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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真相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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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下了朝,南宫锦正往宫外走去,德喜大公公拦下了他。俯首说道:“将军,静妃娘娘有要事相告,还请将军随奴才移步华清殿。”
“静妃?外臣出入后宫,怕是不妥,若有要事,烦请公公代为传达一声便可。”南宫锦在脑海里会意着静妃,想必就是那日在御花园所见的宫妃,考虑自己的身份,便出言拒绝,德喜再一次请求,南宫锦看着无法,虽是不妥,但还是答应下来,跟着德喜到了华清殿。
秋葵正在院内清扫着厚厚的积雪,看见来人,行了礼,随即进去屋内告知静妃。静妃想要起身,奈何身子太过虚弱,只得作罢,便将南宫锦请进寝殿,德喜在外厅候着。
“娘娘贵安。”南宫锦自然早已知晓静妃失宠被冷落宫中的消息,见殿内外如此凄凉萧瑟之景,不禁也在心底感叹了一句命运无常。
静妃见来人依旧谦恭有礼,心中得到了稍许慰藉,笑着说道:“今朝不比往日,将军不必客气,今日叨扰将军,是有东西交给将军。”说完,侧过头示意秋葵:“你且将书橱上的画卷取出来交由将军。”
南宫锦不解,他与静妃从未见过,这画卷不知是何用意,思虑间,秋葵拿着东西走了过来,递给南宫锦。南宫锦好奇的接过,将其缓缓的展开来,画中窈窕的女子跃然眼中,约莫十六岁的芳华,绝色容颜,身姿婀娜。南宫锦又看了一眼静妃,似乎在比对两者,静妃见南宫锦狐疑不解的模样,笑得更欢了些,说道:
“本宫刚入宫一载时,皇上在御花园作的此画,恰逢被本宫遇见,皇上见我喜欢,便将其赠与了本宫,当日以为这画中人乃是本宫,直到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得见将军,才知真相,皇上宠幸本宫多年,不过是与将军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罢了。”静妃着,如同晚景凄凉一般,嘴角虽然依旧浮现着笑容,眼里却有清泪滑落。南宫锦若有所思的看着画卷,又看了一会儿静妃,半晌才说道:“娘娘需静养身子,微臣便不做打扰了。”说着,将画卷收好,放在一旁的桌上。“微臣乃一介男子,怎会与这画中女子相似,皇上赠与娘娘之物,自当好好收藏才是。”
“将军说的是。”静妃突然笑出声来。
不过又是一颗棋子罢了,何须怜惜。
南宫锦何德喜一前一后的走着,德喜忽然开口道:“早闻皇上与将军自小相识,奴才今日才算明白。”
南宫锦闻言,眉间有些恼怒,却也不作发火,只管大步向前走去,不多久,便见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跑上前来,焦急得说:“将军,府中少爷小姐前来通禀,说是府内出了大事,还请将军速速回府。”
“还请公公先替我照料舍弟舍妹。”南宫锦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也不见着急的神色,反而不紧不慢的向德喜吩咐。
“将军尽管放心。”
疾驰的马匹在城中街道上飞奔,行人唯恐避之不及,四处闪躲。将军府很快就近在咫尺,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下马的动作也迅速了些,家中的仆人涌上前来,夫人更是惊恐又焦急的说道:“阿锦,府中刺客来袭,与老爷在书房厮杀一番后又去了后山竹林,我派人报官,老爷不允,可如何是好?”
“姨娘莫要担心,我心中自有分寸,且速去将郎中请来,你二人跟我到竹林来。”南宫锦疾步向府中跨去,边走边向下人吩咐。
将军府的竹林位于府中最后方,极其隐蔽,一直都是南宫锦练功的地方,因此下人一般从不主动靠近此处,如今得见,却是偌大的竹林里,葱绿挺拔的玉竹横七竖八的倒了一大片,而南宫延正在与一名手持玉扇的青衣男子激烈的厮杀,一招一式之间,飞沙走石。青衣男子看见来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说:“将军来得可真是快。”同时手中的玉扇不间断的发出暗器,伴着汇聚手心的内力直直的朝着南宫延飞去。看着尽在眼前的暗器,时间紧急,南宫锦想要飞身过去相救怕是来不及,便也同样将内力凝聚掌心,果断的将腰间的黄泉剑扔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剑鞘将暗器抵挡在外。
“阿锦。”之前的厮杀受了伤,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敌人的步步紧逼在南宫锦到来之后南宫延才稍微放松下来,但由于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上,看着南宫锦,艰难的吐露两个字。
“你们二人将老爷扶去前厅,这里便由我来处置。”两位家仆得令,赶紧上前,将南宫延轻轻扶起,迅速的离开了竹林。
“成公子,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南宫锦收回剑,重新挂在腰间,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子,玉扇在手,一袭青衣,风度翩翩,丝毫不似方才出手时的狠厉。
“劳烦将军挂念,托将军的福,在下好得很。”话音刚落,手中折扇一转,暗器从中飞出,南宫锦并不着急拔剑,而是将内力集中于掌心,地上的竹叶慢慢悬浮起来,南宫锦一挥手,竹叶化作锋利的剑刃,密集的朝着成章和他的暗器飞去,竹叶和暗器相撞竟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剩下的竹叶继续向对面的人刺去,成章也不慌不忙,用玉扇将其抵挡住,一个旋转侧身想要躲过其他的竹叶,却不料还是被避之不及的竹叶穿透过肩膀,成章一声闷哼,捂住顿时血流如注的伤口,又被南宫锦的内力震退数米远,摔落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还是努力的爬了起来,擦拭掉嘴角的鲜血,说道:“将军好功夫,在下领教了。”又是将内力集中于丹田,一蹬脚,飞身向南宫锦袭来,腰间佩剑锋芒露出,加之掌心的内力,成章不敌,嘴角有更多的鲜血涌出。
“看来成公子对南宫家是有些误会了,黄泉剑已落在成章的脖颈间。”
“家父叮嘱的成年旧事,在下也是尽个孝心罢了。”
“哦?那公子可否愿意将怀中之物归还,想必这对公子尽孝之事并无益处。”
成章下意识的看着怀中的金黄色的圣旨,咧着嘴仰天大笑:“将军果真如此,如果回到十八年前,将军可否还会遵从令尊的决定?”
南宫锦眉眼之间是骇人的怒气,黄泉剑微微出鞘,凌冽的剑气侵袭着两人,乘着南宫锦出神的瞬间,成章突然回击,南宫锦来不及反应,挨了一掌
“在下并无他意,只是暂时一下借用罢了,届时定给将军送过来。”
说完,飞身出了竹林。
南宫锦看着成章消失的方向,并不去追,只是收回剑,出了竹林。
圣旨遗失,麻烦也会随即接踵而至。
将军可曾后悔过?成章的话回荡在南宫锦的脑海里。
自己的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何来的后悔之说。
大夫已来诊治过,南宫延身负重伤,需修养数月,南宫锦看着床榻上的男人。
“爹,东西没能拿回来。”
南宫锦听闻,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罢了罢了,该来的总会来,只求皇上能顾及我们南宫家的功劳,陈年旧事,有些误会解不开也就罢了。迫不得已时,需果断些。”
“阿锦明白。”
房门被轻轻合上,南宫玉和南宫林一脸担忧害怕的站在门外,见南宫锦出来,脸上稍许缓和了一些,却仍是焦急地问道:“锦哥哥,爹爹可还安好?”
南宫锦看着乖巧懂事的两人将他们搂在怀里,掌心抚摸着他们的头顶,看着阴沉的天空,轻声道:“父亲并无大碍。”
乌云压顶,大雨将至。
“宣抚远大将军南宫锦觐见!”
帝王在上,百官位列两侧,南宫锦像是在押的犯人,于帝王和百官的注视下缓缓的进了殿中。
“启禀皇上,臣等于昨晚均得到消息,大将军乃是女儿身,臣等请求皇上证实传言,望皇上恩准。”两侧朝臣纷纷跪下,齐声请求。
“尔等乃是朝中重臣,岂会被这小小的传闻戏弄,此等行为,荒谬至极!”帝王盛怒,冰冷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人。
“臣等知是不该,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慎重待之!”
“放肆!此乃先皇所定之事,尔等是怀疑先皇?”夏邯一掌重重的落在龙椅上,威震四方!
“臣等不敢!”百官依旧不让步,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南宫锦看着龙椅上的夏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帝王面对这般局面也是无可奈何。南宫锦有些好奇夏邯接下来会作何处置,夏邯继续和百官僵持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南宫锦刚想开口说话,就见德喜俯首在帝王的耳边传达消息,帝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阴沉着脸从龙椅上起身,离去了金銮殿。
“退朝!”百官没料到皇上会突然离去,有些措手不及,却只能在不解中陆陆续续的离开了殿内。望向南宫锦的眼神也显得十分怪异。
南宫锦听见,静妃薨。
不过一时,消息散遍朝野,君王哀痛,三日不早朝,葬静妃于皇陵。
将军府。
“阿锦,你心里可有打算?真相怕是要揭开了。”
没了先皇的护身符,任南宫锦的功劳再大,欺君一事也能让南宫一族如蝼蚁任人踩踏,南宫延咽下苦涩的药汤,话语间也尽是无奈之意。
仿若大局已定,乾坤不可扭转。
“爹,阿锦这几日经历许多,想明白许多事情,可否就此歇息?”南宫锦听闻此话有些吃惊,却又马上平静下来。
“当年是为父一意孤行,你既已决定,便将你姨娘和你弟妹安置好,他们二人年纪尚小,还需人照顾。”
“阿锦知道。”南宫锦沉下眼睑,盯着碗里浓黑的药汁,刺鼻的气味让他有些不太舒服,就在这时,家仆前来通报,府内来了宫里的公公。
“不知公公前来所谓何事?”
“皇上给将军备了件大礼,特地吩咐奴才前来请将军入宫。”
马车的颠簸加剧了南宫锦心中的不安,前路漫漫,自己如今也像一颗棋子,任由他人摆布。
依旧是御花园,还是那个凉亭,只是亭外积雪少了许多,明显让人清扫过。
夏邯背对着来人的方向独自坐着,朝着眼前的方向一动不动的望着,直到南宫锦到了身后,才转过身来,脸色有些苍白,却是笑着说:“将军来了,无须多礼,快快请坐。”
南宫锦并不入座,而是开门见山,不作丝毫耽误。
“不知皇上所说的大礼,究竟是何物?”
“哈哈哈,朕竟不知将军也会有着急的时候,咳咳……”夏邯大笑起来,中间夹杂着几声咳嗽,南宫锦看着夏邯,感觉情况有些不对,狐疑的眼神让夏邯有所察觉。
“将军不必担心,不过是宫中琐事多了些,夜晚吹了风,感染了些许风寒罢了。”夏邯解释完,又对之前望着的方向命令道:“将大礼给将军请上来吧!”
只见两个御前侍卫押着一位青衣男子进了凉亭,南宫锦见着,眼里满是诧异。还未等他开口,夏邯说话了:
“怎么?将军识得此人?”
南宫锦觉得,夏邯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既然叫他前来,必定是心中早已有把握。
“不过是旧识罢了,不曾想他今日竟胆大妄为到宫中行刺。”南宫锦虽然是回答夏邯的问题,眼睛却是盯着成章,自那一瞬间的诧异后是波澜不惊的冷漠。
成章嘴角勾起笑容,大难将至依旧是从容不迫,视死如归。
“此番模样,让将军见笑了。”
“看来成公子不愿听我一言。”
成章低下头看着地面,不再说话。
“皇上今日请微臣前来是何意?宫中刺客,想必皇上心中自有定夺。”
“将军手中圣剑的锋芒,朕还未领教一二,故因此请将军前来。”夏邯是想让南宫锦亲手了结成章。“何况,想必将军心里明白,眼前之人的身份究竟是何,在袭击了南宫将军之后,难不成不想讨要回来?”夏邯端起酒杯,饮尽与君欢。
南宫锦当然不会忘记,但时隔多年,他想放下。
十八年前,大哥身中麻毒,殉身边疆。
而罪魁祸首就是眼前之人的父亲,不满好友战功显赫,便勾结外敌,欲将南宫延除去,不料,深陷阴谋确是南宫延之子。后来事情败露,先帝下旨株连九族,而成章大概是使了什么法子,躲过一劫。
见他孤身一人,也算可怜,本不愿计较,殊不知竟主动找上门来,便不怪他冷血无情了。
那日,天气阴沉。
“南宫伯父,求求你救救爹爹,爹爹定是被冤枉的。”
当日的小孩匆忙赶来哭闹的模样,南宫锦一直记得。
自此南宫家再无男丁,为为国尽忠,南宫延不顾阿锦女儿身,将她养成男子,战场厮杀。
先帝只道:“此圣旨可作庇护,妄不可遗失,如若不然,日后事发,百官弹劾,天下悠悠之口,朕怕是也无法子了。”
来年春,先帝崩。
“本宫才不相信阿锦是男子之身!”夏邯贵为东宫太子,不满南宫锦突然消失离去。直到继承大统,八年后,南宫锦初次现身,已是陌生少年。
奔赴战场,再见已是十年后。
“林清然,这么多年日子过得可还安好?”南宫锦看着眼前似乎早已心灰意冷之人,咬牙切齿的说道,黄泉剑已然出鞘,剑锋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成章在南宫锦叫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后,也不惊讶,却是开始大笑起来,嘴角渗出了鲜血,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仿佛是心满意足。
“承蒙将军还记得在下,将军不叫在下的名字,怕是在下自己也要忘了。”眼中的狠厉直旨黄泉剑,如同期待着死亡的降临。
南宫锦心生怒意,如同发泄一般,刀光剑影之间,剑刃已刺过成章的心口,插入其身后的石柱,更多的鲜血涌现出来,染红了青衣。
“此剑乃是皇上所赐,本不想染血,林公子倒也是好福气!这一剑,大哥父亲再加皇上,一起算作了结吧。”南宫锦站在其身侧,无视这血腥的场面。
成章咧着嘴,满意得笑了,鲜血大量的渗出来,却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到:“那日晚川河畔的答案,在下算是明白了,多谢将军成全。”成章缓缓的闭上眼睛,往地上倒去。
只在生命消亡的那一刻,眼前的血红让他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当年从死亡下脱身,却最终也逃脱不了命运。
本可和静婉厮守一生,奈何家中变故,局势瞬息而变,后来佳人入宫,命运凄凉,不得其所,如今自己这般结局,也该满意了吧。
静婉,你说命运不由自己掌控,那现在,可否执子之手?晚川河畔的花灯,想必你许久未见了。
愿与君同去,与君同归。
“这一剑,大哥父亲再算上皇上,算作了结吧。”南宫锦的话充斥在夏邯的脑海里,或许是激动过甚,夏邯顾不得上眼前情形,晕倒在地,肩头渗出了血,染红了衣袖。
阿锦,原来你都知道……
无论天下如何反对,朕受尽伤痛,都要护你平安。
刺客入宫行刺,帝王见伤,将军日夜精心照料,早朝又往后推迟了几日。
百官见此无奈,纵使再多弹劾之词,也只能坐等帝王之意。
自那日起,夏邯见南宫锦服侍身侧,虽然依旧是淡漠如常的性子,对自己爱搭不理,心中也甚为欢喜,虽有伤在身,竟不觉得疼痛。
养伤期间,夏邯不等百官先发制人,便拟诏圣旨。
“先帝有旨,念南宫将军痛失长子,意决将其长女南宫锦化作男子,替父征战,此等巾帼不让须眉之举令朕感之,故朕拟此诏书,日后若真相大白,众臣不可非议弹劾,应当赦免无罪,甚当嘉奖之。至此今日,朕遵从先帝遗旨,有思虑抚远大将军之意,便削去其官衔,然朕与将军自小相识,青梅竹马,将军贤良淑德,故特此愿与将军喜结连理,纳其入宫,册封为后!”
圣旨一出,百官惊恐至极,原本以此论事,不料皇上率先出手,且有先皇旨意,故只得作罢。礼部得旨,备帝后事宜。
天下更是议论纷纷,万可想象不到,威名远扬的大将军竟是女儿身,百姓对此巾帼,赞不绝口,敬佩仰慕,更有说书人,一板一眼之间,将此传奇之事流传开来。人人皆知,家喻户晓。
南宫延松了一口气,顾及自己年岁已大,便就此辞官,安居府中。
而南宫玉和南宫林只是疑惑,自家二哥如何一夜之间成为长姐,同样疑惑的还有府中家丁仆人。
正如夏邯意料之中的是,面对局势变化无常,南宫锦依旧是淡漠的神情,不喜不悦。
夏邯忧虑,问:“为何阿锦不笑,可是不愿意不喜欢?”
“只是十八年的时间过于长了些而已。”
南宫锦的轻声细语却如同巨石一样砸在夏邯的心头。
十八年,确实过久了些。
帝王站在琼楼之上,将南宫锦轻轻拥入怀中,俯瞰着眼前国都盛景说道:“阿锦若不嫌弃,可否与朕一同欣赏这江川山河,美景如画?
“嗯。”
愿此生,与君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