御花园,不知等到来年,可否还能见着杜鹃花
“阿邯,若是你在杜鹃花丛中找不到我,便要承认阿锦是杜鹃花仙子。”
“我答应你便是。”
只是杜鹃花仙子也挨不起重重的板子。
寒冬腊月,静妃失宠,却叫其他人开心不起来。
六宫无后,帝王无子嗣。
每日军营练兵至未时,南宫锦才会回府,回到府中,又是竹林练剑,南宫玉和南宫林也学的乖巧了一些,每天只是看着南宫锦从府内进进出出,也不上前打扰,远远的看着陌生的背影,但也渐渐的习惯了下来。
不知不觉回到国都也近两月,南宫锦面对成章的邀请也是每次都如约而至,夏邯自从那日开始就再未单独召他进宫,每日早朝时,他只是静静的站在自己的列位上,听着大臣的进谏。日复一日,帝王的脾气也越来越大,不知是第几次发火,夏邯又一次不悦的结束了早朝。
南宫锦看着军营中士兵机械的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心中也觉得有些烦闷,便将事务交由下属打理,自己出了军营,邀请成章去了晚川河畔。
那天的景色很想再看一次。
夕阳西下,微风徐来,波光粼粼的河面被照耀成淡淡的金色,虽无那晚的花灯,眼前的景色却仍是美不胜收,令人倾心而醉。
成章单手负立,秀发被微风轻轻吹乱,南宫锦看着在成章金色光芒下的侧颜,仿佛与这世间的美景融为了一体,成章感受到南宫锦的目光,侧过脸,脸上尽是笑容,却又随即转过去盯着河面,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向南宫锦问道:
“将军可曾有过心上人?”
南宫锦因为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有些吃惊,盯着渐渐落下的夕阳,沉声答道:
“儿女情长,于我而言,怕是不合适罢了,成公子何故这么问?”
“凡尘俗世,身为凡人,看不穿猜不透。”
“成公子可有心上人?”
“灵魂怕是早已沉入了这晚川河。”悲凉的语气不似他往日的风格,南宫锦不再追问,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太阳完全的降落下去,夜幕悄然降临。
“将军可曾有过心上人?”成章又一次开口询问,这一次,南宫锦没有作出回答,而是选择转身离去,临近马车前,却还是选择看着那个在夜色下有些悲凉的身影。
“公子的血烈马若驯服不了,便早些放弃吧。”轿中的暖和让南宫锦的身心稍稍得到了放松,回到国都城已近两月,也该好好活动筋骨了吧。
“将军教训的是,在下一定铭记于心。”成章目送着马车的离去,掏出钱袋中那日的碎裂玉佩,扔进了晚川河。
宫中,华清殿。
门外积雪三寸厚,无人来往殿中清。
静妃站在桃树旁,看着枝头的白雪愣神,虽已接近初春,积雪却仍无消融的迹象,也未见庭院中枯木逢春的征兆,这时,婢女秋葵拿了件裘袄走了出来,披上静妃的肩头,说道:“娘娘,外头冷,还是快些进殿中吧。”
静妃未作回答,依旧呆呆的看着早已凋零的桃树,半晌才缓缓说道:秋葵,可否替本宫请大公公来殿中一趟。”
“娘娘尽管吩咐秋葵便是,只是秋葵不知能否将其请来。”
“无碍,你先且去请便是。”静妃苦笑一声,想起往年冬去春至,殿内殿外繁花似锦,而今早已曲终人散,萧肃悲凉。
“诺。”秋葵转身,小跑着出了华清殿,静妃侧过头,看着远去的身影,对着周围空无一人的庭院轻轻的说道:“如今这般模样,倒是让你见笑了。”
静妃说完,却不知从何处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
“这可就是你想要的结局?”
“你说人一生的命运是由谁掌握在手中的呢,皇上是,我是,你是,将军也是,众人皆是。”静妃似乎在枝头的雪中看到了一线生机,却是抬起手将这花骨朵毫不留情的摘下,任手指捻碎这春日的迹象。
“我该走了,大概是最后一次来看你。”
“即使看到我现在这般光景,还是执意要去吗?
“嗯,下次一起去看晚川河吧,静婉。”男子说完,来人的气息也消失殆尽,静妃却早已泣不成声,或是心中郁结,剧烈的咳嗽起来,血染锦帕。
秋葵和德喜赶到殿中时,静妃坐在圆桌旁,手中的锦帕染上鲜红的血迹,秋葵见状大惊失色,抑制不住的悲伤情绪涌上心头,豆大的眼泪扑簌而落,哭着跑到静妃跟前。
“娘娘,方才还好好的,怎的奴婢出去一趟,竟咳出血来了,娘娘可别吓秋葵,这便给娘娘请太医去。”作势就要往殿外跑去,静妃一把拉过秋葵的衣袖,虚弱的安慰道:
“秋葵,我无大事,莫去麻烦太医,若是皇上知道了,该罚了。你扶我到床榻上休息便是。”听到这里,秋葵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大声哭出来,眼泪流的更凶了,静妃想要抬手为秋葵擦拭眼泪,却发现自己手中沾染鲜血,又无奈的将手收回,倒了一杯水,冰冷的水冲淡了口中的血腥味,却刺痛了饮水之人的心。
如利剑,剜在心头。
站在一旁的德喜看着主仆二人,虽说静妃失宠,却也不忍心视这般光景于不顾,便取下腰牌,递给秋葵。
“秋葵,你且将这个拿去,”
秋葵伸手想要接下,袖子却被静妃死死的拽住,看着静妃摇头示意,秋葵无奈,只得将静妃扶向床榻。
“公公若是真想帮本宫一把,便再答应本宫最后一件事吧。”
“娘娘但讲无妨。”
“明日早朝过后,可否请将军来此,本宫知是不合礼数,却因有要事相告,还请公公出手相助。”
德喜看着床榻上脸色虚弱苍白的静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奴才尽力而为。”
静妃听闻,安心的闭上了双眼,德喜见状,辞去了。
夜半时分,太医匆匆来诊,接而失望而归,秋葵送太医离去后,躲在偏厅哭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