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周，晴》祁书九

5、替身咒

　　刚进门，她就看见前面坐在老位置上的余阳。余阳对着她招手：“亲爱的，这里这里。”余阳一如既往，美得很招摇。她一出声，就吸引了很多注意的目光。余阳那张辨识度很高的美女脸，就算扔在泛滥的像是一家医院批量生产出来的网红脸里面，仍旧美出新高度。

　　艾晴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她直直地走到她面前，拉起凳子坐下。梁周竟然也像没事人一样，坐在她旁边。艾晴在肚子里已经把他骂的体无完肤了，但是只能控制住自己的脸部肌肉。关于她能看见魂灵的事，她从没告诉过余阳，即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她可以百分之一千的确定，余阳不会像别人一样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但恰恰因为是最好的姐妹，艾晴才不愿意让她牵涉进自己人鬼难辨的生活。

　　艾晴左右看了一圈，对着余阳笑眯眯地问：“你男人呢？”

　　余阳听完，脸上竟然有点不好意思，有些害羞地回答：“他去卫生间了，说是第一次见你，有点儿紧张。”

　　艾晴十分意外地盯着余阳那张脸，一脸的不敢置信。这个女人竟然还会害羞？认识三十几年了，一直宣扬要集齐十二国家十二星座十二属相等等各种不同类型的男人，来召唤传说中的神龙的余阳，脸上可是从来没有“害羞”这俩字的，不不不，哪怕是装出来的，都没出现过。

　　“你……这次是认真的？从良啦？”艾晴着实受惊不小啊。

　　余阳看了看艾晴夸张的眼神，难得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嗯。”她竟然都没计较艾晴的用词。

　　艾晴嘴角一挑：“哇，好事啊。你这么说，我倒开始期待了，看看到底是那尊大神能把你给收了。”

　　余阳一脸小女人的甜蜜表情，柔柔地说：“嗨，哪来的什么大神，他……很普通，但就是看对眼了。原本只打算玩玩，没想到，玩着玩着，就玩真的了。”

　　“呦呦呦，这波狗粮撒的，我不接。”艾晴揶揄道。

　　“哈哈哈，那可没办法了。”余阳笑靥如花，掩不住眼底的幸福。

　　“阳阳，我回来了。”伴随着好听的男声，一个男人大方地坐到了余阳的身边。

　　艾晴眯了眯眼睛，嘴角笑意不减。这个男人，看起来很和善，虽然不像梁周那样，帅的有些妖孽，但是让人觉得很舒服，没有攻击性。最重要的一点是，艾晴不动声色地将他仔细扫视了一番，气息很干净。只要不是别有居心，看来，没什么大问题。整个观察和判断的过程是在短短几秒内完成的，其他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回来啦。这就是艾晴。艾晴，这是路皓。”余阳笑着介绍。

　　“你好。总是听阳阳提起你，今天见到本尊，很荣幸。”路皓客气地说道。

　　“你好。”艾晴礼貌地应了一声。

　　艾晴已经不记得余阳换了多少个男朋友了，她零零星星地见过几个，但是早就忘了长什么样了。为了防止自己因为记错人而说错什么，她和余阳的那些个男朋友，都不怎么搭话的。对于余阳的这种生活方式，她也从来不加评论。毕竟，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艾晴认为，只要余阳觉得开心就可以了。

　　余阳招呼服务员上菜，上菜速度很快，都是艾晴爱吃的。在吃饭这件事上，艾晴一向特别认真和执着。她也不和余阳客气，直接动筷子开吃。

　　“慢点，你这又是几天没吃饭了？”余阳看着艾晴狼吞虎咽的样子，好笑地问到。

　　艾晴忙着往嘴里塞食物，都没空回答她，只是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

　　“两天？我的天！”余阳瞪大了她那双漂亮的眼睛，有气又好笑：“你是打算辟谷还是修仙啊？这个老毛病什么时候也得改改了。”

　　艾晴挑了挑眉，只顾着安慰自己的胃了。

　　对于艾晴，余阳深知她生活不规律的毛病，从来不按点吃饭，总是要挨到饿的狠了的时候才吃。她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最让人无语的是，怎么吃都不胖。余阳无奈地笑了笑，顺手给她夹了几筷子菜。

　　一桌子的菜，差不多都是艾晴一个人吃掉的，等她吃饱了，放下筷子，开始享受地喝茶。她抿了口茶，看着对面那俩还在你侬我侬的小两口，坏笑一声，问到：“日子定了吗？”

　　问的有些突兀，余阳却丝毫不讶异，她从来都知道艾晴直觉敏锐，很多事，她即使不说明，艾晴也是知道的。她拿起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说：“明年，三月初六，还有大半年呢。我爸妈找人合的八字，说那天是个黄道吉日。其实我们俩无所谓的，但是既然老人家在意，那就随他们的意思。正好，就在我，不，是我们俩生日的后三天，也还不错。你到时可一定得来，不要满世界乱逛，伴娘肯定是你，跑不了的。”

　　余阳一想到艾晴总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的性子，还真有点担心被她放鸽子，所以一定得提前把事情说死了。

　　“三月初六啊……”艾晴半垂着眼睛，眼底快速划过一丝阴郁，快到没有任何人注意。她语气不变：“嗯，不错，赶上春暖花开了，是个好日子。”

　　“既然这样，那就说定了啊！等过段时间我去定婚纱的时候，你也一起去，把你的伴娘服也一起定了。”余阳仍没忘记自己的目的，紧追着说。

　　“好！”艾晴扬起一抹灿烂的笑：“说定了！”

　　余阳见她答应了，也是十分高兴。三个人随即又聊了一会，艾晴瞌睡又上来了，开玩笑说嫌弃他们俩腻歪的样子，她要自己回家了。

　　吃饱了的艾晴心情很好，加上自己的好姐妹找到了一直追寻的真爱，特别替她高兴。她一路开回家，上楼，开灯，把自己扔进沙发里，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直到她一抬头撞见满脸阴鸷的梁周，才意识到，这家伙虽然没有再找自己麻烦和自己斗嘴，但整个过程，一直黑着个脸，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趁着心情愉快，艾晴也就懒得搭理他。

　　“你心情很好？”梁周居高临下地盯着艾晴，语气听起来很不友善。

　　“你不是看见了吗？吃饱了，自己的好姐妹也要嫁人了，我当然开心。”艾晴难得不在意他的臭脸，拉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笑眯眯地回答。

　　梁周见她笑的没心没肺，冷哼一声：“你当然是开心，只是你那要嫁人的好姐妹，估计等不到你当伴娘的那天了吧？可怜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啊。用你们的话来说，这叫什么来着？对，塑料姐妹花。真是可笑。亏你还笑得出来。”

　　闻言，艾晴脸上的表情陡变，她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梁周，嘴唇颤抖：“你……你说什么？你知道些什么？”

　　梁周皱了皱眉，看着艾晴一脸的惊恐，有些不解。这与他预想的不同，他原本以为，艾晴那个脾气，听完他的话，应该表现出的是被揭穿的恼羞成怒，而不是这样像见了鬼的表情，虽然他的确也算个鬼。难道有什么隐情？如果她脸上的表情是装出来的，那这个女人的演技，也太好了吧？梁周虽然闪过这些念头，但艾晴对余阳有所隐瞒的事，还是坐定了。

　　他无视艾晴的惊恐，无动于衷地说：“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艾晴听他这样说，猛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这种俗套的问话，不正是诈人的套路吗？她怎么忘了，对面的那个，可还是个身份不明的混蛋灵主，这样诈她，不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不能落进他的语言陷阱里被他牵着鼻子走。

　　她借着抱枕的遮挡，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逼自己集中精神。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已恢复到平静：“我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你又知道我做了什么？”将问题抛回给梁周，看他怎么自圆其说。

　　梁周心里冷笑，这个女人，果然隐藏着什么。既然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他还真不介意揭穿她。挂上嘲讽的表情，他不容置疑地说：“你活不到明年三月初六。”

　　艾晴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放大。他是怎么知道的？恐惧感一瞬间占据了她整个身心，她的身体开始轻微地颤抖。她眼神冰冷，死死地盯着他，努力保持冷静：“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和我当然没有关系，只是可怜了你那个好~姐~妹~”梁周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拖着声地嗤道：“你知道自己活不久，所以就在那个女人身上下了咒术，让她做你的替死鬼。你的用心，还真是险恶啊！不愧是艾家的人，真是蛇蝎心肠！”梁周实在无法形容自己看到余阳身上那个替身咒的时候有多震惊！除了艾晴，他想不出，还会有谁会下此毒手。这个女人竟还藏着如此手段，他还真是小看了她啊。深感自己被她之前的演技所戏弄了，他自然是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你说什么？”艾晴“噌”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梁周的衣领，语气急促地问：“阳阳身上有咒术？替身咒是什么咒术？你看见了吗？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咒术？怎么可能？”

　　梁周心下疑惑，这个女人果然失态了，但是却不是因为她自己。他看着近在眼前的艾晴，她急的眼都红了，直勾勾地瞪着自己。怎么回事？难道她不知道？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他仍是故作鄙视地问到：“还装什么？我不信你看不见！”

　　“我应该看见吗？为什么我从来都没看见过？那个什么替身咒，真的会伤害她吗？”艾晴一叠声地问到。艾晴对于自己，她早就认命了，可是余阳不能有事。如今这个灵主，竟然看到了阳阳身上的咒术，不管是真是假，她必须得问清楚，也必须得确保阳阳的安全。

　　梁周盯着艾晴丝毫不作伪的表情，脑中飞快地转着不同的念头。看样子，这个女人真的不知道符咒的事。自己应该告诉她吗？艾晴满眼的祈求，令他有些动容。但是想到自己没做完的事情，他马上将那一丝动容抹去了，说出口的却是：“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好，我答应，不管什么我都答应。”艾晴想都没想，马上应了下来，对于她来说，余阳才是最重要的，哪怕这是个陷阱，她也要踏上一踏。

　　梁周见她如此干脆，竟然莫名地不习惯，但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他看了看着急的艾晴，说：“你先放开我，我慢慢说。”

　　艾晴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揪着梁周的衣领，她有些不好意思，马上抽回了自己的双手。放下手之后，她注意到梁周衣领上被自己揪出来的褶皱，鬼使神差地，她又用手去整了整。这个动作，让梁周愣在了那里。当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艾晴的脸瞬间羞红了，她窘迫地说道：“不好意思，强迫症……”并马上转身，坐回到沙发上，平复自己的窘态。

　　梁周看着她下意识的动作，心里一点得逞的快感都没有，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两个人就那么各自安静着，直到艾晴缓了过来，打破了这种安静问到：“你想让我做什么？”

　　被艾晴还泛着泪光的眼睛注视着，梁周有些不自在。他索性垂下眼睛，避开艾晴的眼神，低声说：“你还记得飞机上被我附身的那个人吗？”

　　“记得。”艾晴怎么可能忘记，就是因为那个人，她才招惹上了梁周。“我还记得你说想杀了他。”

　　“其实……他是个杀人犯，连环杀人犯。”梁周继续说。

　　艾晴身上一阵恶寒，她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接道：“然后呢？”

　　“他杀了九个年轻的姑娘，至今还没有落网，而且……”他顿了顿，说：“而且他杀人的手段极其凶残，被他杀死的姑娘，每个都被肢解了，没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

　　“你怎么知道的？”艾晴打了个寒颤，小声问。

　　“我是在回收魂灵的时候发现的，确切地说，是发现了那几个被害者的魂灵。她们怨气很重，放任不管的话，有可能成为怨灵。她们告诉了我她们被害的经过。为了平复她们的怨气，我答应了她们，会将凶手的魂灵交给她们。所以，才会发生飞机上的那一幕，但是，我没有成功。”梁周尽量用不那么骇人听闻的方式，解释这件事，他不露痕迹地将藏在口袋里的凶杀现场的照片，往里面塞了塞，这些他原本打算让艾晴看的，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艾晴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虽然自己是出于无奈，但自己也有责任，虽然，这责任担的，非常冤。她在下飞机前，还特意留意过那张脸，没想到，那竟然是个杀人犯。她抬眼看着梁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梁周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发现了他的踪迹。”

　　“你是想让我做诱饵，是吧？”艾晴直截了当地接口道。

　　见艾晴猜到自己的用意，梁周反而莫名生出一种做错事的心虚。他原本没有这个打算，只是，附身这样的手段，有局限性，他无法保证可以一击击杀。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再徒增受害者，他只能选择比较快捷的方式，艾晴是最佳人选，因为只有她可以看见自己，能按照自己的要求进行配合，虽然对艾晴来说，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我……我会尽最大可能，保证你的安全。”梁周顿了顿，保证到。

　　“我的安全？反正也不会死，安全什么的，我不在乎。我只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事成之后，将阳阳的事情，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艾晴苦笑一声，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被一个魂灵胁迫却毫无还手之力，这还真是对自己这些年来所学的大大的嘲讽。

　　梁周见艾晴一副妥协的模样，竟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他的疑惑尚未解除，但他仍答应了艾晴的要求：“我会告诉你的。”

　　艾晴无力地挥了挥手，疲倦地说：“成交。我累了，先去睡了。至于什么时候行动，听你的，我随时待命。”说完，她站起身，直接往卧室走去，她太累了，甚至连洗漱的力气都没有，这一天，变数可真多，她只想休息。

　　梁周沉默地看着她拖着有些疲惫的步子，走进自己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