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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太一来救场了 ...

  •   方圆百里之内,一时只剩下风声,水声,与簌簌叶落声。
      天空凭空降下几千尺,红叶亦不敢造次,只在黑风下不由自主地细细攒动。一片暗红映照天际,似要吞噬周遭的一切。
      这鬼地方也会下雨么?寤生暗自疑惑,却也不敢快人快语,发出些声响。
      场面压抑到了极点,众人皆俯首诺诺。草木皆兵之际,唯有那美艳妇人异军突起,开口娇嗔唤道:“老大。”
      “这死人妖。” 寤生霎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也总算知道了别扭所在,小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虽小,却正正好好装进了那中年男子的耳朵。
      男子瞥了瞥寤生,眉眼寡淡之至,瞧不出一丝认可。而他望向妇人时,那看不清的神情又似乎温润了三分,口中仍是冷言道:“可是又要背着本座将人放走?”
      “老大……”妇人想要辩解,却又十分顾忌那男子,吞吐了半天,终于还是欲言又止。
      “他们当中,有人的阳寿早就尽了,”男子冷然而言,“你若将人放回去,岂不是乱了规矩?”
      妇人心虚,有一眼没一眼地瞄着那男子,低声回道:“可即便放回去,也是情有可原。”
      “既然情有可原,阁下可否网开一面?”
      声音温润,来者面善。
      “得救了,”陆离神功突显,蓦地挣脱那美艳妇人,高声呼喊道,“太一!”
      一个秃子,法号太一。
      来者少年模样,乍一看比陆离还要矮上半个头,一身粗布僧衣,更加凸显得整个人温润而和睦。他手持一串念珠,微微抿着双唇,干净得不带一丝烟火气,纯良得不带半点攻击性。
      那中年男子却顿时弱了气势,俯首作揖。
      玉锵不由得向后挪动了一小步,悄然握住陆离的手腕。与其说是握,不如说是攥,连指甲都险些嵌进肉里。陆离手腕处的皮肉明明被攥得生疼,心却像抹了蜜一样,说不出的甘甜。
      他在心里嘀咕着非礼勿动,手上还真就一动不动,不知礼之所在。
      倒是鬼使神差地,他渐渐不觉得那般恐惧了,急躁也徐徐地随着云烟散去,心中反而有些期许,想在这莫名的地方多多呆上些时辰。此时此刻,似乎还有一丝丝叫做羞赧的情绪,自他心尖尖上一点点蔓延,攀上发丝,附在耳根,红了脸颊。
      可那太一却分外地不识时务,朗声将沉寂打破道:“小僧有几位小友,本在寺中做客。不想走散了,叨扰到此处,还请阁下多多包涵。”
      “圣僧言重了。倒是贵客亲临,在下未能以礼相迎,失礼,失礼。”那中年男子话语虽然恭顺,人却不卑不亢——看得出忌惮,却少了些怯懦。
      妇人悄声耳语道:“老大,你可不能跟他对着干啊。”
      中年男子全然没有搭理那妇人,反倒在陆离三人周身设起一道屏障,不动声色。
      寤生对着那屏障飞起就是一脚,瞬间又被自己的力道震回原地,愤愤喊道:“识相的赶紧放人,我天长门留你一条生路!”
      “天长门?”这本该耸人听闻的三个字,到了那美艳妇人口中,生生变成一声讥笑。
      中年男子更是不遗余力地冷声而笑,嘴角分明挂着数个大字——不知天高地厚。
      只见那屏障缓缓震动了几下,扭曲着向三人身边挤压,像巨型的藤蔓越缠越紧,缠得其中之人喘不上气来,几近窒息。
      寤生觉得自己八成是在受什么严刑逼供,脖子像被绳索勒住,愈来愈紧,眼珠子仿佛都要跳出眼眶。
      突然之间,太一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屏障应声而解,碎作一缕青烟,落入河中,消失不见。
      寤生顿觉颈间分外轻松,大难不死之余,难免失了力道,跌了个踉跄。
      太一和颜道:“施主心有挂碍,才会为这屏障所困。”
      明显的和风细雨,寤生却听出无数嘲讽,直想拔了陆离那青钢宝剑,对着太一的天灵盖就是一顿乱砍。
      奈何那施法的中年男子抢先开口道:“圣僧,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话音未落,太一与陆离几人顷刻化作光束,飞过天际。
      死寂的河面,一时增添了不少光彩,变得动荡起来。
      明明是红色的河水,不知怎么的,却映得那中年男子一脸铁青。
      太一是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答案显而易见——此话,不当讲。

      寤生并不知道太一是如何助他们脱困的,只觉得天旋地转,连眼睛都睁不开来。
      倒是经历了这么一番坎坷,陆离再次体悟到了什么是人外人,天外天——千钧一发之际窜出个无比飘逸的寤生不说,临了又杀出个简直邪乎的太一。
      那身形,那招式,那内功——看来武学之路,确确实实是学无止境。
      他一边感慨着,一边也就将这莫名的旅途抛在了脑后,只记得手腕处有几指抓痕,熠熠生辉。
      至于那中年男子与美艳妇人的对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模模糊糊地想不起来,于是一并抛散,就此作罢。
      倒是寤生一直闷闷不语,好似这一趟走得她心事重重,任谁也再敲不开伊人心扉。
      直到临近古刹,她睁眼望见门口杵着那黥面的少年,这才焕发一新,险险找回了些往日的神采。
      那是古刹背后的一片树林,几人从这里走散,眼下又回到此地。
      少年站在风里,眼眸重重垂下,仿佛刻意掩盖自己的神色。因为没有那双眼,他看上去真的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奴,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一点自我。
      “云南,”寤生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等。”他答得简短,简短而干脆。
      “等什么?”
      “等少主。”
      寤生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突然笑道:“你等了很久?”
      “嗯。”
      “有多久?”
      “大约七日吧。”
      “为何不随小和尚一起来寻我?”
      他以为她不悦,抬眼看了看才说道:“住持不让我去。”
      “他不让你来,你就不来?”
      “住持说了,少主所至之处,非凡胎所能承受,我去了也是送死。”
      寤生第一次听云南说这么长的句子,夙愿达成本应欣喜才是,此刻却有些失落道:“所以你是怕死才不去的?”
      云南复又低下头去,不再辩解。
      太一走上前来,双手合十,半笑不笑道:“小施主,确实是小僧不让他去的。”
      寤生再一定睛,但见云南身外是有那么一道亮闪闪的屏障,缓缓溶掉。
      她顿时如释重负,却也不知负从何来,只觉得自己又是生气,又是动容,又是高兴,心口处似乎还有一丝不甘,一丝失落。
      她问:“就你一人?”
      “师父在寺中。”少年答得聪明,也答得口不对心,结果就是惹得自己与寤生都心生不快。
      待到进了寺中,见了那人,寤生本有满腹怨忿,不想那人却恶人先语道:“备了好酒等姑娘,姑娘却迟迟不来,既辜负酒,又辜负我。”
      他说得楚楚可怜,寤生还哪有什么气,噗嗤笑道:“你一出家之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谈论酒肉之事,也不怕那小和尚责你犯了戒律,将你逐出门去。”
      “姑娘看我这身毛发就应知晓,我虽身在寺中,却并非出家之人。”
      “所以你在十方刹,只是为了躲避仇家?”
      “月某孑然一身,数十年来如此,又哪里来的情爱仇怨。”
      寤生倒是稀奇,平日里拆台拆惯了,如今明知月白诌的是鬼话,也不揭穿他,只笑了笑说:“既不出寺,亦不剃度,法师的行径,着实令人费解。”
      “我虽有心向佛,太一却说我尘缘未了,这家啊,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了咯。”月白也笑了,许是感念寤生的不拆穿之大恩。
      月色正好,寤生一时恍惚了神智,既感到欣喜,又觉得陌生。转念一想,那月白原本也不是什么值得让人瞻仰的人,罢了罢了,敬畏他做个甚。
      于是小声嘀咕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就歇着吧你。”
      “你说什么?”
      也不知月白是否真的没听清楚,反正他倾身凑得很近,耳畔堪堪就要贴着寤生的唇角,二人均是一怔。
      寤生躲得极为生硬,月白躲得也不算高明。
      他二人好不尴尬,倒是寤生先开口道:“我去了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地方。”
      月白没有接话,只是俯身掸了掸石阶上的落叶,席地而坐。寤生就势坐在他身侧,那人微微挪动,刻意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谈不上不悦,寤生略微黯然道:“其实你也去过。”
      “我?”
      “嗯,在我的梦里。”寤生点了点头,自顾自说着,“我常常梦见一条河,血红血红的,恐怖得很。我乘舟渡河,你一直在后面追赶。”
      月白未动声色,倒是不知从哪里真摸出一坛子酒来,递到寤生脚边。
      她也不客套,捧着坛子继续说道:“我看见你被人打落河里,十几个人围着你打,棍子那么粗。”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用两手比划着。那坛酒无处安放,只得勉强卡在少女双膝之间,摇摇欲坠。
      “那你不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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