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周，晴》祁书九

6、配合

　　艾晴睡的特别不安稳，一直在做噩梦，梦见小时候遇见魂灵的恐惧，以及被怨灵追赶的绝望。她很怕，一直在不断地逃跑，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逃。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呼唤她：“喂，喂，醒醒，该起床了。喂，那个，艾……艾晴，起床了。”

　　这个声音将艾晴从噩梦之中拉了出来，一瞬间让她产生得救了的错觉。她睁开眼睛，发现原来是梁周。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她，双眼无神地盯着梁周，有点儿迷糊。

　　“醒了吗？起床吧，我们得准备出门了。”梁周被她盯得有点儿不自在，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哦……”艾晴拖着长音，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梁周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房间，好让她换衣服。

　　艾晴看了看手机，下午六点多了，自己这是又睡了一天呢，真是嗜睡。她发了会呆，想着待会还要进行一项凶险未知的诱饵活动，心里着实是没底的。她就这么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给梁周，是不是太草率了？她不确定是否应该相信梁周，她也无法判断梁周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可是，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原本以为自己认命就算了，结果扯上了余阳，若是余阳因为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真是死不瞑目了。

　　她拍拍脸颊，努力打起精神，也不再多想，把自己收拾好，回到客厅，坐到了梁周对面的凳子上。

　　“我要做些什么？”艾晴开门见山地问。

　　梁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默默地计算了下时间。他平静地说道：“我在附近的公园发现了他的气息，这说明，他最近正在寻找猎物。我在公园里布置了一道符阵，我需要你将他引到阵里，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这么简单吗？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一定会盯上我？”艾晴怀疑地问。

　　“你不会忘了飞机上的事了吧？”

　　“这有什么联系吗？”艾晴的表情更加不解。

　　“你在离开之前，很仔细地记住了他的那张脸。”

　　“是啊，为了以后遇见他就跑，当做不认识的样子啊。”艾晴脱口而出。

　　“那么，相对的，他也记住了你的脸。”梁周的声音有点低。

　　“不应该啊，他当时是被附身的状态啊，不应该有自己的意识啊。”艾晴嘀咕着，乍然间，她灵光一闪，不敢相信地盯着梁周，失声问到：“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所以不管我是否答应你去做饵，我都会是他的下一个目标，是不是？”

　　梁周躲开了艾晴的视线，没有出声，表示默认了。

　　“呵呵呵，真是好算计啊……”艾晴冷笑地看着梁周，心凉了一大截。她还真是天真，就这么傻傻地落入那个混蛋的陷阱中。不愧是个灵主，她玩不过他，认栽。

　　梁周没有争辩，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但如今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尽量把事情做周全些。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过多久，艾晴站起身，脸上已经一派平静：“走吧。”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你……”梁周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艾晴没有回头。

　　“之前你用在我身上的定身符，还有吗？有的话带上吧，会派得上用场的。”梁周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不用你提醒，我带了。”艾晴没好气地回到，不止是定身符，她把能想到的符咒通通都带上了，她可没指望他所谓的保护，就算自己还没到死的时候，可是她也不希望自己出现缺胳膊少腿的情况，自然还是要做几手准备的。

　　“也好，还有，你睡了一天了，先去吃点东西吧。时间……来得及。”梁周看着她的背影，迟疑地补充道。

　　这算什么？关心她？还是担心待会她没有力气拖后腿呢？艾晴没有吭声，不过，刚才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用力过猛，她的头还真有点晕。她思考了一下，犯不着和他置气，对于一个非人类，她又能做什么呢？身体还是自己的，她还得用上一段时间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毫无温度地说出这句话，艾晴头也不回地出门了，反正他会跟上来的。

　　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小区门口，还有几家小吃店开着。艾晴挑了家经常去的店，随便点了一碗面，闷声不响地吃着。待一碗温暖的食物吃完，艾晴的脸色红润了一些，心情也没那么沉闷了。她满足地摸了下自己的胃，站起身，往公园的方向走去。

　　夜色很深，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影了，只剩下明晃晃的路灯，以及投到地面上孤零零的影子。
　　艾晴漫不经心地走着，离公园还有一小段距离，这应该是最后的安全区了吧。

　　梁周一直跟在她身边，他见她没有说话的欲望，也识趣地没有开口。

　　公园入口已经很近了，艾晴不自觉地开始变得警觉，她不动声色，但是眼睛不停地往四处瞄。

　　梁周见她紧张的样子，丝毫不觉得可笑。他低声说道：“他还没到。”

　　“哦。”艾晴应了一声，却不敢放松。她无法忽视她将要面对一个凶残的杀人犯这个事实，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平时遇见小魂灵自己都是绕着走的，更何况，待会要遇见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杀人犯。艾晴的心里一直毛毛的。

　　梁周紧走两步，想走在前面带路，在经过艾晴的一瞬间，他觉得掌心一暖，原来艾晴在下意识当中，一把拉住了梁周的手。从艾晴掌心传来的湿热感，梁周感受到她的紧张。他没有甩开艾晴，放缓了声调，轻声说：“别怕，我在。”

　　艾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拉住了梁周，她的脑子有点乱。

　　梁周于是牵着艾晴，往目的地走去，艾晴顺从地跟着他走。

　　越往深处走，光线越差，艾晴紧紧拉着梁周，直到梁周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脸，示意艾晴往前看：“艾晴，你看见前面那个符阵了吗？”

　　艾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棵大树的下面，隐隐绰绰显现出一个圆形的符阵，面积还挺大，起码能站的下七八个人的样子。

　　“听我说，艾晴，待会，你只要把他往这边引就行，千万不要来硬的，知道吗？”梁周不放心地叮嘱她。

　　艾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梁周皱了皱眉，感受着空气中的气息。

　　“他来了。”梁周不放心地看了看艾晴，艾晴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恐惧。他拍了拍艾晴的肩膀，叮嘱说：“你就在这边，不要走远。他……他自己会过来的。我需要去阵里准备下。接下来，你自己要格外小心，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一旦看见他，马上跑，记住了吗？”

　　艾晴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怦怦乱跳的心，不断安慰自己现在还死不了。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语气尽量平稳地说：“我知道了。”

　　梁周又看了艾晴几眼，才往符阵那里走去。他说服自己，艾晴不会有事的。现在，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艾晴看着梁周离开的背影，手心里全是冷汗。她怎么都想不到，电视里的桥段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可是连环杀人犯啊。她紧张地都迈不开腿，呆呆地站在原地。

　　“啪”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艾晴猛地转过身，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刺激着她的每根神经。一个漆黑的人影，从草丛中钻了出来，人高马大，形同鬼魅。

　　那个黑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艾晴，微微顿了顿，随即从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银光一闪，艾晴眼尖地发现，那是把匕首，她脑中有瞬间的短路。

　　“跑！”蓦地，一声大喝在艾晴耳边炸开，她想也不想，撒开腿就往梁周的方向跑去，那速度，堪比百米冲刺。

　　黑影见她跑了，马上追了上去。艾晴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来，心里不断地催促自己跑快点，再跑快点，短短的不到百米的距离，却像望不到头一样。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是踩在艾晴的心上，令她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她跑到了阵前，当她刚踏进阵的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一股大力，猛地拽了自己一把，耳边传来一声低喝：“蹲下！”艾晴条件反射地蹲了下去，同时感受到一股凉意划过自己的左肩，轻微的布料被划破的撕拉声，像是割断了她的思考能力一样。

　　身后的那个人没想到艾晴会突然蹲下，由于惯性使然，他又往前跑了几步，现在他已经完全进入了阵中。艾晴惊魂未定地瞪着他，担心他会随时反扑回来，却发现，他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被定在了原地。接下来的那一幕，让艾晴目瞪口呆，只见梁周迅速地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不过一瞬间，他从那人的身体里，拽出一条白色的影子。影子不停地在梁周的手里挣扎，发出尖锐的嘶吼声。

　　艾晴倒吸一口冷气，那个白色的影子，应该就是那个人的魂灵。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的魂灵被拉扯出身体。梁周，到底是什么来路？此刻艾晴顾不上思考了，她只能蹲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事态的进展。

　　梁周用力钳制住那个剧烈挣扎的魂灵，头也不回地说：“定身符，快！”

　　艾晴现在对他的话惟命是从，马上站了起来，却一个趔趄，直接摔到了他的跟前，她也顾不上爬起来了，直接将刚才一直攥在手里的已经湿透了的符咒，毫不犹豫地贴在了魂灵的身上。刚想松一口气，但艾晴发现，魂灵还在挣扎，竟然没有定住他。梁周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艾晴一阵心虚，没敢对上他的眼神，她寻思着或许是因为符咒湿了，贴上去之后才没效果。她低下头，在口袋里一阵翻腾，抓出来一把符咒，毫不客气地全部贴了上去。原本还在张牙舞爪的魂灵，马上安静了下来，不再有动静。

　　看着艾晴熟悉的胡来的动作，梁周有点咋舌。但他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放开了手，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小瓶子。

　　艾晴一脸疑惑，但是梁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轻轻地将瓶子的盖子拔了下来，一阵烟雾接连不断地从瓶子中涌了出来，幻化成一个个女人的身形。艾晴数了数，正好九个。联想到梁周之前提到的九个被害者，艾晴的心有点提了上来，这应该就是那九个被梁周回收的魂灵了吧。她们想要做什么呢？

　　艾晴疑惑地看着那几个魂灵。当她们看见被定住的那个凶手的魂灵之后，毫无预兆地，齐齐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冲向了那个魂灵。接下来的一幕，对艾晴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她做了好久的噩梦。

　　那九个魂灵，冲到杀人犯的魂灵旁边，开始恶狠狠地撕扯、撕咬那个魂灵，由于被定身了，那个魂灵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能绝望凄厉地嘶吼。一群魂灵纠缠在一起，尖叫、怒吼，即使别人看不见听不到，可是艾晴却眼睁睁地看着这种惨状在眼前发生，无法逃避。虽然没有残肢断臂的血腥场面，可是那种生吞活剥般的凶残场面，令艾晴心惊胆战。她蹲在地上，用双手紧紧地捂着耳朵，无法出声。

　　“别看了。”艾晴觉得眼前一暗，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即使她看不见，但那个情形，仍在她的眼前上演，她不由得颤抖起来。

　　那帮复仇的魂灵，将杀人犯的魂灵，一块一块地撕扯下来，毫无章法。待撕扯殆尽，那帮魂灵，才渐渐安静下来。她们转身看着梁周，对着他，齐齐鞠了一躬。梁周微微点了点头，她们便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