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番外4 ...
-
洛阳城的天边，一抹残阳即将落下帷幕，攻城属军静默无声地朝南伫立于宫宇之间，被夕阳拉长的身影与檐下成河的血重叠在一起。
他们面前，人肉白骨已堆积成丘。
攻城已经停止，只是风未停，将军旗刮的猎猎作响。
李嗣源站在旗下，眼前的绛霄殿大门紧闭，四周空荡荡的，他突然就想起晚媚送来的那封信，忍不住闭上眼睛。
李存勖还是晋王时，杀伐决断不曾落于人后，他当时并不信月影会将李存勖重伤，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她虽武功高强，却不是能斗得过狡猾狐狸的猎户，白白搭上了一条命。
就在昨天，他赌了一把。
他在攻城前秘密与李存勖最宠信的郭指挥使相见，以高官爵位当饵，诱他在宫前谋反。
他赌的就是，以李存勖多疑的性格，为了顺水推舟地让他轻敌上当，势必不会向外人透露并未被月影重伤的事实。
不知内情的郭指挥使自觉反叛易如反掌，实际却并不尽然。而李存勖自负如斯，看着一手提拔的伶人在殿前谋反，不可能不亲自上阵翦除叛军。
双方混战一处，既能让其内耗，又能散乱军心，可谓一箭双雕的局面。
不过令人咋舌的是……李存勖居然被流矢中伤，假戏真做了。
这一番下来，根本无需他李嗣源动手。
他推开紧闭的大门，吱呀呀的声音钻进耳朵，让大殿内的人浑身警觉起来。
殿内混乱不堪，一部分帷幔被拉扯下来，贵重的细软稀稀拉拉地散落了一地，看这场面，定是有一众人从这里仓皇出逃。
而这里，曾是帝后的居所，如今却只有李存勖一人躺在帷幔后的榻上，艰难的起身看他。
四目相交之后，是森然的冷寂。
“你若自缢，本王可许你身后全尸，葬入雍陵。”
闻言，榻上那人猛然狂笑不止，期间夹伴着咳血的声音。
“李嗣源，我们不过是两只互相撕咬的狗，就算你不想背负上弑君之名，可到头来你也不比我高尚多少。”
李存勖手肘支撑自己，一手捂着胸前的断箭，哂笑后，便伸手扫去了身旁的一只金边瓷碗。
碗砸在地上，碎的稀烂。
“怎么，不信吗？等你在这个位置坐的久了……不，在这乱世也许根本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和我一般下场。你的路是血铺肉垒的，连你最亲的人都在为你铺路，你该比我坐的更不安。”
“我与你不一样……”
“哦？你用什么证明你与我不一样？我们才是最像彼此的人。你为了站在这里蝇营狗苟多年，还把月影放在我的身边，她死的时候都不肯承认是受你指使……哈哈哈，她居然心里真的有你，以身饲虎，却还痴心要渡你，真的是天大的笑话。”
李存勖体力不支陡然倒在榻上，目光望向穹顶叹息道：“在我眼里你配不上她，腌臢的东西，你心里若是有她，那便更是配不上她！她比你纯粹，只可惜她遇到你和我，两个都不是值得的人。”
“所以，你利用她，又杀了她。”
“是啊，不毁掉难道留给你吗？你既富有了天下，总要有失去又得不到的东西，你合该孤独一辈子，一辈子！哈哈哈哈……”
那笑声在大殿内回荡，不知道是在嘲笑别人，还是在嘲笑自己。
等笑声戛然而止后，殿门重又紧闭。
李嗣源从高阶往下走，顿步回首又复望向那门，嘴角渗出冷然笑意。
堂堂一国之君，李存勖的死法竟还没有自缢体面，留着那一口气，不过是为了恶心他击垮他罢了。
他怎么会当真……
是啊，他为什么要当真？
风刮过，他的手抚上脸颊，那是湿润亦是冰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番外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