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峥》阿缤果果

16、和尚

　　欧阳玖回头一看，何峥睡的正香，便轻轻拉住他的手，晃了晃，轻声道：“阿峥，到了，该下车了。”
　　何峥感觉到摇晃，微微睁开眼，有些朦胧疑惑，看见欧阳玖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顿时睁大了眼睛，连忙坐起来，还有点意识不清的说道：“到了啊。哦，那我们快下车吧。”说完用力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欧阳玖坐在那里不动，眼里全是笑意，他摸了摸何峥的头发，又使劲揉了揉，才转身下了马车。何峥板着脸，顺了顺头发，才走下去。

　　这是一座古朴幽深的寺庙。也不知是地处偏僻还是香火不兴旺的缘故，这庙的四周墙壁上长满了杂草，无人打理，惨淡非常。
　　何峥和欧阳玖两人站在门口，看着这景象，双双沉默了。
　　好一会儿，何峥出声道：“这…前些时候这寺庙也是这番情景吗？我怎么觉得这里不会有人来啊。”说着，朝前走了两步，四处张望。欧阳玖也疑惑着说道：“我前些时候见到，还不似这般破败，当日那老头就在这门口摆的摊子。”说着，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何峥走上前，打量了一下那位置，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人齐齐望过去，从门里面走出来一个小沙弥。他走出门来，站在门口的高台上，双手合十看着两个人，说道：“两位跟我来吧。”说完，不等他们反应，转身走进门去。
　　两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诧异，却也没多问，一前一后抬脚跟上了。

　　进了门，小沙弥在前面走着，何峥打量着四周。
　　寺庙很大，古香古色的建筑，不知道是什么年代起建的。结实的巨木，蜿蜒的回廊，回转的灌木花丛，雅致的竹林小筑…看上去却像个园林一般，正这样想着，突然眼前开阔。
　　巨大的香鼎在正殿前面，弥漫着陈旧的香灰气味。抬眼望去，隐隐看见一方大佛像在厅内端坐。何铮心里暗暗记着位置，却又惊叹于这造庙之人的鬼斧神工。若是好生打理，这里必定是香火鼎盛的圣地，四方朝圣者不绝如缕。
　　欧阳玖在他身后走着，见他停下来，一个疑问的目光投过去。何峥轻轻向他摇了摇头。

　　这时，小沙弥停下了脚步，垂首向他们作了一揖，启唇轻声说：“两位施主，前面大厅内方丈正等着你们，你们进去吧。”说完，又急匆匆转身离去。

　　何峥看向欧阳玖，眼神里全是疑惑：“这方丈是何方神圣？以这样的方式请我们来做什么？还有这两块玉…”说着，从腰间拿下两块差不多相似的玉石。
　　欧阳玖还是第一次见这两块玉，抬手摸上去，玉质圆润温和，开口道：“竟有这事？我觉得…不可能是巧合。”
　　“先进去看看吧。”何峥犹豫了一阵，说完还不忘看向欧阳玖的胸口。
　　欧阳玖回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两人沿着台阶，进了大殿。
　　佛像前面的软垫上跪着一个老和尚，敲打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渐渐昏暗下来的天给这座寺庙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四周无人，和尚口中梵语在这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两人站在他身后，没有出声。何峥悄悄朝欧阳玖靠了靠。

　　大约一刻钟后，那和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动了动，两人看着他，空气似乎凝固了。
　　沉默片刻，和尚终于出声道：“ 咳，能否劳烦施主扶老衲一把，坐时间久了，脚麻。”

　　何峥差点笑了，正想要上前，欧阳玖淡淡瞥向他，示意他不要动后才慢慢走上前去。走到正面，欧阳玖伸出手，看清他的面容后，发现是那天卖玉的那个老头儿，出声：“你…”。和尚一把伸出手拉住欧阳玖的手腕，还抢先开口说道：“哎，人老了不中用了，还真是多亏了你，谢谢这位施主。”
　　和尚松开手，转过头。何峥一下子瞪大了眼。这不就是那日的那个老头吗？怎么没头发了？剃度出家还当了方丈？
　　“两位跟我来吧。”转身去了内殿。

　　“看他在装神弄鬼搞些什么。走，去看看。”何峥看了眼欧阳玖，跟着去了。

　　“坐吧，两位。相遇即是缘分，我们还不只遇见过一次了。”和尚坐在垫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有三个茶杯。
　　两人在旁边的软垫上坐下，看他似乎要与他们长谈一番，欧阳玖出声打断他：“方丈是么？你前前后后的设计让我们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可与你没什么交情！”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怒气和不屑，感觉自己被这个老和尚耍了。被玩弄在鼓掌的感觉可不怎么好。何峥看着这个和尚没有说话，似是在思索。
　　这方丈听这话却没有生气，微微笑了。他拿过茶壶，分别给三个杯子斟满茶，袅袅的茶香氤氲而出。何峥端起一杯，凑到鼻尖，片刻后说：“闻这茶香必是上等的龙井，想不到这荒郊野岭还有如此好茶。”
　　“施主谬赞，老衲就这点收集茶的爱好了。是不是好茶，施主一闻就知，也是行家。”方丈笑着说道。
　　“哦？和尚向来清心寡欲，您这方丈之名，怕是…”何峥淡淡出声。
　　“哈哈，早些年混迹于市井，也学得了几分功夫，这爱茶也是雅兴，不能算是私欲。” 方丈仰头一笑，有些开怀。
　　欧阳玖和何峥相视一眼。欧阳玖微微点点头。

　　“不知今日方丈您要我们来是为了何事？”何峥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这可真是说笑了，不是你们来找我的吗？可是有何困惑？”方丈朝他们一笑，摇摇头。

　　何峥拿出两块玉，摆在了桌子上，抬眼看着方丈才开口：“若说是巧合，我也是不信的。”

　　和尚叹息一声，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杯子，沉默了一会之后轻轻开口，声音却几不可闻：“不瞒你说，我大限将至。只是想把前前后后的因果在这一世都还了。”
　　何峥气息一变。顿了顿，想，这和尚难道真有几分本事？垂下眼帘，沉默了一阵才开口：“现在还了吗？”
　　“还了。就在刚刚。”和尚望向窗外，天几乎已经黑下来，有些起风了。

　　屋内不甚清晰，有小沙弥悄悄进来点了烛。烛火微微摇曳。

　　何峥还在想和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抬头看向那豆大的火光，霎时间，只觉遍体生寒。

　　还了。
　　就在刚刚。
　　还了什么？刚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欧阳玖伸出去想扶和尚的手...那句“谢谢施主”....

　　可欧阳玖欠他什么，他要还？

　　何峥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入赘冰窖，不敢细想。
　　上一世到底有什么是他遗忘的东西？欧阳最后到底又为他做了什么？重生真的仅仅是巧合吗？
　　何铮突然抱住头，全身颤抖。

　　欧阳玖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抱住何峥，轻轻拍着他的背，唤道：“阿峥？阿峥…你怎么了？”何峥在他的怀里缩成一团，哆嗦着，用手攥紧他的衣袖，咬着牙，把头埋在他的胸口，眼泪流了一脸。他颤抖着喊：“欧阳玖…”
　　欧阳玖心疼的摸着他的头发，连声说：“我在，我在…”

　　和尚看着他俩，叹了口气。

　　“没事了，阿峥，没事的，我在…”欧阳玖也慌了，虽不知什么事情，却连连安慰着。过了一会儿，何峥渐渐安静下来，他紧紧拽着欧阳玖的衣服，沉默，却带着巨大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