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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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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寒几乎一路都不怎么说话,看着车窗外出神。
林郁森开车,他点开广播,车里骤然放起喜庆的广播节目,到处都在给人拜年。
不到三秒,林郁森迅速关闭了广播。
“上次你回去以后发烧了么。”林郁森问。
李向寒像是被人从梦中叫醒一般回过神,想想,说:“嗯,烧了好几天。”
林郁森没再问什么,一边目视前方开着车,一边点开车里的中控屏,播放歌单。
舒缓的歌曲飘出来,但不悲伤,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李向寒渐渐的,心里不再那么杂乱无章,平静下来。
他随手从后座玫瑰花束里拿来卡面,读了起来:
“致我最爱的人,春节没能陪你,等我回来。”
李向寒读完,问林郁森:“你猜会是给什么人的?”
林郁森笑笑,说猜不到。
李向寒说:“应该也是个孤独的人吧。”
说罢,李向寒把手撑在车窗上:“一个孤独的人,了无牵挂,人生的意义又在于什么。”
“这个世界上孤独的人特别多,但是很多人过的不错。”林郁森说:“人生的意义……我想,在于经历,无论是高兴的还是痛苦的,都是一种经历,让自己更好的经历。”
李向寒侧过头来。
“我做花店这么多年,发现一件事,无论什么样的人都会有人记挂着的。就好比今天,这个孤独的人,有人惦记她,有人送花给她。”林郁森边开车边说:“这世间其实挺温暖的。”
李向寒静静看着他。
林郁森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样修长好看,李向寒觉得他的手有种魔力,尤其是摆弄花的时候,那些花在他手上像有了生命。
他突然注意到,林郁森食指上是有茧子的。
“摆弄花的人,手上也会起茧子?”李向寒问。
“嗯。做花艺靠练,练得多了,手磨的也多。再加上忙时每天要处理大量的花材,就这样磨出来的。”
“看来行行都不好做。”李向寒说:“我过去还以为开花店是很小清新,很文艺的一件事。”
林郁森听罢就笑了,露出牙齿:“没那么简单的。”
李向寒发现他有一对很好看的虎牙,配上这幅不食人间烟火的面孔,说不出的好看。
李向寒追着他看,正好赶上红灯,林郁森感受到视线,侧过头来瞄了两眼,又莫名紧张地回过头去。
收花的果然是个自己过年的姑娘,在收到花的一刻高兴的差点哭了,连连对他们道谢,还给他们拿吃的。
后面两个花篮,收花都是家庭,都是高高兴兴的,给他们拿了好多过年的糖和零食。
这样的气氛下,连送花人自己都被高兴和温情的气氛感染着。不知不觉,李向寒那颗死寂的心里开始被一些细小的温暖填补着。
所以环境是感染人的,或许林郁森那种单纯而脱俗的气质是在这种正向的环境里熏陶出来的,李向寒看出来,他被保护的很好。
而自己在商场上,到底从无知懵懂的少年,拼杀成有些狠厉和城府的人。
不能这么算了,李向寒突然想通一些事情。
前几天的颓废自弃,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失去自我……这种打击就让他放弃了吗?不可能。他李向寒绝不是这样的人。
回来的路上,到了午饭时间,路边开始响起一些庆祝新年的鞭炮声。大年初一的午饭是除了年夜饭以后比较重要的一餐,通常都是一家人团圆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
收工以后,林郁森问:“你中午怎么吃?”
“先回家吧。”李向寒有些漫无目的:“回去了……再说。”
再说,反正那个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冷冷清清,吃什么,做什么,都无所谓。
“不介意的话,你跟我去我爸妈家里吧,一起吃个饭,反正……我爸妈也做好了。”林郁森班半低着头,说。
李向寒有些惊讶。
只见过一面,他和他,话都没说过几句,这个人竟然请自己去他家里吃年饭。
“还是……不必了吧,不打扰了。”李向寒推辞。
“没事的……我爸妈都很热情好客的,而且我妈做的菜都特别好吃。”
李向寒迟疑着,林郁森在旁边又劝了劝。
他突然觉得心头暖烘烘的,冰封的心里似乎有了那么一点活人的气息。
他点头答应了。
林郁森的父母提前接到了儿子带朋友回来吃饭的电话,见到人也没有很惊讶,热情地迎接。出于礼貌,李向寒还是去门口超市买了些礼品,林郁森不让,但是林郁森拗不过他。
林郁森母亲的厨艺果真不错,满满一桌子菜,知道儿子朋友来,据说又加了两个。
在打听到林父林母的职业以后,李向寒的推论又得到了证实,果然是从小家庭幸福不愁吃穿的孩子,不穷,但也不特别有钱,高知职业稳定,社会上那点边边角角的丑陋,林郁森想必极少接触。
李向寒心里有种莫名的感动,家里的热饭热菜他太久没吃到过了,这种和睦的氛围他也太久没体验过,尤其是和林父碰杯小酌的时候,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和自己父亲一起促膝长谈的日子。
不知不觉,就多喝了一些。
饭后,他主动帮忙收拾桌子碗筷,谁道林家人按着不让客人动手,林母赶他们去休息。
林郁森的卧室暖气开的十足,李向寒参观他卧室的布置,林说自己现在基本不回来住,这里还保留着自己大学时候的样子。
李向寒看到书架上摆着他从小到大的照片,最近的几张应该是大学,参加校足球队的,英姿飒爽的样子。
“你还会踢球?”李向寒问。
“我挺喜欢运动的。”林郁森说:“我还拿过我们学校1500米长跑冠军呢。”
“厉害了。”李向寒说:“我以为你喜静。”
林郁森听罢,笑笑说:“喜静,是大学以后的事了。”
李向寒总觉的在他这笑容里藏着什么故事,但是现在也不好多问。
不知道是林家气氛太好,还是李向寒多喝了些,还是因为昨夜年三十,李向寒独自在家几乎没合眼的原因。不一会,他就困的昏昏沉沉。
林郁森见他困倦,说:“你要是困了,先在我这里睡会吧。”
“不了,我回去吧,不打扰了。”李向寒强打精神推辞道。
“没事的,不用跟我客气。”林郁森说着,一边起身:“我爸妈下午去走亲戚,我去送花,家里没人,你好好休息就行了。”
放到以前,李向寒绝对不会在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家里睡觉,可是林家和林郁森的卧室好像有种魔力……简直消磨人的意志。
就在这歇一下吧,反正一无所有了。李向寒自嘲道。
“对了,你不去走亲戚吗?”李向寒问他。
林郁森都走到门口了,又回过身来,答:“我很少去,只有年初二我爷爷生日,我才会参加家庭聚会。”
“哦。”
这是李向寒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李总……”
模模糊糊之间,有人叫他。
李向寒头痛欲裂,使劲揉揉眼睛,看清楚对方来人。
“是你。”李向寒说。
宽大的办公桌对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一脸俾睨的笑容。
“意外吗?”那人问。
“你最好现在离开。”李向寒说。
“哈哈哈。”那人说:“李总你可不要生气,你走到今天也不是因为我。”
李向寒半低的头突然抬起来,眼睛死死盯着对面:
“雪中送炭的事情你不做,落井下石倒是快。”
对面的人笑笑:“李总,要怪就怪你自己工地出了事,我只不过是在你嘉运的股票上稍微放了一把火而已……各为其主罢了。”
“你走吧。”李向寒冰冷而不屑:“我不会和张昌辉的狗再说什么。”
那人走了,公司的副总裁和财务总监,马上进来:
“李总……”他们问着,头都低低的。
李向寒的头针扎一样的痛,但这比不上心里的痛,他使劲咬着牙,随手从桌上拿起药片,狠狠倒进嘴里:
“宣布,破产清算……”
“李总,拖欠的员工工资……”
李向寒揉着太阳穴,紧皱着眉头,说:“我个人拿钱给员工垫付。”
“李总!”
李向寒的秘书突然闯入办公室。
“您快去医院看看吧!您母亲……快……不行了……”
“什么?!!!”
“儿子……儿子……”
“妈!”
李向寒把手伸向自己的母亲,想握紧她。但不知怎么的,无论他如何努力,怎么都握不到。
“儿子……”
“妈……妈……别走……别丢下我……别……!!!”
李向寒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
“你醒了……”
林郁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关切地看着他。
李向寒一下子转过头来,眼神像刀子一样飞到旁边的人身上。
林郁森一个激灵,带着椅子往后退了一下,椅子挂过地板,激起刺啦的声音。
两个人面面相觑。
过了几秒钟,李向寒的眼神才软下来。
“对不起……”李向寒说:“我做了噩梦。”
林郁森缓了缓,回答说:“没事的,刚回来,就看到你还没醒,但是一直在流汗,嘴里说着什么,我猜你是做噩梦了。”
李向寒这才细打量林郁森,果然是刚回来,羽绒服都还没来得及脱。
“我说什么了么?”李向寒问。
林郁森答:“我一个字没听清。”
李向寒瞥了瞥他,没再多问。
“可能是我家里暖气太热了。”林郁森说:“我有时候在这里也睡不好,会做一些梦。”
李向寒没接话,翻身下床,把自己睡过的痕迹整理好:“借你家卫生间用用。”
李向寒走进卫生间,看镜中的自己,意志消沉,凝重的黑眼圈,毫无生机的眼睛,整个人颓败的像林郁森花店里那些枯萎的鲜花一样。
他觉得自己像个残废,失去了一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那些事情变成了自己的梦魇。
但就像上午一闪而过的那些想法异样,他已经不能坐以待毙了。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强行深呼吸了几次,心里有些东西开始慢慢萌芽。
等到出了洗手间,他已恢复了正常模样。
“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久。”李向寒说:“都四点多了。”
林郁森正拿着几棵花草,往一个黑色圆盘式花器中插,这次和他今天的其他花束完全不同,稀疏错落,层次分明,特别雅致。
“这好像是日式插花吧。”李向寒说。
林郁森背对着他,笑着回答:“没想到你还知道日式插花。”
“或多或少,看过听过一些。”李向寒说。
“是什么花?”李向寒走近,一边看他插花,一边问。
“剑兰,梅花,我爸妈比较喜欢。”林郁森说。
李向寒看着他的后背,灰色的羊绒毛衣,短发整齐的修剪,耳后的皮肤有一颗痣。那剑兰和梅花在他手里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我曾经在日本看过几个花道的展览。”李向寒说:“我觉得你的作品不输他们。”
林郁森手上停了,微微偏过头来,轻声问:“真的吗?”
林郁森的侧脸很好看,鼻梁高挺,皮肤又偏白一些,嘴唇的颜色有些微红,时逢北方的下午,屋子里暖暖的,微黄的阳光从窗纱里透进来,打在他身上,他绵密的头发反射着和煦的阳光。
李向寒一瞬间有些恍惚。
林郁森等不到答案,回过身来,干净地眼神看着他,眼里微带欣喜。
“真的,我觉得你……的最好看。”
李向寒心里一阵悸动,心里话破口而出。
林郁森看了他片刻,笑了一下:“谢谢夸奖。”
李向寒不自觉地在他身边坐下来,静静欣赏他插花。
看了一会儿,李向寒说:“等会陪我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